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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真要让他和张袖儿在一起,厉飞雨恐怕也无法接受。
他终究不是那个“厉飞雨”了。
……
自坟中爬出,在树上藏身了三日,厉飞雨感觉差不多了,是时候离开此地了。
他没有心急,一直等到太阳落山,黑夜来临,那对师兄弟结束巡查,才从大树上跃下来。
此时的厉飞雨,身体表面的尸斑依旧在,没有消退,倒是瞳孔中有了些许神采,脸色也红润了一些,看上去似乎有点生气了,相比于刚刚爬出那会,他的一举一动都自然了不少,不再那般僵硬。
最重要的是,消失的内力恢复了一半还多,这足够厉飞雨自保之用。
毕竟韩立离开的这三年,他一直维持着抽髓丸的服食,功力大进,就武功高低来说,完全配的上外刃堂堂主之位,甚至犹有剩余。
厉飞雨在黑夜之中辨别了一下方向,根据脑海中七玄门总门的地理环境与布置,选择了一条绝佳的离开路线。
而今的七玄门,守备森严,即便是荒凉的地域也有巡逻的弟子,没办法,三年前与野狼帮的一战让七玄门尝到了苦头,从那以后就变得谨慎起来。
如此情形之下,无论厉飞雨选择哪个方向,都必须要瞒过巡逻弟子的耳目才行。
好在他是前外刃堂堂主,对巡逻弟子的布置以及巡逻的时间段划分全都一清二楚,钻空子对厉飞雨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趁着夜黑风高,厉飞雨脚下无声,悄悄的离开了墓谷。
正当他准备头也不回的远去之时,心中忽的升起一种悸动。
那是“厉飞雨”留下的执念,他生前的愿望便是继承自己师傅王绝楚的门主之位,称霸七玄门,风光一世,而后和张袖儿双宿双飞,逍遥自在。
可惜,他英年早逝,死在了抽髓丸之下,便是有韩立留下的丹药,也没能撑多久。
没办法,正值七玄门扩张之际,厉飞雨高居堂主之位,和江湖上的高手生死搏杀是家常便饭的事,这加速了他服用抽髓丸的步伐。
如今,厉飞雨要离开“厉飞雨”的梦想之地,那深埋的执念便跳了出来,开始作祟。
厉飞雨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一走了之,否则,那执念会如跗骨之蛆,一直缠着自己,最终,他长叹了一声,转身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我将踏上一条寻仙问道之路,注定和七玄门没有什么交集,和张袖儿姑娘也是有缘无分,所以,临行前,我再去见她最后一次,算是圆你之愿,以后莫要再纠缠。”厉飞雨自言自语。
这像是在对他自己说,又像是在对“厉飞雨”的执念说。
说到底,他吞噬了“厉飞雨”的一切,也算不上纯粹的厉飞雨了,而是两个人的结合体,只不过是以穿越者厉飞雨的思想为主。
这种事真的很难说清,厉飞雨倒也算幸运,抗过了记忆、经验等融合时的冲击,没有精神分裂,没有痴傻。
奔行了几里地,厉飞雨来到那个熟悉的庭院。
这是属于外刃堂堂主“厉飞雨”的居所,作为“厉飞雨”的遗孀,张袖儿自然是住在这里。
因为“厉飞雨”过逝的缘故,张袖儿伤心欲绝,整日以泪洗面,她的亲友害怕她想不开,害了一岁半的儿子不说,也害了肚子里的孩子,所以,轮番上阵,劝说她要好好活下去,“厉堂主”虽不在了,但还有血脉在世,已经是没了爹,要是再没了娘还怎么活?
经过这些天的劝说,张袖儿听进去了不少,她决心要将肚子里的孩儿生出来,将两个孩子抚养成人,给厉郎延续香火。
不过,年纪轻轻就守了活寡,任张袖儿再坚强,也觉得天昏地暗,以后的日子没了着落。
她哭哭啼啼,守在窗前,望着漆黑的深夜,多么希望自己的厉郎能像往日一般出现,和自己互诉衷肠。
可是理智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事,自己的丈夫早已经埋进了土里。再也回不来了。
张袖儿不知道的是,她所期盼的人真的矗立在黑夜中,默默地注视着她。
黑暗之中,厉飞雨立在那里,一动不动,面上的表情很复杂,他能清晰的感应到,那深藏在心底里的执念正在缓缓消退。
这是厉飞雨和“厉飞雨”之间的和解,看来,阴阳相隔的“厉飞雨”也知道,重生后的厉飞雨不可能沿着他生前所设想的道路去前行了。
最后能再见张袖儿一面,已经满足。
厉飞雨微微一叹,“厉飞雨”亏欠张袖儿实在太多,要是可以,他不介意满足“厉飞雨”的执念,与张袖儿一块追寻仙道。
可惜,他没有那个能力,自己都命途多舛,有没有灵根都还不知道,能否踏上仙途还是两说,带着张袖儿根本不现实。
再说,凡人拥有灵根的可能性实在太低,张袖儿大概率是没有灵根的,想要让张袖儿修行,恐怕得去了灵界才有办法解决,这更加不现实。
所以,这条路完全行不通,害人又害己。
他摇了摇头,掐算着时间,在黑夜中站立着,纹丝不动,仿佛是一根呆立的木桩。
窗前的张袖儿遭遇丧夫这种晴天霹雳的打击后,不仅连日操劳,处理“厉飞雨”丧事,照顾一岁半的孩子,还怀有身孕,只是哭了一会儿就撑不住了,神色黯然的拉上窗帘,侧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即便在睡梦当中她也在哭泣。
忽然,窗户轻微的响了一声,一道人影窜了进来,落在张袖儿的床前,兴许是太过悲伤太过劳累的缘故,做为核心弟子的张袖儿,没有察觉到房间内的不速之客,睡得非常沉。
厉飞雨屏住呼吸,望着床上脸挂泪滴的女子,忍不住心中一滞,莫名的有种酸楚,如今的他也算小半个“厉飞雨”,说对张袖儿没什么感觉,连他自己都不信,但是,哪怕这段羁绊再深,他也不能留下。
“袖儿……姑娘,有韩立对他的嘱咐以及我与他之间的师徒关系,我那便宜师傅定会对你多加照顾,这一生都可衣食无忧。”
厉飞雨叹息,轻轻的说道,随后又沉默下来,他在床前站了许久许久,过了好一会儿才狠下心来决定离开。
“这一别应该便是永别了,袖儿姑娘,望各自安好,珍重。”
说完,他伸出手,小心翼翼,无比轻柔的给张袖儿和旁边的男童盖上被褥,而后顺着窗户跳了出去。
最后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女子和男童后,厉飞雨头也不回,迈步来到院中置放兵器之地,带走了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刀。
没有武器傍身,总归是有些单薄。
至于他拿走库里的兵器是否会被人发现,厉飞雨并不担心,因为没有人会想到是他拿走的,只会归咎在贼的身上。
到时,七玄门中就会流出这样的传闻,前外刃堂堂主刚刚过逝,门内便有人欺其遗孀,夜半三更,上门盗其器。
那位王门主定然会因此震怒,毕竟厉飞雨是他的弟子,出了这种事他面子上过不去,以后一定会更加注意对张袖儿和孩子的保护。
谁能想到,真正拿走大刀的是一个已经被埋在土里的“死人”?
取了长刀,厉飞雨将之背在身后,趁着夜色,按照自己计划的路线悄悄离开了七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