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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怎么办呢?赵卿欢闻言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气不出来了。
“十二桩。”她看着裴苑,声音不由自主的沉了下来,“难怪你倒是不愿同我住在一块儿,也难怪我总瞧着你有时白天一副恹恹不足觉的模样,我倒真放心你,你却……”
“师姐,我真的错了,怎么办,师姐你想想法子帮我把阴缘牌要回来吧!”裴苑一边冲赵卿欢讨饶得搓着双手,一边欲哭无泪的撇着嘴解释道,“是啦,擅自配阴婚是我不对,我应该同师姐你说的,可是头两桩人家出手都很阔绰,一桩阴婚五十个铜板,师姐,那我也不能和钱过不去不是?”
“五十个?”赵卿欢蹙了眉,“都是大户人家?”
“大户……人家也不算。”裴苑回忆道,“有两个员外郎,其余的都是商贾之家,做营生的大多有钱,我想着既人家愿意出钱,我就帮人办事……”裴苑说着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
赵卿欢压下去的火气便又冒了起来,开口数落道,“你便是这样,让你学的时候你总是不好好用心,到了现在《一息卷》你从头到尾也不曾细细的研习过,阴阳五行的命格就更不用说了。以前在江陵府,师父宠着你,前头还有我,你且做个半吊子也不会有什么,可这会儿在长安城,你倒是学会乱来了?裴苑,你说你……”
赵卿欢没说完,对面的裴苑已经直起了腰身跪住了,眼中也隐隐的有了些氤氲之气,撒着娇道,“本都是好好的,我虽学艺没师姐你精湛,可阴婚之配要注意什么我这些年也不是白跟着师父学的,而且还有连贺……”
裴苑的声音戛然而止!
赵卿欢冷笑了一声,终于发作道,“我就知道,这无缘无故的,你以前惯不喜欢做死人生意的,如今怎么就突然莫名其妙的会闹到被人收了阴缘牌!连贺……他什么来头啊,哪门哪派啊?只怕不过是个野路子吧,还敢带着你往坟地里闯!”
裴苑暗骂自己大意,低着头紧紧的咬着牙跟不敢再吱声,可赵卿欢却没这么容易就放过她,拂袖道,“与其跪我这儿,你不如先去把连贺给我找来,咱们六眼三口的把话说个明白。怎么,他有这胆子拐了你走歪路,你如今出了事儿,他却没胆子站出来帮你说一句话?算什么男人!”
“师姐……其实……”裴苑头皮有点发麻,装可怜的眨了眨眼后吞吞吐吐道,“连贺就在翎竹苑的门口,他、他不敢进来。”
等到赵卿欢这边一番折腾喊了染婳去门口带了连贺进来的时候,连贺的披风已经全湿了。
赵卿欢见状,开了窗子伸手探了出去,外头果然下雨了,而且雨势还不小。她不由的长叹了一口气,随即就吩咐染婳去熬些姜汁茶过来。
染婳应声而退,屋里只剩烛光三影,身形修长的连贺跪坐在裴苑的身旁,眉眼微垂,那一脸“我知道错了”的模样让赵卿欢涌到嗓子眼儿的责备无处发泄,最后只能笑骂道,“还当你没担当,想来也是我错了。”
连贺的脸色到底有些不自然,闻言只微微的转了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赵掌媒不用在这边冷嘲热讽的。”
赵卿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得,是个汉子,便是连说也不能说一句了。
就在三人都尴尬的时候,染婳倒是动作很快的已经端来了姜汁茶。
茶汤浓郁,姜味肆意,染婳特意多放了一点红糖,倒茶的时候也顺带给赵卿欢倒了一杯。
可当她把茶盏端到赵卿欢面前的时候,赵卿欢却嫌弃的直接推开道,“给他们就好,我又没在风雨口站一晚上。”这话直白的很,以致连贺直接黑了脸,而一旁的裴苑则是呛得直咳嗽。
不过热茶下肚,连贺真觉得身子果然暖和了许多,而且赵卿欢的屋子里已经燃了炭,这周身干燥舒爽的感觉和方才宅门口阴雨沾身的寒意是没法比的,当下他就微整了心思径直对赵卿欢道,“此事因我而起,闹到现在无法收场,全是我的错,赵掌媒不要一味的责怪裴苑。”
“连掌媒私下也配阴婚?”调侃归调侃,但实际上连贺比赵卿欢还虚长几岁,赵卿欢思来想去还是喊了他一声“连掌媒”。
连贺伸手擦了擦鼻尖,然后坦然点头道,“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掌媒衙门里,多的是配阴婚的……野路子。”见赵卿欢干干的笑了笑,连贺也知此刻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便又正色道,“钱掌媒、胡掌媒、项掌媒他们都配过阴婚。你也知道,官媒做久了,总是会遇着这样的事儿,即便不是你诚心去找,也会有人捧着钱来寻路子。衙门的俸禄够养活谁的?累死累活都是应该,可配一桩阴婚,里头的油水可多了去了。只是这些都不是台面上的事儿,当时,我也特意嘱咐了裴苑不要告诉你的。”
“连掌媒缺钱?”既然连贺愿意如此开诚布公,赵卿欢当然是乐意坐享其成的。
连贺直腰端坐的看了赵卿欢一眼点头道,“自然,而立之年,总是要娶媳妇的。”
赵卿欢当时正喝水呢,闻言便闷呛了一声,然后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连贺身旁的裴苑,心中不禁腹诽道:连贺你这敛财的法子倒是有趣,也有带着未过门的媳妇一并赚聘礼的,还真是闻所未闻呢。
可偏连贺这话说的另一个主角儿却是无动于衷,不禁无动于衷,裴苑还惊讶的抢白道,“连贺,你有心上人啦!”
