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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痕”,这是瞬间闪现的词汇,究竟有什么意义,我尚未知晓。而我萌生这个想法的感觉同上回一样,尽管无法言传,内心却十分笃定,是因为那本书。其实,在眼神接触尸体的瞬间,虽然因为小虎的尖叫令我没有留意,但回想起来,的确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没其他事的话你们可以出去了。”
“等等,我还有想问的事情。”那本书绝对不只是一个戏弄人的道具,扉页的十六个字所言非虚。是仙物还是魔物我无从知晓,然而确信它有着世人不能企及的法力。这个提示即使我还未能解读,也不愿舍弃,竭尽思虑,总会得到答案。“尸体身上还有其他伤痕吗?”
“伤痕?到处都是。”仵作一边说,一边走近其中一具尸体,捧起头颅念念有词,“不过新伤的话……这个是后脑的击打痕。”紧接着,他又走向另一具。就在他捻起棉布一角的那刻,我似乎猜到了下一幕,立马转过身,果然身后传来摩挲声,随后是仵作低沉略带沙哑的嗓音:“这个是腹部的击打痕,掌印都一清二楚。”
“哇!”只听小虎大叫一声,猜想是看见了完整的尸身,我虽好奇,出于礼节却不敢回头望一眼。
“小虎,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被仵作检验过的尸体。不过你居然先一步转过身,莫非有预知能力。”
“怎么会,是巧合罢了。”我随意做着回应,心里思考着仵作的一翻话。旧伤应该与此次案件无关,而那两处新伤,的确都是石公子造成的。即使证明了这个,案件又能有什么进展呢?倘若其中之一是致命伤,岂不反而令人增加了对他的怀疑。伤痕,还可以指哪些呢?难道是与真凶有关?突然,一个画面打断了我的思绪,那便是石公子涌着鲜血的手臂。在我所知与这两名死者有关的人中,受伤的只有石公子。不对,这种思考一定也错了,我不禁埋怨自己总是让事情向着不如意的方向进行。
“杜姑娘……杜姑娘?”
“伤痕,到底是什么呢?”我焦急地自言自语,越是希望想出些什么,脑中越是混乱。飘荡的词汇交杂在一起,一个也看不清,半个都抓不住。
“你在说他们脖子上的勒痕吗?”
“对了,原来是这个。”我不知自己是何种表情,内心却十分喜悦,“小虎,谢谢你。武大叔,造成尸体颈部的勒痕的是什么?”
“就是两条草绳,看上去应该是一条长的被割成两截。”
被割成两段的草绳,大概就是用来捆绑我的那一条吧。莫名觉得从那作为证物的草绳上,可以获得新的线索。仔细检查,或是可以发现那并非真的凶器,或是可以推测出凶手的某些意图。总之,定要一睹。“可以给我看看吗?”
“那个现在在证物库。”
“除此之外,勒痕有其他令人在意的地方吗?”
仵作缓缓地晃着脑袋:“不过是一条清晰的痕迹,没什么特别的,和昨日发现的那具一样。”
从仵作口中再度听到那个案件,令我不得不考虑起两件命案的共同之处:不仅死因相同、勒痕一样,而且死者都是想要绑架我的恶徒。会是巧合吗?还是说其实凶手是同一个人。凶手的行为是单纯的惩恶除奸,亦或只是为了向对我下手的人报复。然而会为我这么做的,除了他还会有谁呢?我不愿去考虑这个可能性,现在也无法妄下判断,只是相信接触到昨日的那具尸体以后,脑中会涌现新的想法。
“那具尸体在哪?”我环顾四周,除了中央两张已放置尸体的木台和一些器具,别无他物。
“衙门没有多余的存放之处,已经送去义庄了。”
“杜姑娘,你发现了什么吗,和尸体上的勒痕有关?”小虎也饶有兴趣地上前查看,“老武,你糊涂了,这两具尸体上的勒痕形状,和昨天的明明不同。”
“你个黄毛小子哪里懂?形状不同是因为凶器不同,但痕迹都只有一条,附近也没有抓破的血印。就我这么多年验尸经验,这三人都是直接被吊死,而非勒死后伪装成上吊。另外,死者在吊起过程中没有丝毫挣扎,指甲内也没扣抓的皮屑残留,估计当时都已失去了意识。”仵作一反先前懒散的态度,双眼几乎迸出火来,说话的神情认真而专注,不仅条理清晰逻辑通顺,连语速都快于常人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钦佩之情正油然而生,他却如将久蓄之力一次泄出般,顿时恢复了佝偻着背耷拉着脑袋的模样,顶着一副困惑的面容:“大概就是这样吧?”
一时未能完全理解,却觉得言之有理,“伤痕”这个提示的意义,大致就止于此吧?即便我不知道推测出该结果的详尽理由,却掌握了重要线索:死者是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被直接吊起。它可以证明什么,尚未知晓。此外可疑之处有两点,其一是凶器,其二便是另一桩相似的案件。
余时有限,这里已调查详尽,不宜逗留。于是,我动身告辞:“武大叔,多谢,我就不打扰了。”
“慢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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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虎,证物库在何处?”
“嗯?哦,这边。”他似乎被打断了思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转身为我引路。
我一心想着如何找到有关真凶的线索,根本没有留心他正考虑的事情与我相关。
未行多远,小虎先一步上前和守卫言语了几句,示意我出示令牌,而后陪着我走进了证物库。
“小虎,”我将令牌递上,“这个,由你保管吧。”
“我?可以吗?”
我点点头:“这样比较方便吧。”
“不怕我撇开你,擅自拿去用?燕捕头的令牌,我可是一次都没得到过。”
“你若有需要,我不介意。不过我相信,你会让我在时限内做完想做的。”
“你一向都如此轻易地相信陌生人吗?”
