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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桌上摆着三道菜,和蒸笼里的玉米饭主食。
汤水上飘荡着些许油脂的青菜,自家腌制的猪头肉香辣萝卜丝,上面有几块少量的猪头肉,还有一碗煎炒的洋芋片。
方子玖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他从小就是吃这些长大的。
猪头肉萝卜丝还是这几天家里面做重活,才舍得拿出来吃。
往常除了逢年过节,基本吃不上一顿肉。
杨丽珍走进来,毒蛇般阴冷的目光扫向桌面的菜肴,怒吼一声:“放那么的猪油,吃完你啊吃了!”
杀一头年猪时提炼出的猪油仅有一土罐,一年四季吃完就没钱买了。
方子玖低着头,紧抿着嘴唇沉默不语。
方子燕站在旁边,被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骂完她还不满意,拿起筷子在青菜盆上从底往上翻搅了一遍。
带着情绪重重的质问道:“这个青菜你洗了几遍,有没有洗干净?”
“我前前后后洗过三遍,已经洗干净了。”
方子玖内心升起了一股不满,低声下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啪!
杨丽珍一张脸当场就阴沉了下来,手握筷子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青菜汤上面的汤水,飞溅的满桌子都是。
阴狠着一张脸庞,大声的怨吼道:“要吃就吃,不吃就滚,小小年纪就会甩脸色,长大后还不得把你爹和和我生吃了。”
方子燕站在一旁,小身板被吓得微微颤抖着,瘪着小嘴却不敢发出声音。
方子玖低着头无动于衷的站在旁边,内心里非常清楚。
现在他只要敢有哪怕一丝的异动,都是错的。
他的母亲完全就是个狠辣,蛮不讲理的怨妇。
现在只不过是在鸡蛋里挑骨头罢了。
“整什么呀!”
方子荣低沉着一张脸走进来,看了三人一眼。
揭开蒸笼盛舀起玉米粒,连连道:“吃饭了!吃饭了!”
兄妹俩站在一旁,谁都没敢动。
杨丽珍一屁股坐了下去,毒蛇般阴冷的眼神剜了兄妹俩一眼。
恶狠狠的大吼道:“要吃就赶紧吃,喂屁股还要请你们两个祖宗呢啊是。”
那眼神宛如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恨不得要把兄妹俩活剐了似的。
方自荣张了张嘴,一言不发的将兄妹俩拉到饭桌上。
方自荣和杨丽珍一边一个,兄妹俩就坐在两人中间。
桌子有两边靠近房屋围挡板和墙壁的位置。
四个人坐在这方桌两边显得有些拥挤狭小。
方子玖只顾着闷头干玉米饭,有他母亲这尊煞神在旁边坐着。
他连夹菜都是错误的。
匆匆一碗玉米颗粒吃完,轻手轻脚的放下碗筷,低声道:“我吃好了!”
一顿饭吃的格外压抑和沉闷。
吃完饭方子玖轻手轻脚的退到一旁,连忙找来掉瓷生锈的保温壶。
将烧开的热水,倒入保温壶内,再打满一壶烧起来。
乒乓。
杨丽珍吃完饭将碗筷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摔,起身出去拿来脸盆和毛巾。
揭开烧水的壶盖把手伸进去才发现水是冷的,毒蛇般阴冷的眼神再次射向方子玖。
恶狠狠的怨吼道:“天天在家戳鼻子捣眼睛的,水都不会烧一壶起什么作用,咋不去死的。”
“他才倒起来呢嘛!”
方自荣不堪忍受的低声提醒,放下碗筷顺手拿着凳子退到火笼子旁边。
“倒尼玛肚子倒,啊是晓不得脚都不有洗呢!倒什么水?”
杨丽珍阴狠的怒视过去,歇斯底里的怨吼起来。
当场拿起掉瓷生锈的保温壶,将里面刚倒好的热水,全部倒在洗脸盆上。
端起脸盆走出灶房。
方自荣伸出手掌使劲搓了搓面庞,默不作声的掏出旱烟卷好,点燃后抽了起来。
你现在对我越狠,只会让我以后更加心安理得,问心无愧的对你绝情。
方子玖内心中闪过一丝狠辣,表面上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幕。
上一世在这样的环境中,早就逼得他练就了一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
麻木了!
