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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琇琼的目光立刻跳了跳。
她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对于曾城无法进境的事，她和林琇莹私下里议论了不止一次，得到的结论便是这句话：
那孩子，他不愿意让任何人失望。
入门时他只是个懵懂的童子，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那倒令他很轻松，轻松地过了一关，又过了一关。在旁人眼中不啻于仙凡殊途的第一步，他只凭着好奇心、过人的悟性和一股冲劲就跨了过去。
后来他便懂得了，他的进境会令师长关注，更会让很多人高兴。那时候的青城山，正迫不及待地需要他这样的少年天才带来希望，不下十位导师都作好了准备，要争一争这个好苗子。
这其中就有宇文明珠，被曾城无比敬重、并下决心终生跟随的人。
林氏姐妹后来觉得，正是对宇文明珠的这种感情，让曾城后来迟迟难以寸进。
他并非有意要讨好什么人，来换取自身更大的利益。他只是不愿意让那么重视自己的长辈失望。
他害怕令别人失望，所以他不敢再向前行。
但这只是他内心深处的念头，甚至连他自己，大概也并不清楚。所以谁去劝他都不会有用。
只能靠他自己了。
——或者还有谢院长？……
突然走了神的林琇琼，不自觉地又看了谢清一眼。
——他对曾城说的那句话，究竟能不能起到作用呢？
不知道为什么，林琇琼突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期待。
……
当意识到自己的选择时，曾城不禁有些发愣。但他的身体里似乎有一把火焰，烧得他胸膛发热，甚至有了些不切实际的勇气。
他看到凌正阳转过头来，对他露出鼓励的微笑，也看到云阳堡的祁靖看似谦让地让开了绝鸣剑跟前的位置。
在众人眼中这两人才是争夺剑王的真正人选，但为了自矜身份，反而将第一个试剑的位置让给了他。
然而这一切都只在曾城的脑海中留下了个模糊的印象，在他眼中最为清晰的，只有那把通体剔透、宛若万年寒冰一般的剑。
他好像是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把手放在剑柄之上。
如果是在刚才，他这个笨拙的举动一定会被众人嘲笑。他连真识试探都没有，难道想这样就能把剑拔出来了？
然而几乎没什么人注意他。
意识到自己这方也有竞争的一众弟子，不再去关注绝鸣剑的归属，而是收敛心神，专注于自己选择的剑之上。
“嗡”的一声剑鸣，在众人耳边响起，大家都看到了颜愆有些平淡的喜色，和曾城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一声剑鸣，究竟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本来都是门中精英的众人，一时间竟然产生了这种疑惑。
下一刻，颜愆轩眉吐气，伸臂一挥，白色的剑光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那把三阶中品的寒霜剑已牢牢握在他手中！
飞花书院也选剑成功了！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旁观的人都不禁松了一口气。
——这么说，方才的剑鸣，并不是绝鸣剑发出的。
曾城有些迷乱地松开手，为身后的祁靖和凌正阳让开位置。
连他自己也不敢肯定，绝鸣剑到底有没有发出剑鸣。在那一刻他几乎不知身在何处，好像天地之间一切化为虚无，就只有他一个人，握着那把剔透的剑。
他一定是做梦了！
虽然对剑鸣无法确定，但曾城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并不能将剑拔出石台。绝鸣剑牢牢地插在那里，像是不容任何人撼动。
所以他能得到那把剑，也只是做梦而已。
他肯定会让谢院长失望了，宇文院长也是……
……
在听到那一声剑鸣的时候，谢清的眉梢猛地一跳。
过了片刻，杜衡轻轻地笑起来：“那孩子……果真有过人之处啊！谢院长的眼光实在令人佩服！”
比起身在场中的弟子们，这些资深修家当然都已经清楚地听到，方才那两声剑鸣的齐鸣。
曾城虽然没有拔出绝鸣剑，但他已得到了剑王的认可。
谢清客气地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看曾城方才的举动，是没有使用他所传的那一道修元的。
也就是说，那孩子凭借自己的力量得到了绝鸣剑的认可。
但也只是初步的认可。
而这样的认可，已经下定决心要挑战绝鸣剑的另外两人，并不难得到。
接下来就要看曾城自己的选择了。
