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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坐上无极宫宫主的宝座、并被世人称作“魔君”之前,楚君曜一直是无极宫的一个小小执事。就连参宿那种九野二十八宿的头衔,他都没有。
除去他是天生的修道天才、是以被老宫主林不行看中、有意提拔之外,没人能想到其他理由,解释他为什么在林不行过世之后,就一跃登上了这个最高的位置。
同时他还迎娶了林不行的独生女儿,据说夫妻十分相得。
而因为这桩婚事发生在楚君曜继任宫主之后,没有人认为他是凭借半子的关系攀上了高位,反而都赞扬他的重恩守义,让老宫主留下的孤女仍然保有高贵的身份和优渥的生活,不至于一朝落入尘埃。
比起楚君曜,以及无极宫的大多数高层权力者来,前任宫主林不行的女儿,林晴,实在是一个太过柔弱的女人。
所以在魔君楚君曜陨落之后,这四百多年间,无极宫一直都没有太大的动作。
这些事,尚未恢复记忆的楚君曜其实是不记得的。他之所以知道了这些,全都得益于在青城后山书楼中阅读到的记载。
是以谢清一口道出他成为魔君之前的身份,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只不过,谢清仍然对他毫无敌意。
这或许是因为,谢清在一生的最后五百年间,一直在山上闭关,因此并不清楚楚君曜后来的经历和作为。而他们两人那终末一战,在创造这一化境时的谢清显然还不知道。
也或许是因为谢清这个人的性情。从一开始见到楚君曜,并被冒了自己姓名的时候,他就表现得很轻松。他甚至用一个玩笑来化解了这个尴尬。
回想起来,楚君曜便明白,当时的谢清没有故意骗他的意思。“开明”是靳少兰的道号,这件事虽然不能公开提,但院长们多半都晓得的。冒这样一个名字,其实很有可能被当场揭穿。
这不是故意隐瞒,只是打趣罢了。
楚君曜这么想着,便摇了摇头。他发现对面这个人不管是“开明”还是谢清,他都无法发起火来。
……
“你这把剑,很好。”谢清突然又说道,好奇的目光也同时转到了禁剑之上。
楚君曜觉得,他好像在替自己解围。因为自己无法解释闯进化境来的目的,就算是兴师问罪,也问不到“这个”谢清的头上。
这个被困在几百年前、只有一个真身留下的影子的谢清。
而楚君曜恰好也没有找到可以继续的话题。他就把禁剑拔了出来,倒转剑柄递给谢清。
谢清带着一丝微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过剑来仔细端详。
“嗡”的一声,禁剑发出低低的长鸣,随即金光漫出,如云霭般围绕在谢清身周。
但并没有当日出现的那些字迹。
楚君曜一下子有些出神了。
因为此时的谢清,只是他真身的一缕真识,而且看他的样子,也没有刻意去与禁剑的剑灵沟通。
他只是寻常地持着,就能引动禁剑的共鸣吗?
那么,如果是真正的谢清……
楚君曜正这么想着,冷不防谢清又把禁剑塞回他的手中。
“是把好剑!”谢清温和地笑道,“可惜它不认我。”
楚君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仅仅一缕真识就引发剑鸣,连禁剑的金光都已逸出,他还说剑不认他!
“此剑认你为主,引发的异象,必定不止方才那些吧?”谢清兀自解释道,跟着便有些惊讶地顿住语声,定定地望着半空。
想是楚君曜不曾收敛真识,刚把剑拿到手中,金光再现,于空中浮现出当日那几行字来。
“自余手创无极宫,尔来五百三十年……”谢清喃喃念了一遍,又转头看着楚君曜,神情中既惊且喜,“你知道这是谁的剑?”
“嗯?”楚君曜立刻察觉,他这个问题早有答案,“你知道?”
“青城派三位祖师,凌虚子,姬重,谢青帝。凌虚祖师为人散淡,长年在后山高卧,姬祖师执掌门派两千年,只有谢祖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有一日便下山云游,数百年不知所踪……”
毫没来由的,谢清开始讲起青城派的故史,而且,是不见于经传的逸闻野史。
楚君曜皱了下眉,却没有阻止他,只觉得在谢清的话中,藏着一个不可思议的秘密。
谢清继续道:“过了五百多年,谢祖师回山,身边带了个小孩子,说是他新收的关门弟子,就是靳少兰了。”说着不由得轻笑出声,“那时候我们都入门多久了?楚随风楚师兄刚好也收了个女弟子,取道号叫做洛书,靳少兰的道号就叫做开明。这两个人天天在一道玩,我们简直都没眼看!”
他边说边嘴角噙着笑意,眼睛亮闪闪的,仿佛已回到了过往那些无忧无虑、充满了趣味的日子。过了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笑道:“我是不是跑题了?”
