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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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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水晶楼,小桃几乎要瘫了下去。她坐在梨木椅上,喃喃地说:“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知道她受了惊吓,于是吩咐了人扶着她下去歇息了。小桃不肯离去,她担心我,我微微一笑,只言自己不会有事,然后把所有的人都支出了房门外,自己走进了房间。大家的脸都是沉重而悲愁的,他们的所有,俱是因为主子的一荣俱荣,一败皆败。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们。

    刚刚穿过千纸鹤门帘,方靠着墙,我便软软地蹲了下来。

    昏暗的房子里,出去时燃着的煤油灯已添加了油,此时正火旺地燃烧着。那火投在我的脸上,似乎从我的心底向上烧着。

    孩子,为了你,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到了会失去这个孩子。

    无力地伸平双腿,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大红锦毯也抵挡不住地板的冷意,可是,这样的冷意,可以让我更加的清醒。我靠住墙,把今晚的事情从头开始想了一遍,在场的每一个人,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说话,几乎都是针对我的。可是,我还是隐隐约约地感觉事情总有另一种不对劲,可是哪里,我想不出来。

    武兴李落,真的很别有用心,这种用心,可以把我送进死无葬身之地。可我没有想到,舒难陀竟然会出现。每一次,他都像是知道我有难似的,总会来营救我……

    武兴李落,是谁呢?是谁如此维妙的心思,狠毒,干脆利落,不着痕迹的一招,便能除去我,而且毫不费力。武,这个姓氏,早在我进宫的时候便让梁芬仪提出来说过了,难道是她布置的?我的直觉不是她。武媚娘,同样的姓氏,恐怕这是此人早已备好的圈子,只等时机来套住我。皇上几乎失去了理智,一点机会也没有给我,而是直接把我送进大牢……

    不想了,不想了,头好疼,好乱,好难过。这后宫,便像安秋说的,人不多,却是阴气太重。

    我倚着墙,让自己在混乱之中混乱地睡去。最后,我喃喃说了一句:“安秋为什么还不回来?”

    待我闭上眼睛最后看一眼这房间之时,天已发白。

    安秋,是一夜未归。

    事情在半个月后终于被查出了。

    不过,结果并没有让我感到特别地意外,但,我感觉到不安,总觉得很不对劲。

    我被禁足的这半个月里,舒难陀有来看过我一次,是皇上特许的,我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让他来看我,而我也没有去多想。安秋是第二天回来的,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她。她看着我醒来,慈爱地说:“娘娘安心,不会有事的。”她像是仿佛知道一切似的,那笑容,安定而信心十足。

    那天还在下雨,是春雨,绵绵长长。

    一切景物早在初春的爱抚下变得嫩绿起来,春的气息,如我想像中的一般,有梦的纯真和期盼。雨虽小,可汇集在青石地板上,也细细流成一条条的水流,在石板缝间灵活地左右弯延,快乐而简单。不知它们会流向哪,汇集在哪,不过一切在我看来是有趣的,美妙的。

    “在想什么?”就是这个时候,舒难陀悄然来到。

    “什么也没有想,看雨。”我很平静,平静地等着那个结果。

    “难得你还能静下心来看雨,可是,恐怕你身临雨中,不知如何脱身。这雨阵,其实很简单,你走进去只是淋湿了一会便能到达你想去的对面,或者不走,留在此地等雨停,这都只是一步之距的选择而已,可有些时候,人便总是在这一步之间犹豫着走与不走,所以明明可以解决的可以很简单的事,最后却是成了耽误自己一生的一步之择。”他也看雨。

    见我不语,他急了,“我说的你听进去了吗?离开这里吧,这里不适合你这样的人生存,她们不会让你平静安然的生活下去的。跟我走吧,璇玑,我会给你一辈子的幸福,一辈子的安心。”

    一辈子的幸福,一辈子的安心,好诱惑人的话语。

    我刚想说话,抬头却见安秋走了过来,于是便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而那个结果,便是梁芬仪。

    半个月后,我被皇上宣去了两仪殿。两仪殿是内朝的主殿,居中轴线上,皇上日常听政也常在这里进行,而且这里还是经常举办帝、后丧事的地方,庄严而富丽堂皇。此刻,皇上正危襟坐在首座,怒瞪着跪在地板上的梁芬仪。梁芬仪的一身紫衣不似平日般光滑整齐,而是皱在一起,托着那垂下来的散发,发长及地,显得十分的落魄。她抱着身子不住地摇头,“不,不,不是我,不是我做的,不是,不是。”

    我在小桃轻轻地扶持下,如同一缕没有魂魄的白烟,飘进了两仪殿,方抬眼,便触及这一幕。

    “璇玑,不是我,我没有做谄害你的事,我真的没有,你帮我跟皇上解释,好不好,好不好?”梁芬仪尾光扫上我,便冲上来抓住我的脚,哀哀地哭泣,也许她是激动的,可是没有了力气,所以只能如此弱弱地求着。我看着她依然美丽姣好的面容,只是那双凌厉的眼睛变得恐惧起来。

    我头很晕,即使她是很轻地摇着我,可我这一抹轻烟在她这样的摇晃下便要散了形,灰飞烟灭而去,无力可挽。

    “璇玑,你怎么成了这样?”皇上冲下来,急忙扶住随时可以飘走的我。

    我虚弱地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璇玑,是朕误会了你。”皇上是在给我一个清白么?我看着梁芬仪,她缩在地上可怜地看着我,泪打湿着她前缕的刘海,一滴一滴地顺着头发滴在地毯上,“不,不是我,皇上,真的不是我,不是我……我虽然不喜璇玑,可我并没有做下如此恶毒的事情,皇上,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相信我?”

