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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气昂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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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次颇为深刻的大哭,是因为慕阮,他的三哥。

    他的三哥,对他的重要程度不亚于他的母亲黑嫂。

    在他心中,慕阮是一个神奇的存在。

    他的三哥慕阮,脸上从来不显现任何的表情,他的喜怒哀乐你无法看清,无论是对父母还是对兄弟,永远都是不冷不热,就算在家里,也是不苟言笑,能不说的就不会说,少说的也一定不会多说,对家里的事也是不闻不问。

    慕急很好奇他的哥哥慕阮,也很羡慕他的哥哥,因为慕阮是唯一一个慕家上学的孩子,而且慕阮可以不干农活。

    慕阮拿着书看的时候,慕急就偷偷装作在慕阮身边干活的样子,去瞄两眼慕阮的书,可是,慕阮总是能很快的发现这一点,刚开始不理慕急,久而久之,就干脆拿着书窝在炕角看。

    慕急不清楚慕阮是怎么做到对家里不闻不问,孑然一身的,反正他做不到。家里人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家里就算有条狗死了,他也要为这事操办好一阵子,可能他生来就是这样操心的命吧。

    这次为了慕阮哭是因为他生了一场病,一场很严重的病。

    他记得当时他的三哥躺在床上,额头、脸和身体发热发烫,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一个字都不说,黑嫂拿着毛巾不断的为慕阮擦着汗,他就站在慕阮跟前,握着慕阮的手,不停地叫着哥哥。

    因为之前村口的算命先生喜三对他说,如果一个人要死了,你就不停地叫他的名字,人们死的时候最后一口气出的时候才会听不到人们的声音,所以,要不停地喊他的名字,把他唤醒。

    喜三的话本没人信,可不知为何,每次喜三说的一些话就偏偏能发生,就好像喜三能预测到所有的事情一样。

    慕急对喜三的话持一个中立的态度,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干脆捡着听,听对自己好的,不听对自己不好的,一来二去,村口儿的喜三和他经常唠嗑唠两三小时。

    不过他也好久没看见喜三了,要不然发生这么多的大事,喜三总会来问问他的。

    慕阮就那样躺在床上,活不活死不死的持续了快一周,慕急没日没夜的给他的三哥喂水,擦脸擦身子,还不停地叫着他哥,半夜三更的,瞌睡了睡着了,立马又惊坐起来,不停地喊着他哥,他怕,他怕他睡过去,他哥也会睡过去。

    那一周,慕急的嗓子喊哑了,眼泪也似乎哭干了,喜三见了他就骂,说他太性情中人,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强求不来,你大哭大喊,来的终究拦不住,走的终究留不下。

    为数不多的两次哭就是因为母亲和三个,这样想来,好像从没为自己哭过似的。

    所以,他认为自己是无坚不摧的,被慕瘸子打时没有哭,被四哥五哥欺负没有哭,帮黑嫂干农活时伤到自己没有哭,被申多欺负没有哭,被所有人误认为杀人凶手时没有哭,找不到钟棋和钟芜时没有哭,那个瓢泼大雨的夜晚没有哭,甚至于被申濂冤枉,被迫写下契约也没有哭。

    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明明什么大事也没有发生,明明就是申濂打了自己一巴掌,可自己的眼泪就像按下了开关一样,拉不住闸,像水似的往外涌。

    对,是委屈,慕急心里想到,他好委屈好委屈,为什么就是这么难,为什么自己明明不是杀人凶手,却要干这些事,为什么?

    洗蕨菜,要穿过两条小路,那里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

    慕急低着头,紧紧的握着手里的蕨菜,拼了命的往小溪那里跑。

    他不能让别人看见他这副样子,他快速的跑到小溪那里。

    潺潺溪水清澈见底,他蹲到河边,捧了水就往脸上拍,可不知为何,眼泪越来越多,越来越委屈。

    他又重新洗了一把脸,就开始洗蕨菜,他知道,他没有蹲在河边一直哭的权力,他再怎么委屈,还是得洗蕨菜,为申濂做饭。

    再怎么委屈又能怎么样呢?又有谁会来安慰一下自己?

    他正洗着,就从水的倒影里看见一个人影走了过来,他吸了吸鼻子,又赶忙用溪水洗了把脸,人影越走越近。

    他猛地一转头,显然,那人也被他吓了一跳。

    他定睛一看,咦?这不是钟棋吗?

    钟棋拿着一篮子小白菜,怔怔的看着慕急。

    慕急:“你…”

    钟棋不等慕急说完,就自顾自的绕过他走到了小溪边。

    慕急本想一走了之,却又转念一想,听钟孜他们说,钟棋自从那次事情回来后,精神状态不是特别好,一直不说话,也不出门,不知道今天怎么出了门。

    慕急想着想着,就走上前去。

    慕急蹲在钟棋的身边,说问道:“你还好吗?”

