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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遇故知,少年非昨日。
张钢牙心中自然有些不服,毕竟作为村中第一个,十五岁百步穿靶的天才,当然值得骄傲,更何况,即便是在军营之中,也是万里挑一的人。
这是何等骄傲,不过越是骄傲,便越是低落。
先不说柳村长曾经立下规矩,所学射术绝不能参军。
这一身的箭技,除了作为猎户,便再无处可以施展,虽然也从村长学得识字,但没读过书,也只能做一名店小二以此为生。
人生境遇如此跌宕起伏,怎能不让人感慨唏嘘。
从客栈门口到内院大堂,不过十几步距离,几个呼吸的时间。但张钢牙的心境,却从他乡遇故知一落千丈,明明当初离开村子的时候,夸下海口要成为名满江湖的豪侠,现如今却落得这样境地。
曾经村子里的少年天才,却最终泯然众人矣。
齐叔行商多年,见过的人形形色色,虽不能一眼看穿张钢牙的心境,却也知道他多少有些落差。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什么也不说。而身在一旁的柳白,则是全神贯注的盯着客栈大堂的景色。
柳白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房屋,相比之下自家房屋十分窄小。
整个大厅异常宽敞明亮,大堂摆放着八张深棕色的木桌,右侧摆放着,两排连起来的酒坛子,坛子上写着艳阳红。
酒坛子旁边,便是一名身穿长袍的中年男子,身高七尺左右,留着山羊胡须低着头,持笔书写着什么。
柳白目光一扫而过,转而盯着二楼挂着的八盏大灯笼。
整个大堂被灯笼照得格外明亮,与村中自己的小屋,简直天壤。
张钢牙与齐叔,看着柳白惊叹的神情,不约而同笑了起来,忍不住想起第一次,来到这落日客栈的情景,似乎与他差不多。
办完入住的手续,张钢牙领着柳白来到客房。
离开房前特意嘱咐柳白,“不要太早休息,过了二更天后,我便来找你。”
柳白看了看窗外,此时正好是一更天,距离二更天还有一段时间。
距离进到落日县,已有两个时辰,新鲜的事物,虽然给他带来很多新鲜感,但却并没有沉迷在其中。
他放下身上包袱,开始拉伸身体,似乎在做某件事情,而活动身体。
果不其然,一炷香后,柳白便把随身携带的竹弓,拿了出来,对准窗外,整个人的精神格外集中,每一次将弓箭拉满,而后又缓缓拉回弓弦。
这样拉一次弓,远胜过拉满弓后放开,但与此同时也更加辛苦。
一更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对于柳白来说,每一次拉弓收弓,都是格外漫长,尤其是越到最后,越是力竭,每一次拉弓都格外艰难。
此时柳白已经满头汗水,身上的布衣,也早已湿透,双手所持的弓箭,已经明显看得出,微微颤抖。
“吱嘎”
屋门应声被打开,张钢牙左手提着纸包,右手端着两盘小菜,“来尝尝这烤鸡,大哥特地为你准备。”
张钢牙说完最后一个字,整个人便呆立在柳白面前。
并不是因为柳白刻苦练习,也不是这种练弓的方式,多么稀奇,恰恰相反,柳村长早就教过。真正吃惊的地方在于,他竟然用这种方式训练。
柳村长曾经教过两种练功的方式,一种满弓空射,就是拉满弓后射箭,但因为并没有箭,所以空射,这是训练臂力。而另外一种,则是满弓不射,这样的方式更加锻炼臂力,但却只适用于臂力,先天有所缺陷的人。
这种满弓不射,需要更多的时间,更多训练。
据张钢牙所知,从未有人用满弓不射的训练方式,十五岁就能射中百步之外的靶心。
因为,这需要花费双倍的时间。
拉完最后一次弓,柳白突然开始剧烈的喘息起来,虽然能够明显看出来,他已经十分疲惫,可眼神中充溢满足的神情,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笑容,完全冲散了疲惫之意。
“为何发笑?”
柳白并没有回答,而是走到看向窗外,“现在是二更天了?”
“我问你,为何发笑?”
“从你走后一更天,开始到现在,正好一个时辰,我拉了一百次,比昨天正好多了一次,稍有进步。”
张钢牙更加惊奇,但更多的却是懊悔。想想自己上次拉弓的时日,恐怕已经半月有余。
而上次所拉满弓的次数,已经不足五十,相比之下,更是远远不如柳白。
张钢牙一直以为柳白天赋异禀,或是柳村长格外的教导,方才使得他十三岁,便可以百步射中靶心。但实际上看来,他不过是更加刻苦的训练。
“你一直用的是满弓不射训练射术?”
柳白微微点点头,“从小父亲就说我天资不够,若想练好射术,便只能比别人更加勤奋。”
张钢牙不知该说些什么,更不敢直视柳白的眼睛,低着头打开纸包的烤鸡,顿时香气四溢。
“来尝尝落日县出名的烤鸡,外脆里嫩,香气四溢。”
柳白盯着油光闪闪,早已经食指大动,根本没注意张钢牙失魂落魄的表情,伸手便拽下来一只鸡腿,张嘴便咬,一口咬下去,香汁流淌而出,果然外脆里嫩,嚼劲爽口,真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此次出村有何打算?”
“参加两个月后,太原郡的鸿鹄大会。”
“不错,参加鸿鹄大会,便可以进入三教六派,修行正宗的内功心法,如此一来,便有机会成为名震江湖的大侠。”
“对,就像独孤长空大侠一般。”
“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江湖人称霸王枪的独孤长空,也曾在鸿鹄大会上夺得魁首。”
“如果有一天,我成为天下第一,会不会被人叫做霸王弓柳白。”
柳白忍不住大笑起来。
“嗯?你等会儿?”
“何事?”
“你小子刚才说,你要去太原郡参加鸿鹄比武大会?”
“是。”
“你出村是想闯荡江湖?”
“是。”
柳白认真的表情,绝对不像是在说笑。因为他很认真,所以张钢牙也很认真。
“莫要去了,凭你的射术,完全没有任何希望。”
柳白没有反驳,也没有说,更没有生气,只是静静地看着张钢牙。
“以你现在的实力,回去村在勤加训练,五年之后,或许你会有些机会。”
柳白并没有反驳,继续吃着东西。
张钢牙看着柳白无动于衷的表情,不由得内心升起一股怒火,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了几分,“你根本不知道,修行过内劲,与没修行过的普通人,究竟有多大区别。那是你凭刻苦勤奋,无法弥补差距!”
柳白平静的看着张钢牙,“我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