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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之时自然不可能再同来时那般慢悠悠地,车马每日不停,不论是马车还是骑马,身子都被颠地不行。
不过,他们一行人好在是赶在了九月初三之前回到雍城。
今年是左老夫人六十岁的整寿,乾国以孝治天下,左丞相又是个孝子,自然不可能让这个寿宴过得冷冷清清的。
不过别人来贺寿,左老夫人再开心也比不过左脉之和祁涟的归来。
老太太一见他们两人相携从屋外走进来,眼睛就发直了,继而脸上表情就如春花般灿烂,不用说都看得出她的高兴。
“原以为你们赶不会来呢!也不提前写信回来说一声。”左老夫人拉着祁涟的手,转眼又嗔怪地看了左脉之一眼。
“这是我同老祖宗过的第一个生辰,怎么能不回来呢!”祁涟被左老夫人拉着,顺势就坐在了她边上,还亲昵地往她肩膀上靠了靠。
她让采衣拿过一个红木匣子放在腿上,打开给左老夫人看。
众人都伸长了眼睛,想看着这孙媳妇送了些什么稀罕的东西给左老夫人。
“老祖宗,你瞧!这是我在黔州吃过的一种菌子,当地人叫做鸡枞菌的,用来炖汤可鲜美了。本来我是想带新鲜的回来给您尝尝的,可郎君说这东西不易保存,不能带回雍城来我可失望了。可谁知我们到了黔州,却发现当地有人将这种菌子晒干保存。等到要吃的时候再放到热水的泡开就可以了。”
她又悄悄凑到左老夫人耳边说起了小话,“这东西虽说在当地贫贱,但在咱们这儿可稀罕了。您千万不要大方给了别人,这东西咱们自己留着吃就好了。”
左老夫人那脸上笑得更开心了,祁涟和脉之在外依旧想着她,怎么能让左老夫人心中熨帖呢!
左老夫人活了这大半辈子了,什么珍奇异宝没见过,人到老了,最看重的还是小辈孝敬的心。
因着今年左老夫人六十的整寿,她许多的晚辈都赶来雍城贺寿,此刻见左脉之新娶的夫人如此讨得她的欢心,私底下众人心思都是各异。
有觉得羡慕的,可心里也有那等嫉妒的。
左脉之身为老太太的亲孙子他们自然不会说什么,可祁涟不过是个外人,凭什么能得她那般宠爱。
当初左老夫人将那紫水晶吊坠送人之时左蓉雪就曾经不满过,如今见祁涟不过是个才嫁进左家的外人就夺走了左老夫人的爱,她心里又怎么能舒服呢!
尤其左老夫人还同祁涟脸贴着脸说些悄悄话,那些人可就更嫉妒了。
左蓉雪恨恨地看着那边扯着手里的绢帕,瞥嘴道,“有什么好显摆的,不就是一些不值钱的烂菌子吗,有什么好显摆的。”
不同于他妹妹丛绫温柔的性子,左澜之可是这左府里的一霸。不过如今他年长了一些,脾气也比以往收敛了几分,断不会随便就作弄人的了。
不过他那张嘴还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特别左蓉雪那般浅显的心思。
“不过就是妒忌大嫂比你更讨老祖宗欢心罢了!怎么,就你这个庶女的身份还想同嫡出的争宠吗?”左澜之斜了左蓉雪一眼,他向来就看不起她身上的那点小家子气。
“你……”
左蓉雪气得一噎。
在外谁不羡慕她南烛公子妹妹的身份,因为出身左府,在外可没人敢张口闭口提她庶女的身份,叫左蓉雪在外向来都是眼高于顶的。
可在左府里,她和哥哥就像那最底层的存在,因为庶出的身份总是让人瞧不起。
可那又怎么办呢!