方子燕眼见着全部人都吃好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把她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捏筷子的小手不停的加快了频率。
“别急别急,你慢慢吃吧!多吃点肉,没让你洗碗。”
方子玖伸出手掌轻柔的抚了抚她脑袋,声音柔和的打趣起来。
“……噢噢!”
方子燕梗着腮帮子,含糊不清的回应着,动筷子的频率却没有减慢多少。
非常清楚的记得,爸爸妈妈说过,小孩子吃饭时不能在最后放下碗筷。
同时碗里不能留下残羹剩饭,在这个家里简称剩饭。
方子玖在一旁能看得出来,她努力的张开嘴巴,将碗里的玉米颗粒,大口大口的往嘴里送去。
吞咽的非常困难,小脸蛋憋的通红一片。
最终在她的努力之下,碗里面的玉米颗粒一丝不剩。
方子玖默不作声的将剩余饭菜,收入到表面布满黑灰,掉漆虫咬的碗厨里面。
碗筷放入菜盆中用冷水清洗起来。
在这八月份的方家寨当中,冷水触及手掌已经能感受到刺骨的冰冷。
“你个老不死的咋那么不要脸,连敌敌畏都偷。”
“啊珍,我怎么会帮你拿什么敌敌畏呀!”
灶房外面传来杨丽珍冲天怨气的怨吼声。
一起传来的还有杨秀兰满是冤枉的无力辩解。
“你个老不死的,你要是不有拿老子咋会找不到?”
杨秀兰在外面的辩解,激起的是杨丽珍劈天盖地的怨吼。
宛如机关枪一般的脏话从她嘴里喷吐出,根本不给杨秀兰有一丝说话辩解的机会。
方子燕坐在火笼子旁边,目光胆怯的看向外面。
方自荣勾着脖子往外面看了眼,回过头来低垂着眼帘,旱烟在嘴里喷吐出的烟雾,更加浓烈了一些。
方子玖将洗好的碗筷放在一边,端着菜盆出去倒水。
杨丽珍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洗着脚,杨秀兰拿着一盏老旧的手电筒向门口走去。
耳边响彻着他母亲喷吐脏话的滚滚雷音。
杨秀兰见他出来时动了动嘴唇,扭头出去时步伐更加放快了些许。
方子玖肉嘟嘟的手掌握紧了一下,默不作声的把水倒掉。
杨丽珍见杨秀兰走出家门,有气无处撒似的,端起洗脚水泼向杨秀兰走过的地方。
嘴里恶狠狠的怨恨道:“你个老不死的……”
哐当啷!
倒完直接将洗脚盆甩在一旁,头也不回的转身进入房间。
方子玖洗完碗筷,进房间去拿自己的书包,整个房间内透着一股潮湿的腐臭味。
翻找时弄出一阵窸窣的响动。
“啊是不会声音小点。”
杨丽珍躺在被窝里,毒蛇般阴冷的目光瞪向他,扯着嗓子怒吼起来。
方子玖只得放轻了动作,拿着书包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
灶房内的钨丝灯泡沾满了黑灰,电线上更是挂满了苍蝇屎。
灰黄的光线太过于暗淡,方桌上点燃了一支红色的蜡烛。
方子燕在方桌上垫着一张报纸,握着圆珠笔一脸认真的做着寒假作业。
方自荣手里面的旱烟,从坐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停下来过。
一卷接一卷的抽,到现在依旧没有停下来。
“爸,先去洗脚吧!”
方子玖提着书包走进来,小声提醒。
“……哦!我待会还要去喂牛呢!”
方自荣宛如刚回过神似的,长满胡须的脸庞带着明显的疲惫,拖沓着长长的回应一声。
整个人没有一点的精气神。
连忙碾灭掉手中的烟头,起身提起正在烧水的黑壶和专门喂猪的水桶走了出去。
方子玖拿出寒假作业翻开一看,顿时没了兴趣。
让他用二十五岁的思维,去做小学三年级下学期的寒假作业。
简直不要太简单!
动动脚指头都能知道。
依旧无奈的拿出五角一支的圆珠笔,认真快速的书写起来。
深深感觉到他的灵魂,完全被身体和年龄给牢牢禁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