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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轻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黑黝黝的空间里,不时还轻轻晃动。她大概猜到自己不在平地,应该是某个船舱里。
她动了动身体,尖锐的刺痛从手臂传来,“嘶……”
忍着痛爬起,她慢慢的摸索四周,知道了自己坐在草席上。
“夜……夜公子?”云轻的声音隐隐有些哽咽,目及之处都是一片黑色,恐惧感慢慢在她心中升起。“夜燕卿,夜燕卿!”语气也有了些颤抖。
她小心地站起身,大腿受了伤,完全没有办法伸直,只能慢慢地挪着小步。她不知道哪边是门,双手在空气中乱挥一通,步伐也开始有些着急。
“!“没走出几步,她挥动着的手碰到了一个温温热热的东西。云轻慌忙收手,步伐更乱,也不知道向哪边迈了几步,脚下踩到了什么,绊了一跤,整个人向前砸去。
云轻知道自己要摔倒,抬起左手想要撑住,不至于让自己整个人贴到地上。和想象不一样的是,她的左手碰到的不是地面,而是软软的东西,力气没使上,她整个人倒在那东西上。
“啊啊啊啊啊啊!”不知道摸到了什么,她本能地喊出声。
夜燕卿本是闭着眼小憩,忽的脚下传来剧痛,还没等他反应,有个东西狠狠地按住了他的肚子,然后就有个人倒在他身上。
“别喊了!是我。”他的声音很小。
身上的人瞬间收声,“夜燕卿?”云轻停住乱挥的手,想要爬起身。
“嘶……”她一动,疼痛感立马传来。
“别动,我扶你。”夜燕卿撑起身子,伸手去扶她。
……
夜燕卿缓缓推开船舱门,此时已是清晨,东方微微的有了些霞光。
“小心。”他尽量温柔提醒。
云轻借着他的力走出船舱,突然的光亮让她的眼睛有些不适。
他们所在的船稍微有些简陋,四周散发着浓浓的鱼腥味。云轻将目光放远,天还未亮,天空上的点点霞光映在海面,海浪微动,映出一个个亮光,像是星辰一般。
……
“姑娘醒啦。”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云轻应声转头,来人是个穿着粗布衣服渔夫模样的老年人,想来应该是这艘船的主人。
“你们饿了吧,我刚煮了些鱼肉粥,吃着垫垫肚子吧!”说完,他就递来一碗粥。
云轻低声谢过,接过粥靠着船舱壁坐下,慢慢品食。夜燕卿靠着她坐,不吱声。
她看着那老人,总觉得有些熟悉。
“这几日海上风小,船行的顺利的话,再过三日就到沧澜了。”老人接过他们的碗,微微一笑,露出三颗门牙。
云轻被这一笑晃住了心神,记忆里的一个身影慢慢浮现脑海。
“你是林伯?”她试探着问道。
林伯显然对于她认识自己有些吃惊,想来自己曾经四处打拼,笑了出来,“你认识我?”
云轻捧着碗,点点头,看着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看林伯他们赶海的日子,林伯总爱笑,也爱逗她笑。
她放下碗,眨了眨隐隐有些泪水的眼睛,“林伯,我是小丫。”
林伯听言更是震惊,这才好好的看她,这么一看确实有点像,“小丫啊……你这,”又瞧她满身的伤,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去了啊……”
“起初这位公子抱着你来找我借船,我没同意,还以为是惹了事的,没想到是小丫你啊!”林伯连忙过来查看伤势,“哎呦,你这都是剑伤啊!当初你奶奶跟我们说你上山去是学本事修炼去啦,没成想是这般受罪!”
云轻看了一眼没出声的夜燕卿,内心复杂。
她知道林伯是心疼她,小时候村里那么多娃娃,林伯待她最好,有什么新奇事物都带回来给她。到头,她走了都没跟林伯告别。
“林伯……”她语音艰涩,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别动,我那边有些药膏,我给你拿过来!”林伯说完匆匆离开。
云轻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很快,太阳从东边的海面慢慢探了出来,天色也亮了起来。
不久后,林伯拿着几个药瓶过来,“只有一些止血消炎的,先凑合一下。”
帮她敷完药膏后,林伯跟他讲了些她小时候的事,好一会才起身去忙别的事情。
云轻保持之前的姿势,看着天。十几年前,她也是这样靠在船舱看着天,听着林伯和别的大人讨论捕鱼的事情,有时他们还会讲些外边的奇闻异事,经常逗的她笑疼肚子。
同样的船,同样的天空,只是人不同了。
夜燕卿看云轻看着天出神,想着没事就去找林伯,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林伯自然乐意有人帮自己,让他帮忙拉着网。
“您也是沧澜的人?”夜燕卿手拉着渔网,一边拉一边后退。
林伯手中不停,“是啊,一个渔夫。”他抬头看了夜燕卿一眼,“小丫是被何人所伤?”
