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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晚上开了饭,叶氏喂完了孩子,时瑞也乖乖地自己洗完了澡,亭玉拿了放在井里浸凉的水瓜切了,摆了盘放到后院石桌上。
一家坐在后院里纳凉吃瓜,楚明泉教孩子们如何靠天上的星辰辨别方向,又讲了诸多小故事,大多都是些杭城异志和家乡小事。
朝秋安静地听着,看爹和娘一脸轻松,眼底里却带着忧愁。
这是要回杭城了吗?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杭州城。
朝秋抬起头,看着相似的星空,不同的天地,也有些迷茫了。她只是个十岁小姑娘,保护不了爹娘,靠自己的种子又不能立马赚许多银钱。如今,看爹娘的意思,是要回杭城老家。那个家,却不知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到底还是羊城好啊,这世上,媳妇儿和婆婆,总会有磕磕碰碰的。
这天夜里,朝秋的手臂又痒又疼,难受得直流冷汗,睡也睡不着。下了床,走到竹窗边坐在小凳子上,对着月光想着心事。
到底现在农户们吃的大多是五菜,葵菜,韭菜,霍菜,薤菜,葱,要么就去采摘蘑菇,野菜有蒲公英,马齿笕,马兰头,蕨菜这些,或者等应季的时候吃藕,萝卜,香椿,菘菜,菜花,蕹菜,荸荠,丝瓜,落苏茄子等等。蔬菜种类还不是很多,主要是还没普及,也就那么一些人得了外域的种子,种得出来便吃了,种不出来也不知道怎么打理。
朝秋一直在收集种子,包里存着很多种子,有些识得,有些不认识。虽然这所有的种子看着有印象应该没错,但心里也不能肯定长起来的是不是这些。
今天细数了一遍,有外商的种子,也有当地的渔民不大注意的品种。蔬菜有收到番茄,菠菜,黄瓜,胡萝卜,西葫芦,冬瓜,南瓜,四季豆,辣椒,扁豆,莴笋,香菜,黄秋葵等等,其中辣椒可真的是好东西,这得风靡大周多少人的舌头。比起现在光用黄芥末和茱萸、花椒这些调辣,可相差哪里去都不知道了。瓜果的种子能保存带走的也就是西瓜,香瓜,石榴,橙没几样。也有当地的板栗,芝麻,沙地野花生合野葵花籽,还有被渔民叫做苞谷的玉米,虽然个都挺小,但朝秋还是当宝贝一样攒起来,这可都是粮食。又得了比较不易储存的土豆、红薯、香芋小心保存着。难得的是居然得到了棉花籽,这可是好东西。如今南方养蚕,丝绸都是富人穿的。假如棉布和棉花普及起来,那可以满足多少平民百姓。
朝秋哀叹一声,只是可惜羊城的果树,不适合在杭城种,她做的那些努力似乎也白做了。葡萄架下吃西瓜的美好日子,也只能等到回了杭城再憧憬了。
传说中的爷爷和奶奶,也不知道会不会为难他们一家人,还是欢欢喜喜的?
朝秋把头枕在桌上,抬起左手,伤口已经愈合了,那道疤痕有些明显。
抬起完好的右手,之前戴在左手手腕上的佛珠,血迹都浸透了。可是擦干净之后,佛珠却变得鲜亮起来,原本古朴的表面却变得好似有些光润。
朝秋无聊,对着月光细细看了一会儿,之前那些古朴的表面纹路,此时看去,渗进的血液却勾勒出一些古怪的花纹,在月光之下佛珠表面泛起一层莹莹的光泽。
“咦,我不是眼花了吧,怎么佛珠好像在吸收月光。”朝秋眨了眨眼睛,抬高手腕,对着月光。
凝神感觉了一下,等了半天,连眼睛都酸疼了,佛珠还是那颗佛珠,只是她的两只眼睛都变成圈圈眼了。
朝秋颓然地趴在矮桌上,直笑自己想多了。
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想想自己还能做些什么赚钱,慢慢地睡了过去。
再过几天,就是十月月末了,朝秋和言?都拆了纱布,那伤口也合上了,只是要忌口多补。
天气热,一天下来身上都腻了,叶氏这些天给两孩子洗澡没少费工夫。
一个是十二岁的儿子已经知道害羞,这她理解,言?的伤就是一只手,其他地方都能自己擦擦。问题是朝秋这么个十岁的小丫头,也躲猫猫一样一定要自己洗。叶氏忙里忙外,又怕朝秋沾了水,伤口又化脓,让亭玉把朝秋逮住扒拉光,抬高手臂洗得干干净净,可怜朝秋一张脸都没地儿搁了。
楚明泉从外头回来,身后跟着二虎。
