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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却丝毫未带来片刻凉爽,空气中倒是夹杂着些许闷热,让人不免烦躁。
风幸川一身黑衣,撑着黑伞站在肃穆的人群中,修长的身高让他不用踮脚就能看见相框里的昔日挚友。
直到此刻,他还是不相信。
不相信上个星期还在跟他说笑的挚友蓝乐圣,此刻却躺在冷冰冰的棺材里。
他注视着房雁的背影,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他相信世上的人从来无法感同身受。
葬礼结束,风幸川感到一阵阵压抑的气息入了心脾,去天台抽根烟是最好不过的解压方式了。
蓝乐圣家楼顶的天台,是他俩最常去的地方,这里是谈笑风生的好去处,亦是排忧解难探讨案情的好去处。
风幸川走在楼梯上,感觉每一脚都如踩在沼泽里那般艰难。
他打开雨伞,低着头走到天台的栏杆边,点了根烟,然后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
过了约莫半小时,风幸川打算下去,转过身往外走时,一抹白色从余光中飘过。
风幸川转过头,便看见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蹲在地上,走近一瞧,女孩正盯着手掌心里的小蜗牛。
风幸川不禁想到小时候的自己,也是常会盯着小动物小昆虫发呆好久的小男孩。
风幸川刚想上前,小女孩突然转过了头。
他一向胆大,连让所有人闻风丧胆的风霁都不怕,可刚刚的这个女孩,她的眼神,让他有点背后发凉。
那种眼神,有着对陌生人的警惕,有着对人的冷漠,有着大人们眼神里的沧桑和老人眼神里的空洞,缺少着儿童该有的纯真。
风幸川往前走了走,女孩猛地站了起来,蜗牛从手上掉了下去,女孩直勾勾的盯着他。
女孩没有打伞,淅淅沥沥的雨让她两鬓的头发紧紧地贴在脸上,可即使有雨滴在脸上,但丝毫不影响她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风幸川往前走了两步,女孩也后退了两步。
风幸川收了伞,半蹲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笑,对小女孩说:“你的蜗牛掉下去了。”
当时读大三时,他辅修过心理学,他懂得想和小孩子建立信任关系,就得先从她最感兴趣的事开始。
小女孩低头看了看那只蜗牛,又抬头盯着风幸川。
风幸川走了过去,把小蜗牛放在了手上,然后把手伸了过去,示意让小女孩接过小蜗牛。
女孩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风幸川:“你的蜗牛,你不要吗?”
女孩摇了摇头。
风幸川:“为什么?刚刚不是在观察小蜗牛吗?”
女孩:“我观察它不是因为喜欢它,而是它对我有价值。”
风幸川显然被这个回答惊讶到了,转而又说:“哦?一只小蜗牛对你有什么价值?”
女孩:“我没有告诉你的义务。”
风幸川笑了笑,心想还是个挺有个性的女孩。
风幸川把手里的蜗牛放到了墙角,转过身对女孩说:“你不冷吗?下雨天穿着白色连衣裙?”
女孩:“不冷。”
风幸川挠了挠头:“哦,好吧!那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蓝乐圣家的天台上?”
风幸川凭借刑警惯有的侦查能力捕捉到,一直没有任何表情的女孩在听到蓝乐圣三个字时,脸部出现了明显的情绪变化。
风幸川猛地想起之前蓝乐圣和他提到过,他和房雁在老家有一个女儿,一直由爷爷奶奶照看,从未带来过恒城。
而蓝乐圣和房雁似乎对自己的孩子也不是格外在意,当初风幸川嚷着想看看他们女儿的照片时,蓝乐圣连张女儿的照片都没有,就好像这个女儿不存在一样。
风幸川心想:怪不得他看见这个女孩时除了感觉她有点生人勿近之外,还感到眉梢处和房雁的熟悉感。
风幸川顿时放轻松了,他笑着说:“你是蓝乐圣的女儿蓝卉?”
女孩点了点头。
风幸川:“我是你爸爸的好朋友。”
女孩:“嗯。”
风幸川作为一个不善交际的人,此刻尴尬的想挖地三尺。
但毕竟是面对自己挚友的女儿,还是得打破这种尴尬。
风幸川摸了摸鼻子:“嗯…初次见面,叔叔也没有给你准备什么礼物,你喜欢…”
话还未说完,天空中一声闷雷,蓝卉抱着头蹲了下来,不住地发抖。
风幸川很明确,如果不是天生,蓝卉的反应则是因为打雷当时的情境和某种情绪记忆连在一起,形成了“刺激—反应”之间的联系。
刚刚看着刚强的蓝卉,在蹲下去抱着头不住地发抖哭泣的时候,才显出小女孩所有的娇弱。
风幸川又想到蓝乐圣刚去世,蓝卉刚没了爸爸,不禁心疼起蓝卉来。
风幸川走过去蹲在蓝卉身旁,说:“别害怕,我是你爸爸最好最好的朋友,以后你就当我是你最亲的叔叔,我会保护你,守护你,可以吗?”
蓝卉点了点头,风幸川摸了摸她的头。
风幸川盯着眼前蓝卉,不禁想道:蓝乐圣和房雁,一个乐观向上,一个多愁善感,但心理都很健康。
可他们的女儿多疑敏感,冷漠谨慎,不相信任何人,但又在恐慌情境中却展现出极度缺爱的一面转而无条件相信任何人,从刚才的反应中也可以看出她有点心理障碍。
蓝卉从未被蓝乐圣和房雁亲自抚养过,那蓝卉究竟在老家经历了什么事,让她形成了这样的性格?
蓝卉应该从婴儿期开始就没有建立好基本信任感,显然,后几个阶段发展的也不是很好,导致她现在形成这样的性格。
蓝卉看着已经有9岁了,蓝乐圣给他说过,他和房雁高三毕业那年暑假就在一起了,两人轻狂年少偷吃了禁果,房雁怀了孕,导致两人没能上大学,那一年生完孩子,两人又去复读,才考到了恒成政法大学。
蓝乐圣家里死活不要房雁,后来还是蓝乐圣以死相逼才让房雁进的门。
蓝乐圣说,他的老家在恒成土县明村,一个山沟沟,他们那里地形偏僻,连网络都没有,他和房雁当时结婚连结婚证都没领,蓝卉一直是黑户,直到这次,房雁以领养人的身份给蓝卉办了户口,他俩的结婚证也是在大学毕业后才在恒成领的。
蓝卉站了起来,她已经不哭了,一瞬间褪去娇弱,又变成了那个生人勿近的女孩。
风幸川很知趣的没有问蓝卉刚刚怎么了,转而说:“蓝卉,你妈妈今天很忙,顾不上你,走,叔叔去带你吃饭。”
蓝卉:“叔叔?你很老吗?”
风幸川再一次被这个女孩惊到,只好顿了顿说道:“也没有,我和你爸差不多的年纪,都快奔三了,不是叔叔是啥?”
蓝卉:“我不喜欢叔叔。”
风幸川:“呃…那好吧,你想叫啥就叫啥。”
蓝卉:“你叫什么名字?”
风幸川:“风幸川。”
蓝卉低头想了想说:“我叫你川哥可以吗?”
风幸川笑了笑说:“可以呀!那你就把我当成你的亲哥哥好了,现在可以去吃饭了吧!”
蓝卉点了点头就往楼梯口走。
下楼的时候风幸川心中暗喜:终于没有人叫我叔了,嘿嘿,虽然川哥这个名字听着挺社会,但还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