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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往事,天意弄人。
“我冤枉。”陈天生说出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看着某处无人的地方,似乎出现了幻觉。“孙夫人收养我,待我恩重如山,我怎可能对她杀手。”
四十七手中短剑,悬停在陈天生咽喉处,不进不退,似乎在等待什么,“谁是孙夫人?”
“大人如若不想脏了手。”吴世友上前一步,拱手作揖说道,“在下愿替大人出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旷野森林中,莫名响起一道男人声音,吴世友环顾四周,却未发现任何人,便大声叫喊,“何人?”
对于这道声音,四十七却是再熟悉不过,挣扎了一息时间,便将短剑收了回来。
欧阳毒与柳白,露出身影,慢步走向四十七。
四十七弯腰行礼,态度十分恭敬,“全凭大人定夺。”
吴世友眼见四十七如此恭敬,便更加恭敬弯下身子行礼
欧阳毒抬起手,二人便被一股柔和掌力,抬起身体。
此掌力虽然柔和,却无法反抗。
吴世友起身,抬头便看见,那张冷若冰霜的容颜,禁不住愣住。
不过几日之前,才见到那张脸,便判断其非比寻常。谁能想到今日之事,竟是出自一名女子之手。而且,武功更是深不可测。
“让他把话说完,再取其性命也不迟。”
四十七躬身行礼,吴世友更加谦卑行礼。欧阳毒看在眼里,面若冰霜,看不出来情绪,柳白却只是看着烂醉如泥的陈天生。
看似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陈天生,说些什么。而实际上,只有柳白想知道,陈天生临死前会说些什么。
陈天生摇头晃脑,浑身酒气,眼神更是迷离不清,忍不住开口笑着,“你们可知我为何名叫陈天生?”
众人不解,陈天生思绪翻滚,娓娓道来。
三十四年前,我只是一名被遗弃孤儿,幸好所遗弃的地方,乃是一户富庶人家,家主姓赵,家母姓孙,不忍心饿死于冰天雪地,便将我收养。
随身携带之物,除了一身破布麻衣,便是一张写着陈的字条,想必应是生身父亲姓氏。现我时,我已经饿了不知多少天,能活下来,全靠天意。
所以,给我取名陈天生,其意为天让我生。
“天生,天生,一出生便是仆人。”
生下来便是仆人,总好过生下来,便是死人要好。
等我长大一些,方才听说,二十几里外的陈家村,因为收成不好闹饥荒,全村人饿死大半。
对于他们来说,能活下来就好,即便是永远要做一名仆人。但老天,似乎并不想如此。
十岁那年,我身材格外高大,与成年男子,几乎无异。
夫人总是不经意间,挑逗我,甚至于在她洗澡时,唤我进去为她换水。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女人的身体,也是我第一次享受女人的身体。”
陈天生脸上的醉意,似乎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眼神中充满着怀念。
夫人虽然年过三十,不过肌肤吹弹可破,身姿绰约诱人,只是每次与我亲近时,都会打我。
从一开始的枝条,在到藤条,最后便是棍棒。
整整四年,每次几乎将我打成半死,待我伤好后,便又是一次棒打。到了我十四岁那年的三月十六。
依稀记得,那晚月亮很圆,下着小雨,格外凉爽。
夫人依旧如往常一样,将我打成半死。恰好此时,赵老爷出现救下了我,但因为发现我与夫人的奸情,盛怒之下,竟然要杀死夫人,清理门户。
虽然,夫人总是将我打成半死,但我怎能眼睁睁,看着待我如生母一般的孙夫人,被人活活打死。
我凭着最后一股气力,抢下赵老爷手中的棍棒,推搡之下,他摔倒在地,没了气息。
夫人念我就他有恩,便将我放走。临走前,还不忘为我准备些吃食,我足足逃了五百里,方才逃到庆家村。
再往后的事情,柳白多少已经听闻。
只是从陈天生口中所言,他才是所有事件受伤的人,可柳白不解,便开口问道,“但你毕竟杀了人。”
“我所杀何人?”
“孙老爷,翠花母女,你师尊,十名无辜少女。”
“十名少女,与我何干?”陈天生竟然一脸无辜,仿佛收到了天大的委屈,“我只是破了她们的身子,并未痛下杀手。”
“若不是你侮辱女子名声,庆丰田怎么了结她们性命!以保她们名节。”
陈天生先是一愣,转而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持续许久,过了五息之后,声音渐弱,脸上似乎醉意全消,眼中一片冷漠平静,“名节重要,还是命重要?”
柳白不禁愣住,这一句话,他也曾在余姓夫妇家中庭院说过,为何此时却反而忘了。
“你只知我那师兄,为了少女名节,痛下杀手,但也只是其中六人。”陈天生直视柳白,目光如炬,“可剩下四名少女,因何而死?”
柳白无言以对。
“乃是她们生身父母,亲手勒死。”
柳白犹如被一道巨雷击中,脑海中画面飞速闪过,直到余家少女脖子上勒痕。
可真相,也随之呼之欲出,背后冷汗直流,汗毛直立。
“我只是破了她们的处子之身,坏了她们名节而已。但我从未下杀手,真正杀死她们的人,是庆丰田,是身父母。”陈天生顿了顿,接着说道,“还有这儒家礼教!”
柳白一脸茫然,不知陈天生为何说儒家,可四十七与欧阳毒,却是一听便懂。
“穿不上那身官袍,终究是民。而民只能是砧板上鱼肉。”陈天生脸上的红光,渐渐消散,甚是惨白,眼看着气数将尽,却忽而抬头怒视柳白,“我命由我不由天,宁做刀俎,不为鱼肉,何错之有?”
欧阳毒与四十七,只是沉默不语,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冲击。
在这个江湖里,有着数不胜数,像陈天生一样的人物,见多者不怪。
可柳白不一样,他刚刚踏入这个江湖,他觉得这个江湖,应当是恩怨分明,应当是侠肝义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江湖如此复杂,以至于看似采花大盗的庆丰田,实际上背负着血海深仇,而他刀下亡魂的几位少女,却是出自善心。看似守卫整个渔阳郡的帮主陈天生,实则恶贯满盈,而他也有理所应当的理由。
柳白分不清楚,谁对谁错,甚至认为他二人,各自都有对错的地方。
正当陷入沉思之时,欧阳毒递给吴世友一个眼神,指了指陈天生。
吴世友会意,轻轻走到陈天生面前,铁扇噌的一声展开,而后潇洒转身离去,收起铁扇时,鲜血滴滴落在嫩草上,回到欧阳毒身旁时,陈天生脖颈鲜血如注,喷射而出。
陈天生紧紧捂住脖子,但却难以阻止喷出的血液,似乎想要把失去的血液,捞回来放进身体里,喷溅的血液,浸湿了锦袍,将那黑红色的棉袍,侵染的更加沉重。最后他做了一件,柳白许久无法理解之事。
他放开双手,任由鲜血流出,反而不断擦拭着锦袍,生怕自己的血,污染了黑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