“不知。”他说的实话,那天,那些人行动极快,组织有序,身上也没有任何标记。
林伯看他表情知道是实话,一边叹气一边摇头,“这孩子,命苦。爹娘也不知是惹了什么不该惹得人,竟然连小孩子也不放过。”
“他爹娘?”
林伯把渔网拉上来后,开始清点捕上来的鱼,“当年他爹娘被人追杀,最后连尸体都找不到!可怜见的小丫,跟奶奶生活,才六七岁就被送山上吃苦去了,诶……小丫这孩子,小的时候很懂事又机灵,可招人喜欢了。如今看她伤成这样,我也心疼啊……”
夜燕卿没再问,帮着林伯收鱼收网。
…………
不知坐了多久,太阳渐渐高升,海上的风逐渐大了起来。
“起风了,我扶你进去吧,别受凉了。”夜燕卿蹲在云轻边上,伸手扶她。
云轻低着头,看着伸过来的手。
她看过竹桑的手,那双手很白,手掌比她的大很多,手指很粗。她还以为男生的手都像竹桑那般呢……
而眼前这只,也很白很大,但手指却是细细长长,说是细长又不像女孩子的那样。
她不自觉的伸手去摸,很陌生的触感。竹桑的手掌很粗糙,有很多茧。绿珠的手她也摸过,是肉肉软软的。但这个手又像绿珠的那样有些软,手掌也有茧摸起来也有些粗糙。
夜燕卿没想到她会伸手摸,急的把手收了回去。
云轻被他的动作吓到,不解,“怎么了?”
……夜燕卿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个女子那么淡然的摸他手,他收回去反被问怎么了……
见他不答,云轻抬头看他。
夜燕卿比她高许多,此时蹲着差不多能平视。
这回,她看清楚了。
面前的人正低头看她,几缕散发垂在额前。阳光从两人中间穿过,透过他的发划过脸颊。云轻的目光从他的嘴唇往上流转,停在眼眸。不知是阳光映的还是什么,那双眸子黑的发亮,这亮光照进了云轻的心里,害的它生生漏了一拍。
忽然,云轻发现他的耳垂有了红晕。
“你耳朵怎么红了?”
“……”夜燕卿怀疑她在调戏自己,“男子的手不能随便碰。”
“?”这说法她还是第一次听,以前她也经常牵林伯的手啊,“为什么?”
夜燕卿嚯地起身,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奇怪,竹桑以前也让我碰啊……也没见他生气。”云轻喃喃道。
…………
三日后,他们到达沧澜。
云轻扶着夜燕卿跟林伯告别,林伯一边笑一边嘱咐她,让她好好修养身体。
告别了林伯后,云轻去了奶奶的墓前。
奶奶在她上山后的第三年就走了,竹桑告诉她消息后,她在山上哭着闹着要下山,没人应她。倔强如她,不吃不喝闷在密室,四天后,那些人才许她下山半日。
但是,她还是没见着奶奶最后一面。
……
看着眼前的墓,云轻缓缓跪下。
“奶奶,云轻有听你的话努力修炼,你有没有照顾好自己啊?云轻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这一待,就是一个多时辰。
夜燕卿站在她身后,没有细听她说了什么。看着跪在地上的身影,他想起林伯说的话。
她是沧澜的人,但,是什么身份?她的爹娘又为何被追杀,之前刺杀他们的那些人的目标究竟是她还是自己呢……想着想着思绪就飘远了。
云轻说完话,抹了一把脸,撑着要站起来。见她要起身,夜燕卿两步上前扶。
“我们上山吧。”云轻看向眼前的沧澜山,叹声道。
她对这沧澜山到底应该持有什么态度?!
恨?还是秉持灵女应有的责任感?
这天定的身份竟就这样理所应当地把她钉死在沧澜山上,她应该笑上天让她有这独特的身份,还是恨他的不公,让她失去那么多?!
“云轻?”夜燕卿自然不知道她在感叹什么。
“走吧!”有些东西她是没办法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