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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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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匹纯种马的尸体在丛林里被找到了,安默拉在圣泉面前表示了自己对它的深切哀悼,并且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道歉信给送马的温妮夫人。

    温妮夫人是普朗曼北方贵族代表人物,她的前一任丈夫是皇帝陛下的亲弟弟威廉亲王,前前任丈夫是权倾北方的奥尔丁顿大公,前前前任丈夫则是普朗曼天灾军团的总司令……在一连“克死”三任丈夫之后,这位年近六十的“金发无脑”美人顺利迈上了普朗曼帝国权力巅峰。

    如果说普朗曼帝国南方贵族以梦魇大公为首,那么北方贵族派系就是以这位温妮夫人为首的,就连皇帝陛下都不得不看她的脸色行事。

    “我必须以最大的歉意来告知您这个沉痛的消息,您忠实而虔诚的仆人布尼不幸因水土不服……”杰拉尔德在旁边看着安默拉誊抄自己写好的草稿,“你确定是水土不服,而不是黑熊袭击?”

    “哦,然后呢?把黑熊的皮送给她吗?”安默拉停下笔,抬头看杰拉尔德,“你应该多用点脑子。”

    杰拉尔德抓了抓头发:“所以你打算怎么样?”

    “这次商队经过她的领地时,可以把猎豹送给她。”安默拉用笔点了点草稿纸,“作为她痛失爱马的赔偿。”

    杰拉尔德没搞懂:“这跟送黑熊皮有什么区别吗?都是赔偿,而且猎豹还可能在那边水土不服。”

    “当然有区别。”安默拉放下笔,看上去打算好好跟杰拉尔德谈谈这个,“我就是需要水土不服的猎豹,这样我就有下一封信的素材了,我可以跟她聊聊怎么养这只可爱的小花猫。不仅是下一封信,以后的每一封信我都能通过这个话题切入。你知道为什么帝国之间喜欢相互送点特产小动物吗?当然不是为了培养小动物们适应不同环境的能力,是为了外交,这是一个重要的政治手段。”

    杰拉尔德干巴巴地说道:“你连一匹死马的利用价值都不肯放过,这种时候神明不是应该为逝去的生命祷告吗?”

    “我祷告了,就在圣泉边上。”安默拉平淡地说道,“如果这匹马的价值一直到死都保持在为了取悦人类而奋力奔跑上面,那才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它明明可以扭转历史。”

    杰拉尔德觉得安默拉最强大的技能就在于把完全不符合他道德标准的事情说得大义凛然。

    杰拉尔德看上去比平常认真,他额上的乱发已经被抓整齐了,眼神明亮澄澈:“我不知道这些行为背后暗藏的利益关系,不过我觉得你让我很不舒服。”

    安默拉没理他了,她低下头,接着用尽可能工整严谨的字体誊抄自己的草稿。

    过了一会儿,白狐祭司露西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看上去有点着急,因为商队马上就要出发了。她正想稍微向安默拉提醒一下时间,但是一进来就发现房间里气氛有点不对。骑士大人看上去不那么随和懒散了,他郑重地看着神明大人,而神明大人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

    安默拉抄完最后一句话:“露西,请帮我把这封信交给温妮夫人的使者,然后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是、是的。”露西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杰拉尔德,最后恭恭敬敬地离开了。

    “走吧。”安默拉从椅子上起身,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杰拉尔德说道,“我们已经因为这匹马耽误够久了。”

    杰拉尔德站在原地没动,他不能容忍安默拉就这样漠视两人之间的观念间隙。她也许很明白外交套路,但是完全不知道怎么跟自己身边的人相处,通常会在难以表达的情况下选择不去表达。这样一匹马的问题也许很小,但是这种事情以后肯定还会有,杰拉尔德不知道积少成多之后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情。

    他发自内心地希望安默拉跟他解释,而不是晾着他。

    “你还有事吗?”安默拉回头,光凭表情也看不出不耐烦。

    杰拉尔德觉得自己在这孩子面前幼稚得要命:“你不生气吗?不打算跟我据理力争一下吗?”

    “我没空。”安默拉摊了下手,然后直接推门出去了。

    没空把时间浪费在跟一个没脑子的骑士进行争执上面,也不在乎他对自己的评价。

    杰拉尔德一把拽住她,拽完之后他就听见自己心里回荡起大大的“糟糕”两个字。

    他已经做好了挨巴掌的准备,但是安默拉顺从地停下了脚步,然后平静地看着他:“你说过了,你是剑,所以我才信任你的,而现在你所做的事情已经脱离了一柄剑应该管的范畴。”

    为神明挥舞的剑,不需要思维也不需要自我意识,他所拥有的只是无人能敌的力量。

    杰拉尔德惊觉自己出格了,他原本不是这种会揪着一个问题不放,死缠烂打要解释的人。

    他松开手,安默拉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然后沉稳地走出了房间。

    “我是人。”

    杰拉尔德微微沙哑的声音从她后面传出来。他记起第一次见到安默拉的时候,他问安默拉“你是神吗?”,安默拉平静而笃定地回答他“我是人”。这个场景此时产生了说不清的鼓舞力量,他觉得自己正在借由“我是人”的魔咒解开被神明烙在身上几十年之久的枷锁。

    安默拉继续往前,没有回头,她有点敷衍地说道:“哦,那你快点,商队要出发了。“

    杰拉尔德听见自己玻璃心碎一地的声音。

    他僵着脸跟上安默拉,看见了停在神庙之前的兽人车队。

    这些用来装货的马车都很新,是最近从帝国采购的,但是上面的魔导装置都是安默拉自己亲手制作。车队里大概有两百辆装货的马车,它们将从不同的路线前往三大帝国和沿途的一些小国家。车队里还有些人类,他们是被派来洽谈贸易路线一事的,这次同行也能给商队的前行路线提供一些参考。

