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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急绕着大麦田一圈圈跑着,他想要找一个答案,他拼命地跑,汗水浸湿了汗衫,头发湿漉漉的贴在头皮上面。
跑累了,站在田头上,望着一望无边的蓝天和白云,大喊道:我要上学!我要念书!我要上学!我要念书!
他望着辽阔的田野和湛蓝的天空,汗水蒸发掉了他内心的一切糟糕,带来喜悦的味道。
站在田埂那一刻,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既然这么多人不想让他去念书,他就偏要去念书,给他们看看,自己是不是块读书的料。
内心有了答案,一切都变得简单了许多。皱起的眉眼间渐渐舒展开来,嘴角微微上扬,哼着小曲,绕着田野小路边走边跑。
慕急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了。
慕家大院里,黑嫂正端着一碗碗绿菜汤走着,慕瘸子躺在木头椅上用扇子扇着自己,蚊子的声音此起彼伏,飞蛾争先恐后的挤在煤油灯照射下有光亮的地方。
慕急推门而入,黑嫂看到自己儿子终于回来,便喜出望外的大喊道:“哎呀,老六啊,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等你等到天都黑了,你说你去哪里了?”
慕急有点歉意的看着黑嫂,说:妈,对不起,我不应该跑走,让你们担心了。”
黑嫂看到儿子回来,早把早上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她看着慕急使劲的使眼色,眨眼歪嘴的想让慕急给慕瘸子道个歉。
慕急走到慕瘸子面前,说:“爸,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慕瘸子像是没听见一般,不做声。
慕急只好放大了声音,又说了一遍:“爸,今天对不起,我不应该跑出去。”
慕瘸子扇子底下的嘴动了动,像是刚睡醒时那样,装作迷迷糊糊的样子坐了起来。
看见面前站着的慕急,便抬起脚脱下鞋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拿起鞋子就是往慕急身上拍打。
慕瘸子边打边骂:“你这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吧,啊?小小年纪还学会离家出走了是不是?你这长大了那还了得?家里人说你几句你还往外跑,我叫你跑!叫你跑!”
慕急就这样挨着打,一声不吭。
慕瘸子打累了,坐在躺椅上穿上鞋,黑嫂又重新端了一碗汤出来摆到桌子上面,说:“打累了就赶紧喝汤吧,老六也别愣着,快坐下吃饭去。”
慕瘸子:“哎!谁让他吃饭了?谁允许他吃饭了?我允许了吗?你这人可真是的,这样的小兔崽子就不该给他饭吃,吃了饭就知道撒腿往外跑,哪里还有我和你?”
黑嫂:“孩子都认错了,你这打也打了,这就够了,快吃饭!”
慕瘸子:“吃饭吃饭,吃屁饭!去边上面向墙站着去!”
黑嫂叹了口气,说:“慕急,去站着去。”
慕急只好面着墙站着,一动也不动,偏偏这时候,饭的香味不停地钻进他鼻孔里,引得他肚子‘咕咕咕’的叫个不停。
黑嫂吃着饭,心里面吊着慕急,没吃几口,便觉得饱了。
黑嫂洗完锅后,跑去卧房看了一眼慕瘸子,慕瘸子正睡的四仰八叉,黑嫂赶忙偷摸地溜了出来,走到厨房里。
黑嫂去厨房拿了块窝窝头,端了碗绿菜汤,走到慕急面前。
黑嫂:“儿子,快,饿坏了吧,快吃点喝点。”
慕急转了过来,说:“没事,妈,我不饿。”
黑嫂:“哎呀,在妈面前还逞什么强呢,快吃点!”
慕急看着眼前的吃的,摸了摸肚子,把绿菜汤接了过来,猛猛地喝的一干二净。
黑嫂:“哎哟,你看这渴的。”
慕急接过热腾腾窝窝头,说:“谢谢妈。”
黑嫂:“跟妈谢啥,赶紧吃啊,窝窝头凉了,重新给你热了一下,快吃吧。”
慕急笑着点点头。
黑嫂:“你…唉…你也别怪爸妈,其实你爸也没有那么死脑筋…你今天跑出去了,看着不在意,其实他心里面也挺在乎的,打着遛弯的名堂出去外面好几趟呢!”
慕急:“真的吗?”
黑嫂:“妈还能骗你不成?完了找个时间跟爸好好道个歉,再说一说你上学的事情,说不定你爸能通融通融呢!”
慕急开心的点点头道:“嗯好。”
慕阮捧着书坐在卧房里的煤油灯底下,黑嫂和慕急的场面尽收眼帘,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背朝着房门口坐了过去。
慕瘸子的“火爆脾气说过去就过去了,第二天一大早,还是嚷嚷着让慕急给他来剃头发刮胡子。”
慕瘸子拉开柜子,胳膊伸进柜子的最里边,掏了半天,掏出来一个四四方方的檀木盒子,他小心翼翼的取出来摆在桌子上面,从里面取出来一把银质的刮胡刀。
慕瘸子冲着院里喊道:“老六!快来!”
黑嫂拍了拍头蒙在被子里的慕急,说:“快快快!起来了!你爸叫你呢!快去!”
慕瘸子又一次大吼一声:“人呢?”
黑嫂把杯子拉开,在慕急耳边说道:“不去吗?不是天天喊着要去上学吗?把你爸哄开心了,不就有的学上了吗?快去!”