屋子里一团死气沉沉,赵卿欢忍住了笑意,连贺则是又黑了脸。裴苑左右看了看,虽很是不明所以,却还是不忘正事儿道,“哎呀,连贺你的事儿先放一放,师姐,快想想法子怎么拿回我的阴缘牌!”
赵卿欢睨了裴苑一眼,压根懒得理她,便又径直看着连贺道,“裴苑会配阴婚的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自己说的。”连贺也显得很是无奈,“她说她师父是江陵府的苏桓君。”
“呵,像裴苑做的事儿。”赵卿欢点了点头,深信不疑。
连贺这回是笑出了声,胳膊却立刻被裴苑重重的掐了一下,他“嘶”了一声转头冲裴苑一瞪,然后又看向赵卿欢继续道,“不过出事的这一桩媒却有蹊跷,我总觉得是有人估计要让我和裴苑上当的。”
“怎么说?”赵卿欢问。
“你们是一息阁的,道儿上的都喊你们一喜阁,但凡是配阴婚有些年头的人都知道,只有你们一息阁的人才会手持阴缘牌。说实话,裴苑是前年进的衙门,你是去年,直到我认识裴苑以前,都不曾见过阴缘牌到底长什么样子。”
“你以前在长安城都不曾见过?”赵卿欢有些惊讶,据她所知一息阁本家的人虽不说是遍布各地,但长安是肯定不会少的。
连贺道,“我配的阴婚都非大户,小门小宅的人家不过是想逝者安息而已,找的冥人虽也都三五不等,但大多也是普通宅门人家,没那个机会与一息阁的人打交道,其实不仅是我,衙门里大多掌媒也和我一样。”
连贺说罢,赵卿欢便接口道,“你既知道我师父的名号,那肯定知道我们不过是一息阁的旁支,并非本家。”见连贺点了点头,赵卿欢又说道,“其实这块阴缘牌不过是个门派的象征,就是拿来唬同道之人的,要搁在百姓中间,根本没人认这个。”
“是这个理。”连贺赞同的反问,“所以赵掌媒到现在还没能想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么?”
“你是说,拿走裴苑牌子的人也是配阴婚的媒人?”这一点,其实赵卿欢早就想过了。
“不,不仅是配阴婚的媒人,很可能还是你们一息阁本家的人。”连贺的声音从容却笃定,有着不容人怀疑的气势。
“连掌媒为何如此肯定?”赵卿欢眯起了眼。
“这事儿还要从头说起。”连贺仔细回忆道,“这桩阴婚其实刚开始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万年县的一户人家,死了个庶女,姨娘就托人找到了咱们。当时咱们也奇怪,虽是庶女,可怎么会是姨娘出的面,但是左右也不曾见过那户人家的主母,我们问起,那姨娘便说主母多年不管事儿,如今在寺庙清修供佛,家里的事儿她能做主,且这也是她亲生的闺女,家里的阿郎于这事儿也是默许的。那姨娘出手阔绰,一下子就给了二十个铜板,说不讲究对方的身份样貌,只求小娘子在下面能有个陪伴的人。我们当时给说的是邻村一个屠户人家的亲戚,年岁也相仿,两个刚好都是病逝的,其实也算是良配。”
“那怎么出的事儿?”听到这里为止,赵卿欢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连贺闻言便叹气道,“当时是挺顺利的,这事儿前后不过三日就定了,今日,小娘子的新棺一早就出了后门,谁知咱们才走到一半还未上山,后面就有人追了过来。双方当时就闹开了,我和裴苑也是听了好久才听明白,原来追来的正是当家主母,她也给小娘子说了一桩阴婚,对门是大户,还给了白彩(冥婚的彩礼),主母闹着要把棺材抬回去,姨娘偏也不肯,结果又来了两个人,为首的是个用银制面具遮住了半边脸的男人,长发,一口的京腔,身形匀称,举手投足间倒是有些世家做派的,一开口就让裴苑把阴缘牌拿出来亮一亮,赵掌媒你说,这是不是碰到了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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