二虎继续在船上做活,虽然没什么大的变化,但是多了那几个许大少爷的心腹,这日子也有些憋屈,啥话能讲,啥话不能讲,反正就怕后头就只耳朵立马传到许大少爷那里去。
二虎看见叶氏立马喊了声嫂子,叶氏点点头招呼二虎进屋坐下,去窖里拿出新鲜的甜枣,洗了一小篮子摆到堂桌上招呼二虎吃枣。
时瑞一看二虎叔来了,立马蹦到二虎叔的腿上,一个劲问他什么时候开始打鸟,又什么时候捉蛇。时瑞打从有记忆开始,二虎叔就是上树下河的能手,村里个个小娃都当他是好汉跟在屁股后头。尤其是那么可怕的蛇,二虎叔只要用棍子这么一挑,滑进麻袋立马就抓到了。虽然蛇好可怕,但是蛇汤真是好喝。
叶氏把时瑞哄了下去,给二虎和楚明泉倒了茶,让孩子们一边玩去。
二虎对着朝秋招招手,从兜里拿出一包油纸包着的东西来,“丫头,这是二虎叔这些天问那些客商收的种子,你看看有没有你要的。嘿你这丫头也真奇怪,咋喜欢这些田里的东西,真不像你大姐亭玉。”
朝秋欢呼了一下,赶紧甜言蜜语一股脑儿往二虎身上倒去,直说的叶氏都听不下去,把朝秋给轰到院子里帮亭玉洗菜。
二虎在楚明泉的劝杯中喝了茶,对着叶氏说道:“嫂子你也坐着听听,今天我是来跟楚哥和嫂子你们家来谈买房买地的事儿的。这楚哥真是不会过日子,就让我给个十两就成,哪里有这样子便宜的买卖,这可不成。嫂子会过日子,我得让嫂子做个主意。”
叶氏摇摇头笑道:“这我可做不了主意,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晓得这些,你跟明泉说就行。”
二虎摆了摆手,朝叶氏和楚明泉说道:“大哥嫂子,你们也知道,我娘有我大哥,我,还有我三弟,三个儿子,家中这些年努力下来过的也还算凑活。如今我三弟也要开始娶媳妇儿,家里的房子不够,除了柴房和灶间,加上三弟自己靠墙搭了一个茅屋凑活着住,这真娶媳妇儿哪里能让亲家满意。我大哥是长子,得在家里养活我老娘,老三一个刚干没几年的,哪里有那银两置办。我想了想,把我那房子给他,咬咬牙去买块地盖个小茅屋得了。正巧楚哥让我寻寻有谁要买房子,还带着院子和果林田地,嘿,这事儿可真巧,我跟大哥三弟说了一下,他俩也给我凑了凑,想把院子和田地盘下来。可楚哥也真是实心眼,这良田一亩如今在大周国都得六七两银子,还带着这么好的院子房子,一应家具都齐全,更别说那地里的果树和庄稼,这些可都是实实在在的银钱啊。十两银子就能买到,那真是天上掉下来了。”
楚明泉听二虎又说了一通,无所谓地笑道:“这荒村野地的,还靠着海,谁来买这房子田地。也只有你二虎正巧要着了,十两银子就差不多,你也要留着银两给孩子以后上学堂用。”
叶氏也点头说道:“就是,你们家小海聪明着呢,留着钱给小海做束?。”
二虎傻傻笑了一下,“嘿,这小兔崽子光会上树偷蛋,下河摸鱼,跟我一个样,让他去学堂里坐着,比绑着他还难受。大哥嫂子,我是说真的,这么好的房子,看看这些木活儿,都是大哥从山上扛了木料回来,一手一手打起来的,要不是你们带不走,我自个儿想想都心疼。这可都是便宜我了。再说你们一家六口人,哪一样不要用钱?我也不多说啥,县城里的一座小房都要二十两,虽然那是搁在县城里。这渔村正好靠我家近,也算便宜了我,院子房子家具,还有那田地和田里的出产,我算了下好歹要给二十两。”
楚明泉一听,反驳道:“哪里值那么多,你一年赚五两左右,除却一年吃食家用,哪里有钱存着。就十两!”
二虎哪里肯,这年头也就他们俩,卖家要便宜,买家要加钱,叶氏看得笑了出声:“你们俩别争了,孩子们都笑话,也只有你们兄弟俩反着来推来推去,实在没准头,找里正做个见证,折个中的价钱就是了。”
二虎跟楚明泉商量了半天,终于定了个十五两,找了族长、里正和隔壁邻居,做了见证,去县衙过了户,二虎让楚明泉慢着来,他三弟的事儿还没这么快就成。
等楚明泉和叶氏将家里一切都收拾妥当,亭玉、言?和朝秋将自己的东西都装在双肩包里,时瑞抱着一地的宝贝哭得稀里哗啦,这个娘说带不走,那个也带不走,怎么办啊——
十一月中旬,在几个要好的兄弟邻里送行下,楚家一家人登上了潮县港口的客船,朝着茫茫的东海开去。
身后的潮县,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