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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四姑爷!”纪猷犹豫起来,朝后面车厢望了好几眼。等了片刻,始终不见舒眉有何动静,遂转过身来,望着山道另一边答道,“马啊?是看到有一匹,不过已经跑了!怎么了?”
“那人是盗马贼,纪叔,你可知他朝哪边跑的?”四姑爷并不死心,直直地盯着他,又是一番追问。
望着来人纪猷摇了摇头,旁边跟车的朱能,煞有介事地点头证实。这人是齐屹之前兑现承诺,给竹韵苑专门安排的护卫,保护舒眉安危的。
见两人都这样说,四姑爷半信半疑。刚才,纪猷朝车厢方向张望,让他心里升起疑窦。
这是被人挟持了?还是说有意窝藏那人呢?
四姑爷并未就此离开,他朝车厢方向施了一礼,朗声说道:“车厢里面是岳母大人,还是哪位嫂夫人,季宇这厢有礼了!”
舒眉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此趟出门,怎会这般背?!好不容易见义勇为一回,还遇上了亲戚。今日这场戏该如何收场?!不知纪猷是谁的人,会不会宣扬出去?
若那人真是盗马贼,自己护着有点说不过去!要真被冤枉的,救了人家再交出去,有失光明磊落。将来被人抖出来,势必会背上忘恩负义的恶名。
葛五那人看起来哪里像什么宵小?!
若是缺银子花,上回他就该收下齐峻给的银两,何必假意推辞?或者直接声称车轮是自个的,然后坐地起价。为何盗一匹孱弱的老马?!
心念电转间,舒眉有了计较,她从帘缝朝外望去,仔细打量了几眼齐淑娉的相公。那人长得一副纨绔样,听刚才他号令搜山的语气,甚是轻浮嚣张。京城如今各种势力盘根错节,谁知齐屹为何将庶妹,嫁给这样一个人?!
还是救人救到底吧!
坐在车厢里,舒眉出声招呼道:“是四姑爷啊!大清早的,不在家好好过年,独自一人跑到山上来,所为何事?”
女子的声音沉着平淡,没一丝慌乱,项季宇有了片刻迟疑。
难道真没什么问题?!
不对,若没蹊跷,纪叔刚才何故总是朝车厢张望,像在等着什么人请示一般?!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何需犹豫?
难不成那人藏在里面挟持她了?
项季宇脑中灵光一闪,沉吟片刻后,便朝车厢再施一礼:“听闻上次拙荆回娘家,对四嫂颇为不敬。妹婿在这儿,想当面给嫂子赔个不是!”
舒眉心头一凛:原来他起疑心了。以为那人藏进车厢里。这人心思挺重的!
舒眉沉吟半晌,婉言谢绝:“姑爷是咱们自家人,何必讲那么多礼数。四妹的话,嫂子根本未放在心上。姑爷还是抓贼要紧,就不在这儿耽误你了!”
项季宇心里的疑惑扩大。前几日听妻子说,她娘家大嫂的表妹,被人陷害一家流放。那姑娘跟四舅兄好好一对,活生生被人给拆散了。
再想到她的大嫂,可不就是促成两府联姻的主导者,权倾朝野的高太尉之女,皇后娘娘的亲妹子。听说吕家翻案后,四舅兄想娶吕家姑娘,一直苦于没由头休妻。
昭容娘娘薨逝快一年,齐府没准早就想换个媳妇了。他还听说,四舅兄圆房之夜出走,眼前这位四嫂,吭都没吭一声就忍了下来。吕家平反后,高家声势再次壮起来。
若是他奔过去捉贼,造成她“意外”身亡,或是顺道毁她名节,帮着四舅兄另结良缘。将来端王府分家时,也多一份助力……何不送趁此机会,送份大礼给高家吕家?
想到这里,项季宇把牙一咬,顷刻间做出了选择。
“四嫂不欲现身,该不会是车厢里,莫不是被什么拌住了吧?!”他出言试探。
这样一来,若舒眉还不开车门,则表示所料不错了。
想到这里,他更加确信,车厢里面定有古怪!