    “贱人,你犯下了错,竟然还不承认!”皇上气结,指着她颤着手指骂道,“朕差点被你如欺骗,璇妃差点被你所害死,你竟然还能如此自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还要朕相信你?”

    原来,皇上命人细细询查了那块石板,竟是梁芬仪的牡丹园中枯井的盖井石板!而梁芬仪的两个贴身宫女也亲口招了供,梁芬仪早恨我入骨,怨我抢了皇上的宠爱。于是梁芬仪买了宫外的一石匠在那石上刻下的字,朱砂未干,那夜却下起了雨,于是梁芬仪便想着时机不可失,深夜里便重金指使几个太监悄悄把石板抬上了楼台,然后奋力把石板斜抛出去……只是,她如此急于取我性命,而忽略了很多的细节。

    我听着皇上的口诉,总觉得是哪里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

    “不,不是,她们谄害我,我没有。我平时里虽然管制她们严了些,难道她们便如此报复我吗?不,不是我,不是我。”梁芬仪激动起来,却是那么地无力。

    “事到如今,你还不招供吗?”皇上问道。

    “不是我梁牡丹做下的事,我决不承认!”原来,梁芬仪的闺名是梁牡丹。牡丹之艳,群花之王,以她的绝色,也担当得起。

    “好,好,朕不信你不招……”皇上环抱着我,他胸中的怒气冲斥着他的胸膛,一胀一胀的,连声音都是颤抖的,“来人,晒翅侍候。”

    站在周围的人无一不吸了口冷气,只有我和小桃是一无所知,看着每个人惊恐的脸,不知这晒翅为何物。

    “皇上,万万使不得,妹妹身子娇弱,如何受得了这刑罚?看在妹妹进宫多年,虽然平时有些任性无理,可也是直率的性子,皇上如今要用刑,可是不太好呀。”韦妃娘娘上前请求道,平日里与梁芬仪要好的妃子也红了眼上前请求。

    皇上还是大怒,“她要不招,朕便要罚她。如此之大事,她何止是谄害璇妃,她也在愚弄着朕,欺骗着朕!武兴李落,这是随便的玩笑么?天大的事!”关乎于江山社稷,皇上心有余悸地想着,可能,他想起了武氏夺位之事。

    韦妃见皇上丝毫没有动摇,便去扶着梁芬仪说:“妹妹何苦,皇上只是一时之气,你就认个错吧。”可是,梁芬仪咬着嘴唇,一点也没有低头的样子,她怨恨地看着我,说道:“我没有,认什么错,也许,她便是那妖女,连天也被她迷惑了!”

    本来皇上看着她,以为她会认错,不免心里动摇了些,如今听她一言,更是怒发冲冠起来,甩了袖子,转身不再看她。

    几个太监托过四把不足半米大小的木架走上来,我定睛一看,也吓了一跳。那木架之间用绳子连络着,是可以活动的,而每一块横木都是雕刻成锯形,半寸不足大小,齿尖犀利,木制的牙锯?

    我开始发抖起来,因为我知道即将要上演着什么。

    皇上未并回头,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用刑,直至她承认了为止。”

    小桃扶着我,我这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跌在了地上,抽干了我所有的思维。“嚓嚓”两声,太监并无任何犹豫,把梁芬仪的鞋子及袜子除下,然后上了木架,十指也被架在木架之中。

    “妹妹,你就认了吧。”韦妃急得痛哭出来。

    “啊——”

    我几乎听到“哧”的一声血迸出来的声音。

    梁芬仪嘶厉的叫喊穿进我的耳朵里,同时,她的手及脚上一片鲜红涌进我的眼中,我的眼,放大,放大,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四个太监在那四个木架之间加劲着,木架随着线的拉动而使得横木飞转,她的手上脚上的肉,开始被锯得血肉模糊起来。她呈大字型地躺在地上,大声地叫喊,无力地挣扎,不断地喘气……

    如此之晒翅。

    “啊——啊——”

    那种痛苦的嘶喊震破着我的耳膜,韦妃她们早已是一起哭喊抱成了一团。

    “武璇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不放过你!”

    我不敢再看,只觉全身无力得快要倒下了。

    “啊——好痛啊——”

    “唔……”我再一次似乎听到了血迸出来的声音。

    “皇上,梁娘娘咬舌自尽了。”太监们惊惶失措起来。皇上转身,不忍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惨状,摇摇头,摆手说道:“拉出去,好好安葬了吧。”那一幕惨状,他也是无法看得下去。

    我不敢再看,梁芬仪此时口角流血,手及脚已不成形状,只是四处血染的衣帛垂下来,微微带着血的黑色,一缕一缕的血滴下来,拉得很长。

    晒翅,横木关手足转之,死之能受,痛之难忍。

    “哇——”我一下子吐了出来,不过,不是酸脏的东西,而是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