“石公子的朋友自然是信得过,即便不为了我,你也会为了他两肋插刀吧。”
“原来是这样。白兄还真是……”他的语气说是羡慕,其实充满了失望。
我没有注意到他的低语,自顾自地继续着:“见你先前激动的模样,定是十分讲义气,不会置朋友于险境而不顾。”
“哈哈,被看出来了吗?过奖,过奖。”
“呵,小虎真是直率呢。”
“也就你懂欣赏,小兰。”待他笑眼逐渐张开,顿时大惊失色,用大叫一声掩饰道,“啊!你看那边。”
“什么?”
“没……没事,我看错了。没想到会被大小姐夸奖,一时兴奋,都口不择言了。别在意。对了,时间不多,我们赶快找凶器吧。”说完,他看似非常忙碌地四下寻找、穿梭。
我知道这里的每一件物品都十分重要,甚至关系到一个人的生死。于是,小心翼翼地行走其间,两旁是许许多多大小不一的木箱。木箱上都贴着封条,案件日期、编号被工整地书于其上。没想到这样的县衙,也有人工作如此细致、尽心。
“找到了!”
我闻声寻去,只见眼前堆放的木箱杂乱无章,全部都和小虎手中的那个一样,封条上没有任何标识记录。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那边的……”我指了指之前见到的几列排放整齐的木箱。
“都是因为负责看管证物的郑士元,两个月前突然失踪了。虽然他调来衙门不久,但办事一丝不苟。不过花了一个月时间,就将历年的证物全部分类规整。谁知在几天后,有人见他急匆匆地离开衙门,再没回来了。上头一时不便再调人手,县老爷也觉得这活儿谁都可以轮着干,司证就空缺到了现在。你看这儿,可让我一番好找。”
想来的确如他所说,先前见到的案件日期,似乎并没有近两个月的。原来这归置错落有致的证物房存在那样杂乱的一隅,也有着令人在意的因由。然而此时,没有什么比那件事更重要。今日所遇见值得探究的事比比皆是,我虽抑制不住好奇,却无闲暇去件件留意。
“这……应该就是用来绑我的那条草绳。”我一边摆弄着两段绳索,一边不知不觉说出了考虑的事情。试着拼合两端,接口果然如预料一般完全吻合。两段绳索的拼接处十分整齐,况且以草绳的粗细看来,并非可以轻易扯断。“小虎,你觉得这是被什么切断的?”
“依我看,肯定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他拿过其中一截,突然有了新发现,“而且还是一把沾血的匕首。”
听他所言,我也仔细查看起手中那段草绳的切口边缘,些许黑色的污渍附着其上,原来这就是血迹。相较于他,我这种从未接触过命案的大小姐,自然是迟钝许多。
沾有血迹的匕首,似乎不久前在某处见过。锋刃的寒光、滴落的鲜血、浸湿的衣袖、杀意的目光,是那个黑衣人!他才是凶手!
黑衣人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把杀人的罪名嫁祸给石公子,以报复他搅乱了计划?还是杀人灭口后,为了脱罪?或许两者兼而有之。定是他驾马去而折返,趁那两人昏迷之际下了杀手。如此一来,倘若前日那伙贼人也是受雇于黑衣人,结果被他以同样的方式杀害,所有的事都顺理成章了。然而我不明白的是,为何今日的两人皆死于绞杀,而前日的贼人只有一个悬于崖边。此外,发现尸体的地方皆所处偏僻,前一回是时隔一日,而这回仅是死后一个时辰燕捕头便带人赶到,恰好与骑马往返衙门和茅屋的时间相仿。
回想今日见到黑衣人的每一个细节,恍然大悟,一身严实的夜行衣、包裹住的头发和面孔、故意改变的声音,这些无疑是在宣示他是我认识的人。在我短暂的记忆中,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只有她——二娘。前日晚餐时二娘的态度,分明在说她与绑架之事有关,但那个黑衣人绝对不是她。若只是她雇来的杀手,又何必多方掩饰,莫非杜府中有着略识功夫的下人?尽管不能从面容和声音分辨,可至少能看出身形。即便那也是伪装后的样子,一个外行人要做到毫无破绽,大概只能增加高度或是在衣服内塞点什么让人显得更壮健、臃肿一些。就是说真正的黑衣人,应该与我所见身形相仿或是更加瘦小。府内有这样的家丁吗?不,或许还存在另一种可能,他是我苏醒以来尚未谋面之人,只是不清楚我失忆的事情。
“看看这个。”
眼前突然出现了另一个木匣,封条之上同样没有任何记录。“这是什么?”
“昨日发现尸体时,吊着尸体的腰带。”小虎站直身体,面对我说道,“我见你在验尸间时似乎对那件案子也有兴趣,想来两者死法相同,或者有些关联也不一定。”
“谢谢,有你这个帮手真好。”
“嘿嘿。”小虎微微别过脸,笑而不语。
打开木匣,里面仅有一条粗麻布腰带,从其上的污迹和磨损程度看来,应该用了不少时日。“这是那名死者的腰带吗?”
“没错,发现的尸体的确没系腰带。”
“一个是用绑我的草绳,一个是用死者自己的腰带……”
“啊!这难道就是老武曾说过的那个?”小虎的惊叫着实又吓着了我。
“那个?”
“就是说凶器并非凶手所持物品,而是现场原有的。说明凶手并非有所蓄谋,而是临时起意的杀人。”
仅凭这些极小的细节,便能推测出凶手的意图和行为,且想来句句有理,我不禁感慨:“那个仵作,也许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老武啊,平时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虽然偶尔也会认真,就像刚刚那样,也称不上高人吧。不过……”他似乎在回想些什么,而后瞬间转了立场,猛地点头认同,“你说得对,老武的判断从来没有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