只要他愿意，得到绝鸣剑，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
曾城低下头，像在认真打量自己的双手。
他不敢去看谢院长的神情，甚至不敢看刚刚也触发了剑鸣的凌正阳和祁靖。
他当然知道，自己获得了绝鸣剑的认可，还是在没有动用谢院长那道修元的情况下。
但接下来，他应该做什么？
凭一己之力将剑拔出来？他没有那种信心，就像他也没有信心能够突破神魂境，成为宇文院长的真传弟子。
他实在太担心自己扛不起真传弟子的责任。
但是，迟迟不曾进境，已经辜负了宇文院长，现在他还要再辜负谢院长吗？
他要用谢院长教的那种方法吗？……
凌正阳似乎等了一阵，看到曾城没有再上前的意思，才自己走过去，握住绝鸣剑。
方才的剑鸣，对于这位小师弟来说，多半已经是极限了。
那么接下来就要看自己的了！
凌正阳沉下心来，微微合上眼帘，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手中的剑上。
一种浩翰无垠的力量像星空一般在眼前铺展开来。
绝鸣剑的力量！
凌正阳只觉心中的兴奋直欲喷薄而出。
这就是他所能掌握的力量！只要他再进一步，就能和这样的力量合而为一！
……
突然之间，“砰”的一声巨响。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凌正阳倒在地上，而石台上的绝鸣剑仍然纹风不动。
这是……失败了？
“失败了。”谢清静静地道。
他这么说了，林氏二人自然不好反驳。
“看起来，像是在真识接触剑灵之时，反而被剑灵所迷，因而失了掌控。”杜衡也摇头道。
“那就要看云阳堡弟子的手段了。”林琇琼终于忍不住讥刺了一句。谁知杜衡毫不在意，还淡淡地笑了一声。
“又不是我的弟子，成功与否，都与摩天城无关。”
林琇琼虽然不下山，却也没少听说过云阳堡的事。一十三城分居各地，除去例行会唔之外，几乎不受总坛约束，各自为战。是以分城门下之人，往往只知有本城，不知有总坛，出外更只字不提云阳堡之名。
眼下看这位杜城主的作派，这传言确实一点不虚。
祁靖的试剑，同为云阳堡出身的杜衡都不甚在意，其他人当然也不会多加期待。不过片刻工夫，祁靖便也悻悻退了下来。
林氏二人顿时屏住了气。此时只有曾城还没有正式尝试过拔剑，倘若成功，绝鸣剑还是归于青城一派，也能冲淡一些凌正阳失败的尴尬，但若是同样失败了……
——如果同一把剑，试剑者全部失败了，又该怎么办？
这是盘绕在所有人心中的一个疑问。
……
曾城却没有想那么多。他实际上什么也没有想。
留给他的，还有一次机会。
他缓缓地走上前，重新握住了剑柄。
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转瞬间就浸没了全身。
只是方才短暂的接触，他已经感受到这把剑，感受到它的力量，和它的灵魂。
名剑有灵，只有人剑合一，方能运用自如。
但这把剑的剑灵，却给人一种冷漠高傲的感觉，似乎不屑于被他这种无名小卒触碰。
——就像谢院长……
曾城竟然冒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也许谢院长亲自前来，就能一举成功了。
这难道就是谢院长传了自己一道修元的真正用意？……
曾城小心翼翼地，开始运动丹田中的那一道修元，气息行转，最后汇聚于握剑之手。
“嗡”的一声，剑鸣再起，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剑鸣如龙昂然而起，其中竟满含着怒意！
“不好！”
一直只作旁观的天罗门左师梁英杰，脱口喊了一声，便向石台的方向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股带着极寒气息的劲风，瞬间遍扫石台周围七尺之地！
不止是曾城等站在绝鸣剑旁边的人，就连已选得其他剑、或是正在选剑的弟子，无一不被劲风扫到，不受控制地踉跄后退。一时间无人再站在石台近侧。
剑鸣之声这才“铮”的收了尾，其中恼怒的意味，却是所有人都听了出来。
“请问梁师，这是怎么回事？”有弟子一眼看见梁英杰，便开口问道。
对于试剑大会，来参加的弟子无一不精心准备，却谁也没听说过有这种事。
梁英杰作了个手势，似是安抚众人，转头望着曾城道：“这位小道友……修为似与绝鸣剑不合，以至于剑灵有震怒之意，不妨另选别剑。”
这就是不让他再选绝鸣剑了。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落在了曾城身上。
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弟子，究竟做了什么，才会令剑灵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