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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杀人有什么区别？”我内心的负罪感达到了极限。
染芬仪夜夜到我梦里来索魂。
即使皇上命道士来驱魔，可依然不见效。我知道这是一个心魔，一个关乎于鲜血的恶梦。
梁芬仪因我而死，虽然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陷害我，但是，她死前眼中对我的怨恨和咒念，便像她说的话，‘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我’。我不需要她放过我，我自己的心里也放不过自己，我没有用刀杀人，可我的双手却是染上太多太多的鲜血，太重太重的血腥味。
“娘娘，您不要乱想了，这和您没有关系。来，把药喝了，太医说您内心积郁过重，肺不通气，血不连络，要开心点。”一碗黑稠的药汤打着旋涡盛在古朴的蓝瓷碗中，一瞬间的错觉，我把它看成了一碗热腾腾的血，可能是放得太久了，血才变成了黑暗。我幻想成梁芬仪那一缕一缕滴下的血落在碗中，然后发出“啪——啪——”的声音。
“太医也不敢开太重的药给娘娘，娘娘肚子里现下有着孩子，最好是自个儿保住身子，药吃多了，对孩子可是不太好的。”安秋用汤匙一勺一勺地弄着药汤。
听到孩子这个词，我接过碗，然后飞快地把药喝下。
“喵——”一只灰色夹白纹的猫从门边窜进来。
“啊——梁娘娘来报仇了！”小舟大叫一声，我的碗便掉在了地上。猫再次发出凄厉的叫声，碧绿的眼睛看不见底，如深渊般冒着寒气，阴冷冷地看着我。不过只是一下子，它便受了惊似的，可怜而仓促地溜走了。
安秋喝住小舟，然后恶狠狠地盯了她一眼，“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没看见娘娘的身子正弱吗？作神弄鬼，哪天你便也如她一般让皇上处死才甘心？”我从来没有见过安秋如此生气，她总是一副温婉大度的样子。
我摇摇头，让小舟退下了，安秋在她走之前警告着她不能再胡言乱语。
我知道，武则天在处死王皇后及萧淑妃时，她们也说过如此之话，便是死了做鬼也不曾放过武氏，便是做猫也要夜夜在武氏的府内嘶叫报复。而也奇了，萧淑妃死后，一个深夜便出现了猫在园子里凄凉的叫声，使得武则天也心惊不已。
“娘娘不要乱想。”安秋好生安慰着我，我这才抚着肚子轻轻入睡。四个月的身孕，我的肚子已微微鼓了起来，轻轻一摸，已觉得有一点凸硬的感觉，便是这一点感觉，让我踏实起来。我不敢用力，怕是把孩子弄醒了，他在我肚子里沉睡着，我能想像他睡得香甜粉嫩的脸庞，这让我心安。
四月开始，是牡丹花怒盛的季节。
皇上携我到牡丹花园里赏花，赏花的自然不仅我一人，各宫的妃子都在。
牡丹园里，牡丹枝上卵圆的叶子深绿深绿的，随着叶柄的伸展而肆意地簇拥空中。牡丹花花大色艳，形美多姿，恨不得把世上的颜色都穿在自己的身上去，白、黄、粉、红、紫红、紫、墨紫、雪青、绿，数不尽的颜色，饶是一个千姿万色之园。
如此绝美的花园，花依然开，可是故人已不在。
这是梁芬仪的牡丹园，曾经，她应该是在这万千花海之中为皇上起舞，把她所有的柔情释放，催得花开，引来人爱。
梁牡丹，梁牡丹，她会不会是这其中一朵美艳的花？在默默地注视着我？花在，花魂不知是否还在。
皇上被韦妃拉着去看另一边的花了。
我的目光被一朵雪白的牡丹锁住，它那莹洁高贵的每一瓣花瓣，都是精雅绝伦，附身近之，香韵浓郁，盈盈浮动，不禁倍感幽沁肺腑，令人陶醉。
“娘娘还有心思赏这牡丹园子里的花，真是难得。”杜风烟不知何时走到我的身边，轻轻地说道。不知何时起，杜风烟便与梁芬仪交好，她如今挖苦我也是正常的，我想道。
我不作声，看着她把一朵火艳的牡丹折下，然后捏于手间，张手，残破的牡丹花瓣片片掉落。心里闪过微微惊讶。
“牡丹真可怜，它的主人走了，只留下这一园子的花，看了真让人徒增伤感。只是这花的主人，应是最可怜的了。”她再折起一朵红牡丹，这朵红牡丹是千层台阁型的，脂红的瓣儿娇嫩得如同要溢出水来，椭圆的叶子墨绿坚持，托着那一朵美艳无比的花儿，衬着杜风烟的容颜，顿时，花也为她失色。
“如果是我在此，我一定会好好照看它们。”这一次，她并不把花捏碎，而是怜爱地看着她，她的眼中，有着说不尽的诡异，娇美的牡丹在她的掌中静静躺着，我只怕它会在下一瞬间夭折。想到这，我便在心里笑了笑自己，这牡丹，在它被杜风烟那双柔似无骨的手从花枝上折断之时，便预示着它夭折了，这便如同璇玫的死，死去之时绽放着属于它一生中最美的一刻，我在心里想璇玫，想她的最后一抹绝美之笑。
从头到尾，都是杜风烟一个人在说着，我不懂能说些什么，在这样花开万千的牡丹园子里。
皇上看见杜风烟与我交谈，便乐呵呵地走过来，他笑着说：“在说些什么？”
“赏花。”两个字简单的从我的嘴里吐出来。
“皇上，您说，臣妾在这万花之中为您舞‘惊鸿舞’会不会是最美的？”杜风烟伸开手，转了下身，她的裙子旋出了一小朵花，很是好看。她如此说，也不怕皇上会想起曾经在此为他献舞的梁芬仪，不怕皇上会迁怒于她么？
“那当然，这世上，除了璇玑，恐怕没有人能舞得比你再美了。”皇上的眉头皱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
不，璇玫的舞，才是世人所万万不及的。我在心里想着。
“可惜……”杜风烟的脸红了一下，娇憨带着妩媚的看着皇上，然后眼波扫向我，吞吞吐吐起来，“可惜臣妾不能再跳舞了。”
她的话无疑是把我们吓了一跳。
皇上急忙问：“爱妃是哪里不舒服？朕宣太医来为你看看。”
杜风烟看着我，目光坚定而带着挑衅，然后转向皇上，害羞地说：“因为臣妾有喜了，现下里不能再跳舞了。”
什么？杜风烟……有了孩子？
“真的？爱妃你也有喜了？怎么不见太医来禀报朕呢？”皇上大喜过望，牵过杜风烟的手，不停地打量着她。韦妃等人也聚了过来，听闻了此事，一眼狐疑地看着她。
“臣妾不让他说，是想亲自告诉皇上。孩儿才一个月，恰逢最近皇上心情不太佳，所以臣妾就没有，就没有……”杜风烟抚着肚子，轻轻说着。
“哈哈哈哈，好风烟，好风烟。上天待朕不薄呐，晚年之时，还给了朕一个璇玑，两个孩子，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皇上一手拉过我，一手牵着风烟，把我们的手叠在一起，大笑起来。众人纷纷祝贺皇上和风烟，我的手却在风烟的手下，被什么东西勒得生疼生疼的。
杜风烟竟是有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