    慕急刚问完,就看到钟棋脸颊上流下一串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处,滴落下去。

    慕急连忙问道:“钟棋,你怎么了?”

    钟棋也不出声,哭了起来。

    慕急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知道自己伤心到极点会哭,像刚才那样,他也知道怎么去压制情绪,不去哭。

    可他不知道,钟棋为什么哭,该怎么不让她哭。

    慕急没有逼问钟棋,索性坐在了她的身边。

    坐了好一阵,钟棋的哭声渐渐缓了下去。

    慕急:“哭完了就哭完了,就别想那么多了。”

    钟棋没有任何回应,继续洗着蕨菜。

    慕急所认识的钟棋,是对他而言钟家最好的人。

    钟棋机灵,鬼点子多,热情大方,爱说爱笑,也爱吵爱闹,她从来不会嫌弃慕急不认字,每次钟孜教他们念书时,也是钟棋专门跑来慕家大院里喊他,虽然他只去了一次,但他能看出钟棋非常开心。

    可不知为何,不爱哭的钟棋成了一言不发,双眼通红的女孩,他想不通。

    慕急顿了顿,问道:“钟棋,你为什么不开心呀?嗯…我也不开心,就你来之前,我也一个人蹲在小溪边哭了很久很久…”

    他看到钟棋这才稍微有了点木纳之外的动作。

    过了很久之后,钟棋才压着声音缓缓地说道:“慕急哥,你也不开心吗?”

    慕急终于等到了钟棋说话,便赶忙应道:“对啊,我也不开心。”

    钟棋:“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慕急:“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

    钟棋:“嗯。”

    慕急:“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

    钟棋转头看了慕急一眼,说:“你耍赖。”

    慕急:“我怎么耍赖了?”

    钟棋这才提高了她的音量,说道:“你就是耍赖。”

    慕急笑了笑,说:“好好好,我耍赖,那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不开心。”

    钟棋:“嗯。”

    慕急:“我不开心的原因呢,有两个。第一个嘛,就是看见钟棋流泪;第二个嘛,就是钟棋明明不开心,却不告诉我不开心是因为什么。”

    钟棋思忖了一小会儿,便转身推了慕急一把,喊道:“慕急哥,你是个大骗子…”

    慕急也顺势让钟棋打他,借着钟棋推他的力道,他一仰卧,右胳膊一肘地,便翻到小溪边,把手浸湿,甩过去,钟棋的脸上便溅到了水。

    钟棋也立马翻身起来,跑到小溪边,沾了水甩到了慕急的脸上。

    不经意间,钟棋脸上好久不见的笑容浮现了出来,虽然只是一抹笑一瞬间,但在慕急看来,是他这么多天最开心的一刻。

    打闹后,慕急站在钟棋面前,摸了摸她的头,说:“以后要开心起来哦,不要再一个人哭鼻子了,下次就没人哄你了,知道吗?”

    钟棋点点头。

    慕急:“那我先走了,我还着急回去呢,你洗完了也赶紧回去吧!”

    慕急刚转身,钟棋便一把拉住,说:“慕急哥,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不开心,但是,钟棋想…想…也想让你开心。”

    慕急:“我不是挺开心的嘛…”

    钟棋:“慕急哥,是不是有人打你了?”

    慕急:“没有啊,我打人这么厉害,谁能打我?”

    钟棋:“我都看到你脸上的巴掌印了。”

    慕急赶忙捂住脸,说:“哎呀,你看错了,快回去吧,别让你妈等你,我也走了。”

    钟棋点了点头,慕急刚要转身走,便看到竹子走了过来。

    竹子:“让你来洗菜,你干啥呢?爷爷和我都等了这么长时间。”

    慕急收起脸上的笑意,说:“这不是要回去了嘛!”

    竹子:“哼!回去了?总不能是因为爷爷打了你一巴掌,你就跑到这里哭鼻子吧!哈哈哈哈…”

    钟棋走上前,说:“你别欺负慕急哥。”

    竹子:“哟!我还以为谁呢!这不是被我们救回来的小丫头片子嘛!这话说的,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我救你,你这会儿还搁人贩子手里耗着呢!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竹子还在说,钟棋一把推开他便跑了。

    慕急:“你就不能少说点吗?”

    竹子:“嘴长在我身上,我爱说边说,管你什么事?”

    慕急:“赶紧走吧!”

    慕急心里面又担心起钟棋来,他觉得那次的绑架事件定还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他想了一会便不想了,他的脑袋太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