楚君曜摇了摇头。对于谢清这个人,他一向是没什么办法的,在刚进化境之时,朐中几乎满溢的那种愤懑之情,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消了大半。
按理说,谢清是他的仇人,但也不是,至少眼前这个人不是。
眼前的谢清,还没有经历那最终的惨烈一战,而楚君曜现在又想不起自己掀起那场战火的原因,所以他们之间,勉强算是没有仇。
“你接着说。”楚君曜淡淡地回答道。这个被很多人认为是“谢院长”惯常的神情,其实是属于他的。青城山上恐怕没有人知道,当年的魔君就是一个淡漠寡言的人。
谢清呵呵两声,继续道:“谢祖师没有说他云游的时候都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我们问他也不说。后来我就偷偷去问老师——我老师就是姬祖师,你知道吧,跟谢祖师向来有点……嘿嘿!老师说,谢祖师在外化身为混元道人,自创了个门派,就叫做无极宫……”
“嗯?”楚君曜猛然转头盯着谢清,后者像早料到他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只是平和地微笑。
“想不到吧?你们无极宫,跟青城派、至少三分之一的青城派同出一源。只是后来谢祖师也承认,他创出这个门派,给修行道平添了许多动荡,是以干脆撒手不管了。”
其实也没有撒手不管——楚君曜心想——那位谢青帝祖师,是深恨自己开创了无极宫的,所以才跑到丹门山中,炼出了一把威力无穷的宝剑,留待后人替他铲除了这个不肖的门派。
谁能想得到,最后得到这把剑的人,当年的谢祖师认定的传人,居然就是他所不齿的无极宫的继任者呢!
“我如果不去诛灭无极宫,又怎么样?”楚君曜冷冷地问道。
谢清会意地笑了笑:“是啊,你本来就是无极宫的人……那你打算怎么办?回去么?”
他说的回去,自然不是指住处。楚君曜听懂了,就又冷冷地一瞥。
“他们对我说,我是谢清,你想我能够回得去?”
谢清难得地被堵住了,一时间没有说话。
楚君曜故意回避了关于大战的话题。只要谢清的认识里没有那一场大战,他就不会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后来魔焰昭彰的“魔君”,不知道让堂堂魔君落到这般境地的,就是他本人。
说不定在他想来,楚君曜只是个修为不错、但身份低微的无名小卒,在偶然的冲突中被青城派俘获了,就蒙骗着他担起原本该由谢清担起的责任。
很令人同情的一个身份。
在楚君曜还是“谢清”的时候,他最痛恨的,莫过于被人同情。他掩饰着伤痛和无法恢复记忆带来的迷茫,宁可让人觉得他不近人情。
但他其实不是不懂人情。
就像在天罗门的时候,为了了解即将出世的名剑,他也可以跻身各家门派首脑之中,虽不能说谈笑风生,但彼此的寒暄、试探、明示暗示,都挥洒自如,不见生硬之处。
对楚君曜来说,人情是用来“用”的,在他需要的时候,他可以像顾松龄一样圆滑。
而且因为他平时给人的印象不是一个圆滑的人,他的表现也就更为可信。
现在,他选择让谢清同情他。
他不是魔君,此刻也不再是谢院长,他是一个连自己的身份立场都无法自决的、孤独的人。
谢清最终长叹了一口气。
“你……好好养伤。除此之外,不要想太多了。”
楚君曜适时地再哼了一声,有一种压抑的不满。
谢清却突然笑了笑,像是抚慰:“你行动还是很自由的,不是吗?少兰和小顾,对你也很好……”
“我不是谢清。”楚君曜抢白道。他是真有些纳闷,谢清身在化境之中,到底从哪里看出靳少兰和顾松龄都对自己“很好”的?
接下来他是不是要说,洛书对自己也很好,一切都是自己的误会了?
然而谢清的笑容更深了些:“少兰送给你的礼物,你还留着么?——我跟你说过,此地风水沙石,都是师弟师妹们出门带回来给我的,这里面却没有他。靳少兰,他可没送过我一次礼物!”
“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他!”楚君曜讥刺地说道。
“是的。”谢清回答,“你应该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送我东西,不是因为感情不好,而是他觉得‘没有用’。我在练功,他帮不上忙,所以做别的事都是没有用的。”
——但是他送了自己一只草编的蚱蜢?
楚君曜啼笑皆非地想。回忆起在朝阳洞外,靳少兰那种不太自然的亲近神情,不由得陷入沉吟。
“他知道你不是‘谢清师兄’,但在他心里,很想把你当成师兄去相处。”谢清缓缓地伸出手,按在楚君曜肩上,笑容温暖,“而且,从谢祖师来论,你们现在也算是同门师兄弟了。”
被叫做师兄的师弟,和——如果还从谢祖师与无极宫的渊源来论——不知道多少代的晚辈,好像还是前者更容易接受一点。
楚君曜无奈地想着。
“至于小顾,他自己就喜欢吃桂花糕,所以他送你桂花糕。他对谁都是那个样子!”谢清的笑声大了些,好像一谈到这些同门,他就忍不住要从心底里笑出来。
“留下来吧,留在青城山上,和他们在一起。”
“你不需要代替我的身份,而且你既然想起了自己是谁,将来也会有办法解决。”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代替我的位置——替我守护青城山。”
说着,谢清起身整肃仪容,对着楚君曜深深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