“怎么着?大庭广众之下,四姑爷今儿非要跟嫂子过不去了?端王府的礼法难道是这样的?”舒眉嗓音低沉,仿佛压着千钧力量,怒气隐而不发。
项季宇一愣,便有几分踌躇。更加确信里面有不妥,他也没多加细想,把手一拱:“不敢!那盗马贼跟端王府素有恩怨,怕伤着请嫂嫂,得罪了……”
说着,项季宇径自去揭车门。
“朱能!”舒眉一声厉喝。几乎是同时,旁边护卫一跃而起。接着,项季宇头部就遭到一记老拳的袭击。
“你竟敢叫人殴打小爷?”项季宇捂着脑袋,连连朝后退了数步。
“嘭”的一声,舒眉推开了车门,望着欺身上前的项季宇,声色俱厉地喝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对蛮不讲理之人,打了又如何?!今日大伙可都见着了,开头本夫人是怎样好言相劝的?做足先礼后兵的功夫!奈何有些人,给脸不要脸!活该被人揍!”
一番义正言辞,把项季宇驳得哑口无言。
他讶然地望向车厢。除了带着面幂的四嫂和她丫鬟,哪里还有第三人?
项季宇不禁又羞又愧,向舒眉一抱拳:“一场误会,请四嫂大人不记小人过!项某是怕你被人挟持。我这就告辞。”说着,也不等舒眉回应,领着一群家丁,灰溜溜地从山道那边飞也似地离开了。
等那群人撤得没影了,舒眉才朝车座底下喊了一句:“出来吧!人都走远了!”
葛五这才从底下探出半个头来,朝四周扫了一圈,确定再没其他人在后,艰难地爬了出来。他一出来就朝舒眉抱拳:“不愧巾帼不让须眉!夫人今日之恩,葛某他日定当厚报!”
舒眉脸上淡淡一笑,说道:“壮士不必客气,今日之事就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当是妾身代夫还上次指点之恩吧!”
葛五点了点头,口中唿哨一吹。没过一会儿,那匹老马噔噔跑了回来。
“原来这马本就是你的?”纪猷啧啧称奇。
“此间缘故,一言难尽。将来若有机会,自会讲与纪兄听……”葛五一边说着,一边转身上马。谁知他身上受了重伤,双臂无力,右手使不出力来。再加上那马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几次他勉强蹬上去,都滑了下来。
舒眉见状,心里有些不忍,望着车夫吩咐道:“纪叔,车上可备有马鞍?”
纪猷心领神会,从车厢底下,拿出一套马鞍马蹬,替那匹老马绑了上去。
葛五终于爬了上去,骑在马背上,他对齐家主仆一抱拳:“大恩不言谢,他日有缘,定会加倍以报!后会有期!”说着,他拍着马尾,噔噔地离开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舒眉暗地里松了口气。转头嘱咐余下几人:“今天之事,除了让国公爷知道,对其他人一律守口如瓶。朱能,你负责将此事禀报给国公爷,并监督他们不得泄密!”
“小的得令!”朱护卫朗声答道。
回去的路上,雨润有些不解,向她家小姐请教:“小姐,刚开始直接把车门打开,不就得了,您何必再得罪四姑爷呢?”
舒眉叹了口气,答道:“咱们急忙撇清,你觉得他会相信吗?这就好比‘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样。再说,作为公府女眷,岂容外男随随便便查看?!可曾把咱们国公府放在眼里?王爷庶子了不起啊!”
外面的护卫朱能,对女主子恩怨分明的作为,甚是佩服。加上舒眉虚虚实实一番举动,堪称沉着机智。想她小小年纪的女流之辈,能做到此般实属不易。朱护卫心里暗生好感。
只听得他在外头附和:“夫人言之有理!小的现在想起,都有些后怕,要是他查到车底来……幸亏夫人把人吓住了!”
刚才舒眉也是惴惴不安,只是她有个习惯,愈是危急场合,她愈发镇定。
让她现在再重来一遍,未必还能应付。舒眉也不自矜,放缓语速解释道:“查到车底也没什么!到时就说,不知何时藏到咱们车底的。经过那一番羞辱,谅那人不敢再来造次。”
舒眉果然没猜错,第二日姑爷们上门,项季宇又当众向舒眉道了歉。
齐淑娉虽一直巴结高氏和齐淑娆。当她听到自己的相公,当众不给娘家嫂子脸面时,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齐家兄弟听说此事,两人当场沉下脸来,齐峻阴阳怪气对项季宇刺道:“四姑爷好大脸面!宁国府的马车,竟然说搜就搜。何曾把我这舅兄放在心上?把你嫂子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