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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成业看着她通红的眼睛,似有眼泪氤氲,还咳嗽不断,身体瞧着也很疲累,问:“你与我娘亲一样,得了病,不舒服吗?”
清奴本想否认,电光火石间,她改变了想法,道:“是的,殿下。”
“你蹲下,我给你呼呼,娘亲每次难受,我都给她呼呼,她就说不难受了。”小孩子如是说着。
清奴蹲下,赫连成业小嘴嘟起,连风带口水,吹向清奴的眼睛,问:“是不是不难受了?”
清奴哄着说:“嗯,不难受了,谢谢太孙殿下。”
咕噜一声响起,清奴问:“太孙殿下饿了吗?”
赫连成业摸摸自己的肚子,说:“我急着出来找娘亲,没有吃午食。”
轻叹一声,清奴取出藏起来的糕点,递过去,说:“吃吧,别饿着,你娘亲会心疼的。”
赫连成业确实饿了,拿起糕点就大口吃,吃饱之后,说:“谢谢,我要走了,去找娘亲。”
清奴拉住他的小手,道:“你现在找不到你娘亲,她变成晚上才会出来的星星了,你好好回永城殿,到了晚上,她就会出来了。”
“你骗人,星星那么小,那么远,我娘亲怎么可能在那里,她不会不要我,一个人跑那么远的地方,你们都是骗子。”说着,就要抽出自己的小手。
“太子妃不是不要你,她是迫不得已才去的,你记得前些日子,府上到处都是白色,吹吹打打声,都是在送太子妃去当星星,她是被送走的,不是自愿离开的,她很爱殿下,怎么会不要殿下呢!”孩子太小了,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只害怕离别、害怕抛弃,清奴斟酌着用词。
“真的吗?那娘亲怎么不回来看我?不给我送信,以前她进皇宫几日,都会派人给我送信。”小孩子又提出了质疑。
“太子妃这次是去很远的地方,信件不容易送来,更没有几个人能读懂信件,奴婢能读懂,太孙殿下若是想知道,夜晚来找奴婢,奴婢读信给你听。”
赫连成业正疑惑,就有嬷嬷、侍女找上来,七嘴八舌地劝他回永城殿,在半哄半拉中,一群人离开了畅春园。
日落西山,徐嬷嬷来检查畅春园,看着一尘不染的园子,笑着对微雪说:“姑娘真不愧是清良娣的得力之人,前几日府上客人留宿的多,临时派你们过来伺候园中客人,也不带一丝慌乱,客人走了,规整地也很好。”
微雪笑着道:“是主子教的好,我们这些下人才不出差错。”
一群五六人的侍女,尽皆脸色红润、精神饱满,规矩站着听俩人互相奉承,唯有清奴,额头还有残余的汗水、脸色苍白,额前的细碎发丝都打湿沾在额前,双腿累的打颤,双手累的酸软,徐嬷嬷却视而不见,继续满面春风与人笑谈。
拖着疲惫不已的身体,回到住所,清奴的娘迫不及待问:“有没有按照娘教的,吹吹侍御史的耳旁风,让他替你哥哥弟弟说话,让府上给安排一个好职位?”
“娘,我累了一天,先让我吃口食物。”清奴虚弱无力地答非所问,坐在餐桌前,准备拿起箸。
清奴娘不满,一拍她想拿箸的手,道:“你有什么可累的,就在床上伺候贵人,少给我找借口,你是不是又没按照我教的说?”