慕急一听上学的事情,一下子从被子里翻腾出来,大声喊道:“来了!”便跑去院里,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连蹦带跳地跑去慕瘸子面前。
慕瘸子:“慌里慌张的那样子,看看!看看!毛里毛躁的,还嚷嚷着上学,这太阳都晒到屁股上了,你还睡不醒,上学要在鸡打鸣之前就起,你起得来嘛你!”
慕急没吭声,只是挠了挠头。
慕瘸子:“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接水,取毛巾去,今儿天气好,就在院里剃头发刮胡子。”
慕急点点头,小跑着去取毛巾接水。
慕瘸子在头发上打好洗衣粉,头发上面起沫了,他就坐在椅子上,慕急熟练的拿起刀片安在上面,刮起头发来。
慕瘸子:“哎呀,小心点,慢慢刮,别把我刀弄坏了。”
平日里,慕瘸子这样一说,慕急准会呛几句:“你的头又不是石墩子,又不是铁皮,我刮你头发还能把刀崴了不成?”
可今日,慕急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妈说的对,不能惹毛慕瘸子,得把他哄高兴了。
慕急没吭声,慕瘸子倒还不习惯了,小声的‘哼’了一声。
慕急刮着刮着,就想起申濂,他有几日没去了,竹子也没来叫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申濂是个大麻烦,他该怎么办才好?
慕瘸子突然抱着头,大喊:“哎呦喂!让你小心点小心点,你干嘛呢你!”
慕急回过神一看,慕瘸子光鲜的头皮上流下来一串鲜红的血。
慕急赶忙拿着毛巾捂在上面,心中暗自懊悔自己怎么突然就走了神。
慕急:“爸,我给你捂一会,过会就没事了啊!”
慕瘸子:“你滚一边去,做事就每个心眼,毛毛躁躁的,刮个头都刮不好,你说你还能做什么你!”
慕急:“我刚才没注意,爸…”
黑嫂看到这场面,赶忙打起圆场,说:“这孩子昨晚眼睛有点疼,怕是昨天风沙进了眼,可能一不留神迷糊了,你担待点。”
慕瘸子:“唉,知道了。”
慕急站在慕瘸子后面,吞吞吐吐的说道:“爸…爸,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慕瘸子听到这句话,心中乐开了花,心想:我这儿子绕来绕去,还不是听我的话,还不是要叫我一声爸,这小兔崽子…
慕急见慕瘸子不出声,便又一次说道:“爸,你能原谅我吗?”
慕瘸子咳嗽了几下,说道:“你这小兔崽子,这会儿倒还学起嘴软了,昨天犟的跟头驴似的,小嘴叭叭的吵个不停,今天又道起歉来了!”
慕急:“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慕瘸子:“好,我原谅你,但你记住,以后也别给我提上学的事情了,听见了没?”
慕急心中忿忿不平,但也只能应道:嗯,知道了。
两人刮完头,慕急就去帮黑嫂干农活。
平日里干活的时候有说有笑的慕急这会儿倒是没了声音。
黑嫂看了看慕急,问道:“你爸说啥了?”
慕急:“没说啥呢。”
黑嫂:“是不是又说不让你上学的事情了?”
慕急:“没有。”
黑嫂:“你这心里有啥事啊,都放在脸上,妈还能看不出来?”
慕急:“没事。”
黑嫂:“这事啊,你急不得,得慢慢来,慢慢弄,这哪件事都是那么容易就能干的不是?”
慕急:“嗯。”
黑嫂:“妈给你说啊,这世上有那么多人们想干的事情,不是每件事都是能立马干成的,你啊,太心浮气躁了,你要记住,没有哪件事情是你想立马干就能成的,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事情,除非哪天你出人头地了,有了能力权力了,才可能有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事情,要不然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的事情,每件事情都是要一步一步慢慢来做的,明白了吗?”
慕急原本烦闷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说:“嗯,妈,我明白了。”
黑嫂:“明白了就好。”
“咚咚咚,咚咚咚……”
黑嫂:“老三,我和老六忙呢,你去开下门。”
慕阮开了门,一看,钟棋穿着一身花衬衣,扎着麻花辫站在门外。
慕阮挠挠头,说:“钟棋,你怎么来了?”
钟棋:“慕阮哥好,我来找慕急哥。”
慕阮的笑容渐渐变得僵硬,顿了一下,说:“哦,他在,你进来吧。”
黑嫂也喊道:“钟棋来了!快进来!”
钟棋:“大婶好,我不进去了,慕急哥能出来一下吗?”
黑嫂:“快去,老六,钟棋来找你了。”
慕急见到钟棋,心中还有点愧疚,两人沿着小路走着,一直没话,过了好一会儿,慕急便说道:“钟棋,对不起,昨天是我心情不好…”
钟棋:“没事,慕急哥,我知道。”
慕急笑了笑说:“你真大度,钟棋,你找我怎么了?”
钟棋把慕急拉到一颗大树背后,从包里掏出10元钱,放到慕急的手里,说:“慕急哥,我知道,你不来上学是因为钱的事情,我自己攒了点钱,这个钱你先拿着,用来交学费,可以吗?”
慕急忙把钱放到钟棋手里,边挥着手边说:“这怎么能行?不行不行,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钱我真的不能要!”
钟棋:“没事,慕急哥,你拿着吧。”
慕急:“这真不行,我真的谢谢你,但这钱我真的不能要。”
钟棋眼泪汪汪看着手里的钱,昨天他知道慕急的事情后,她便觉得是因为学费的问题。她回家后向钟芜和钟孜借了钱,又凑了点自己的,又跑去钟鸿那里要了点,最后才凑到这些钱,她是真心希望慕急来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