左澜之是令惠公主的儿子,她就算心里怨毒了他,也不敢真的同他生起气来。
左澜之最终又瞥了一眼左蓉雪,就是借她一百个胆子,这庶姐也不敢同他呛声,嗤笑了一声走了。
在左府之中,长辈们对待小辈从来就没有什么嫡庶之分,可左蓉雪却是个自甘下贱,又卑微敏感的,每次别人对待她与他人稍有一些不同,她就觉得是因为嫡庶的身份,由此心生幽怨。
左老夫人寿宴过后,左脉之没能待到晚上就又出了府,这次连左安都没跟着去。
祁涟可是不如他身强体健,一路从黔州赶回来,今日宴请一众宾客,又是整日的笑脸迎人,她此刻只想躺在枕烟堂柔软的大床上,连个指头都不想动。
“对了左安,你可知郎君为了何事要出去?”没看他今日说要出门时,左丞相脸上的笑意都淡了几分吗?那时客人都在,他这个主人家却不在,相爷看来是极为不喜的。
左安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可祁涟却没有注意到,只顾着等采衣给她打一盆热水来,好好地给她捏个脚。
左安以为祁涟不在意,心里突然又为他们家公子感到几分辛酸,索性也就不再忸怩,想着要气一气祁涟,“公子说山奈小娘子初到雍城人生地不熟的,他先带她去住处熟悉一下。”
祁涟一怔,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冒了出来。突然又回想起当初自己信誓旦旦要给左脉之纳妾的说法,又觉得自己如今不是自打脸吗?
于是祁涟抿抿唇,装作大度的样子笑了笑,“如此也好,山奈娘子从没来过雍城,脉之去看看也是应该的,毕竟……”,祁涟视线转开,毕竟她长得那样像乐怡郡主,左脉之多照顾照顾也是应该的。
可她却不会将这番话说出来。
祁涟就是那样极度自尊的人,若是说出来,别人就都会以为她是酸了,她是从不愿让别人都可怜她的。
自黔州回来的这一路上,刚开始山奈还和祁涟坐一辆马车,左脉之就一直骑马,两人虽在一辆马车里,可话却没说过几句。
就算中途休息之时,祁涟也能见到左脉之和山奈时常凑在一起说话。
两人没做什么亲昵举动,且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看着是没什么私情的,祁涟看在眼里,可因为两人神情都正常地很,她也不想去找左脉之问些有的没的。
后来她不知同左脉之说了什么,之后就安排她同采衣她们一辆马车去了。
左安眼见衡大娘子这副态度无所谓的态度,心里就更是为公子打抱不平。
公子对衡大娘子是什么心意,对于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左安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不过到底是主子,左安可没那身份去指责祁涟什么,心里叹息了一声退下了。
左脉之回来之时,祁涟也已经睡下了。
枕烟堂除了外边游廊之上的灯笼还亮着,其余各地的灯都灭了。以往不管左脉之多晚回府,也不管祁涟睡着没有,他都要将祁涟闹起来。
可今日左脉之问了采衣,采衣说,“少夫人回屋不过一会儿就梳洗歇下了,今儿个晚上不过喝了碗白玉虾仁粥,胃口也不是多好。”
左脉之沉默片刻也没说什么,只对采衣说了句,“今晚我歇在暮苍梧,你好好照看着少夫人。”
原本应该睡着的人此刻竟还大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祁涟一直就未熟睡,左脉之的脚步声响在门外之时祁涟就已经醒了。
她没有起身点燃烛火让屋外的人看到,就是想知道左脉之会怎么做,会不会进来同她解释山奈的事。
可是他没有……
如今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祁涟攥紧的心突然放松下来,再也不想其他,闭上眼睛睡去。
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一夕之间就有了改变。
左脉之接连几日都不曾回府,祁涟在外人面前瞧着面色如常,可她清楚,枕烟堂里有下人已经在说些闲言碎语了。