清奴爹坐在饭桌边,也训斥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主人不愿放你出府嫁人,你不趁着现在还能让贵人瞧得上,多为你兄弟谋划,将来老了,他们念着你如今的作为,照顾你一二,还叽叽哇哇,罚你今晚不许吃东西,好好反省。”
兄长弟弟或站或坐在屋内,皆是不满地看向清奴,“爹,我不过是别人的一个玩物罢了,要吹耳旁风,好歹还需要一丝感情,你看,这有哪有丝毫感情?”声音带着哽咽,掀起小臂上的袖子,露出鞭子抽打的伤疤。
“你这算什么?不伤筋不动骨,我们如今在马棚养马,一个不小心,马发脾气了,可是会把骨头踩断,前几日不就有个人,被马踩了腿骨,这一辈子都是个瘸子了。”兄长不满地道。
“就是,爹,我觉得不吃一顿餐食并不能让她醒悟,要不再让她跪一夜吧!”弟弟更是火上浇油。
“成,你去门口跪着~~”
“李丛在吗?”门外传来王管事的喊声。
屋内齐心协力训斥清奴的几人,连忙起身出去迎接,一个个笑脸相迎,将人请进来。
“王管事亲临寒舍,实在蓬荜生辉,请坐,若不嫌弃粗茶淡饭,一同吃顿饭可好?”清奴爹说着,躬身请人。
清奴起身,站立到一旁,眉眼下垂,遮住通红的眼睛中欲滴不落的泪水。
“清奴不愧是当了好些年的正经姑娘,识文断字,知书达理,教的你们这些亲人,也会说些文绉绉的问候话了。”王管事皮笑肉不笑说着话。
“哪里哪里,她再识字,不也是府上的奴婢,王管事还管着咱们,咱们对您可是忠心耿耿。”清奴爹继续讨好地说着,肚子里努力挤出从女儿那学来的四个字成语。
王管事懒得理会他在自己面前的卖弄,拿出一个荷包,道:“侍御史今日夸了府上伺候周到,太子殿下开颜,赏了畅春园中伺候的侍女,这是属于你们女儿的。”
清奴爹看着那鼓鼓囊囊的荷包,眼中射出光,笑意更深了几分,伸出手去接,道:“周到伺候客人是她的本分,有劳王管事辛苦走这一遭。”
王管事拿着荷包的手,将荷包在清奴爹手上转一圈,却迟迟不落下,道:“知道我辛苦一遭就好。”
“哦,喔噢,小人不懂事,管事身疲脚乏的,小人该奉上一些银钱,给管事的喝酒解乏。”清奴爹恍然想起,这般说道。
听了这话,王管事便伸手从荷包里抓了一般银钱,塞进自己的袖子,道:“如此,就感谢你的大方了。”
清奴爹看着那少了一半的荷包,心里在滴血,笑容都快撑不住了,还要努力道:“何来道谢,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看着王管事离去的背影,清奴爹忙不迭将荷包里的银钱倒出来,几个脑袋挤在一起,数着银钱,数了好几遍,都没得出个正确数。
清奴娘呵斥道:“清奴,快过来数一数,这数怎么每次数都不一样?”
清奴站着一动不动个,清奴娘起身就是给她一个巴掌,又揪了她腰间肉,疼的清奴倒吸一口冷气。
“挣了几个银钱,就腰杆子硬了?老娘使唤不动你了?这是你卖身子的银钱,你这条命,是老娘给的,你硬气个什么劲儿?”
“就是,没有你爹娘,你能长得这么周正?”
“爹,要我说,她就不该回来这么早,害王管事跑一趟,害得银钱直接少了一半!”
“对,只是跪一晚不够,让她顶着水盆跪一夜吧!”
吵闹的破败院子回归平静,一家子各处睡觉,唯独清奴,头顶着一个装了半盆水的木盆,跪在院子里,双手扶着木盆,担心它掉下来。
不是她不想偷懒,按照以往的习惯,此时有人在暗处看着自己,要再过一个时辰,他们真的都睡着了,她才敢偷偷把水盆放下,起身活动活动,否则,被暗处的人发现自己偷懒,惩罚就会加重。
身体疲累,心中郁闷,清奴心里给自己打气,“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这是楚婕教他们做操时,口中念的节拍,以前她总觉得做完操,身心都会更舒爽,如今,竟然成为身心的安慰。
突然,矮墙外,点着灯笼来了一行人,问:“这是清奴的住所吗?太孙殿下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