    第一次向人类世界派遣商队的关键并不是贩卖土特产,而是外交,是建立稳定的贸易伙伴关系。

    商队里全是兽人部落的年轻人,他们学习能力强,勇武强壮,思想也相对开明。安默拉希望他们中的一部分能在帝国正规学院学习与人类文明与魔导文明有关的知识,甚至是获得身份证明,真正融入人类社会。

    让人类接受兽人同学或者兽人公民还是比较难的,这次安默拉出去主要也是为了这件事活动。她已经按照礼品清单准备了很长的重要人物表格,这些人都可以在内阁或者议院起到一定作用,有些甚至能直接与皇帝陛下沟通。只要能得到他们中一部分人的支持,那么兽人与人类社会进行交流的途径就不止“战争”一个了。

    兽人祭司们在安默拉行进的路上撒圣水,驱逐人世的污浊,然后将她扶上由白色大象拉的车。

    这辆车就是温妮夫人送的奢华马车,那些镂空花纹看得人心惊胆战,兽人们总感觉自己随手一碰它就会碎掉。白色大象的额头上抹了圣油,背上披着兽人们手织的大毯子,看上去异域风情十足。马车里很舒适,驾车的象也风度翩翩,唯一的坏处就是安默拉必须在狭小的马车里面对杰拉尔德那张怨妇脸。

    “你能出去吗?”安默拉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不需要贴身护卫。”

    杰拉尔德死盯着她:“不,我不会骑象,但是我敢肯定你需要贴身护卫。”

    是的,现在三大帝国都知道兽人神庙里多了一个精神支柱加宗教领袖,安默拉已经被很多人盯牢了。三大帝国对这位从天而降的“兽人宗教领袖”都还不了解,直接刺杀的可能性倒是很少。不过有些政坛高层的那点心思谁也猜不透,说不定他们就想以此引战呢?

    杰拉尔德压低声音:“而且最关键的是……商队里搞不好有人能认出我。”

    杰拉尔德在兽人部落不怎么出名,但是他在人类世界里可是近乎传奇的存在,商队里的人类使者很可能认得出他。

    “你和所有流浪汉看起来都差不多。”安默拉诚实地说道,“没人能认出来的,而且没人敢看我的马车。”

    兽人战士们会用最凶狠的眼神把那些对厄尼尔大人露出好奇表情的人瞪回去。

    “不是流浪汉,是苦修士!”杰拉尔德辩解道,“你不觉得气质会不一样吗?”

    安默拉又没理他,杰拉尔德感觉自己要得抑郁症了。

    这两百多辆车被分为三个明确的队伍,往三个不同的方向去,而安默拉的白象们还停在原地。

    一位三十岁左右的人类使者顶着兽人战士们能杀死人的眼神走到了安默拉的马车边上,然后被驾驭猎豹的兽人萨满拦了下来。他看上去被这些豹子吓得不轻,但还是硬着头皮用流利的兽人语提出了邀请。

    “您好,我是奥尔丁顿家族的魔法顾问,请允许我向厄尼尔大人……”

    奥尔丁顿大公就是温妮夫人的第二任丈夫,在他死后,他的儿子,连同整个家族都被温妮夫人“勉为其难”地接管了。

    猎豹嘶吼了一声,兽人萨满企图用手里的长矛将他逼退。

    “请到这儿来。”安默拉制止了兽人萨满的行为,然后用非常有距离感的声音对那个魔法顾问说道,“希望温妮夫人收到了我的致歉信。”

    魔法顾问提心吊胆地穿过了恐怖的猎豹和比猎豹更恐怖的兽人战士们,他走到那辆奢华的马车面前,这还是他第一次接触兽人的新任宗教领袖,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年幼得不真实。

    魔法顾问用流畅而清晰地兽人语说道:“我刚刚已经把致歉信的影像传给奥尔丁顿小姐了,她对布尼的感情很深,刚刚看到一半就哭晕过去,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奥尔丁顿小姐”也就是温妮夫人,她顶着亡夫的姓氏,但是要求所有人都称她为未婚的“小姐”。

    安默拉觉得温妮夫人的反应未免有点太大了,她只能说道:“如果不介意,我会首先拜访奥尔丁顿家族的庄园,希望此事不要给奥尔丁顿小姐带来太大影响。”

    “好、好的!我会与安全局联系,普朗曼北方边境将对您一路放行。”魔法顾问没想到自己的目的这么快就达成了,他就是来邀请“厄尼尔”到奥尔丁顿庄园作客的。

    安默拉又随便跟他寒暄了几句,这时候车队已经开始缓缓前行了。

    等这个魔法顾问离开后,杰拉尔德才皱着眉对安默拉说道:“你知道这位奥尔丁顿小姐吗?”

    安默拉点点头:“传说中不会老的黑寡妇,她每克死一任丈夫就变得比之前更加美丽,现在快六十了仍然貌美如初。”

    安默拉提前做过一些了解,也知道这类传闻,但是刚刚那位魔法顾问提到温妮夫人的感觉完全不是这样的。他对温妮夫人充满了敬爱,在他看来那只是个年迈的,会将普通宠物当成家人的温柔女人。

    杰拉尔德不解地问道:“会为一匹马哭晕过去的黑寡妇?”

    安默拉挑眉:“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为这匹马哭到昏迷。”

    一旦拿她自己举例事情就变得很好理解了,杰拉尔德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演技派的世界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