郎君同夫人刚成婚就在外呆了小半年,如今回城之后却是连屋都不愿意回了,时常歇在暮苍梧。看着少夫人长得天姿国色的,却没想到也是个无趣的美人,不到一年公子便腻了。
不过这里面总有聪明的人,譬如采衣,听见那些下人们背地里编排祁涟之时还会训斥几句。而在祁涟面前她却不会说起这些糟心事。
她如今虽嫁进了左家,但娘家总是要回的。
祁涟没过几天就收到了施玉瑶的帖子,让她去施国公府赏菊花。
九月九登高赏菊,今年祁涟是没有心情登高了,不过与小姐妹许久未见,相聚小酌一杯倒是颇为得宜。
于是初九这日祁涟起了个大早,准备先去娘家拜见父亲,看看弟妹,再去施国公府寻施玉瑶也不迟。
不过临到出门之时,左脉之却突然进了枕烟堂的大门。
一袭紫色暗银丝如意云纹袍子,头戴墨绿色玉冠,同色莲花玉簪束发,翩然若仙又带着一丝魅惑之气,还是那般色若天人。祁涟许久未见她,觉得连这张脸都变得有些陌生了。
见她的打扮,左脉之眉眼一挑,“夫人这是要出门?”他原还想着今日重阳,带着祁涟去城外登高,朝中之事忙了好几日,左脉之才惊觉有些冷落了祁涟。
她要回娘家之事除了身边的几个丫鬟,并没有告诉左脉之身边的人。
祁涟吩咐采衣将准备的礼物搬到马车上,才点头道,“自从咱们自雍城回来就未归过家,我想着今日重阳,正好去看看爹爹。怎么,郎君今日不出门吗?”
“今日无事。”左脉之看着她道,“既然要回府,那不若你等我一会儿,我陪你一起回去吧!许久未见岳父大人,我也应当去给他见礼。”
祁涟有些犹豫,“可是今日我还应了玉瑶的邀请,可能会去施国公府待上半日。”言下之意便是,今日她可能没时间陪左脉之。
左脉之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她,隐隐感觉今日的祁涟好似有些不对劲,特别是与他相处时的样子,“怎么,夫人是嫌弃我了吗?”
他脸上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祁涟退了两步,“你怎么会这样说,我没有这意思。既然你要同我去,那便去换衣服吧!”
说着就将左脉之推进了内室。
如今府里人人都说左脉之迷上了那黔州来的小娘子,她就不相信这些闲言碎语一点都没传进他耳朵里。
不过既然左脉之要在她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祁涟想着她也可以当一个贤惠大度的夫人。
衡立轩今日应酬,同祁涟夫妻俩说了一会儿话也就离开了,祁涟就带着语嫣和映之去了施国公府上。四房的施凝蕊同语嫣年纪相仿,两人很是相处得来,左脉之则主动地担起了照顾映之的任务。
说她们女子间的话题他掺和不进去,就去了叶宅找叶幸司喝酒去。
“祁涟,自你成婚以后,咱们见个面可真是艰难。”
下人通报左少夫人来了后,施玉瑶立刻从屋子里迎了出来,脸上的笑容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你也不是不知,我才从黔州回来,府里的事还不少呢!如今第一次出门,可就是来看你了。”
今日施玉瑶除了邀请她,还邀请了不少闺中密友。
王斐然今年年初成婚,本是远嫁,可她夫君准备考来年的春闱,如今就在城里置了个宅子,所以她成婚以后依旧还可以同以前的好友时常聚聚。
与施玉瑶交好的那些娘子们年纪都不小了,除了她,大多都已经成婚。
还在家中做娘子时比穿戴、比家世,如今嫁了人,就要比家中的郎君,婆母妯娌之间的关系了。
以往她们都是看不起祁涟出身乡下的身份,因此,当初也没有人相信祁涟真能嫁给左脉之为妻。作为年少之时倾心的对象,纵然几人如今都有了自己的郎君,可还是忍不住对左脉之的关注。
想看如今她们都曾瞧不起的人,如今嫁进左府又是个什么光景。
“语璇,今日重阳,南烛公子怎么没有陪你一起呢?”
说话的是位祁涟并不熟识的年轻女子,挽着妇人发髻,若不是她开口说话,祁涟都想不起自己同她见过没有,怎么这人就一副两人无比熟悉的样子了。
仔细思考之后,才发现这人曾经在惊鸿学馆之中与她一同进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