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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翼冰不得不怀疑冷寒儿与韩鑫之间有联络。
从地理位置来看,往东,出城几里地便可以钻进秦脉山。往南,会直面燕王大军,但可以出城后转向东边。往北,是韩王残存的地盘,也可以绕道东边。
无论如何,秦脉山是逃命的最佳路线。
茫茫大山,冰天雪地,即便百万大军也无济于事。但这么简单的道理,以陈箫的多智,不可能想不到,东门一定是防御的重中之重。
至于往西,是最麻烦也是最不合理的。
庆阳郡往北各县皆已归入朝廷,若是郡守被刺,各县绝不会坐视不理,朝廷留下的守军也会出动,难度可想而知。
但偏偏安俊与冷寒儿给的路线都是西门,这让吕翼冰不能不疑惑。
“理由呢,你要知道,一旦劫持了人质,巨野城所有人马都会跟着我们,最好的路线不应该是东门吗?”吕翼冰问道。
按他的想法,如果杀死陈梦河,挟持了人质,去哪个门都一样,还不如直接去东门,除非最坏的结果会发生。
“人质只能保护我们离开郡守府。”冷寒儿道。
吕翼冰的心开始往下沉。
冷寒儿告诉了他最坏的结果。
按照礼仪来说,他们送回小青与小白,陈家除了陈梦河,必然还有其他人在场,他们对陈梦河动手后,便可以劫持陈家人出逃。
郡守府的人投鼠忌器,绝不敢动手。
但出了郡守府,就难保有人不起异心了。
一旦有人不顾陈家人的死活,强行发动攻击,人质不但不起作用,反而成了累赘。
这便是最坏的结果。
可以想象,那时候巨野城所有人马都会加入到围追堵截的行列,插翅难逃,往西或许是最出人意料的路线。
如果西门有人接应,逃出城的概率会大得多。
按照陈箫的推断,安俊是朝廷的人,韩鑫是秦王的人,秦王要陈梦河的命,难道奉先帝也同样要陈梦河的命?
抛开这个,会有人在西门接应吗?
会是谁呢?
“先吃饭吧。”吕翼冰头很大,不去想了,端起碗筷道:“今日必定刀光剑影,吃饱了才有力气。”
吕翼冰无疑很明智,他与冷寒儿刚把碗筷丢下,便有大队人马登门。看装束不像是郡守府的人,这些人弓上弦刀出鞘,杀气腾腾。
吕翼冰正要问话,领头的自报家门:“我们是郡监府的人,奉安大人的命令,请二位去郡监府走一趟。”
“如果不去呢?”冷寒儿眸光清冷,射出摄人的寒光。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领头的不敢看她,握紧了刀柄道:“二位涉嫌对郡守陈大人不利,安大人吩咐,二位若是不听传唤,按拒捕论处,格杀勿论。”
该来的总归该来,不知安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昨日来叙旧,今日来传唤,变脸够快的。
吕翼冰算是见识到了安俊的手段。
“我们去便是,上前领路。”吕翼冰不想再浪费口舌,他倒要看看安俊到底在搞什么鬼。
即便全天下都知道他和冷寒儿是来行刺陈梦河的又怎样,只要没有动手,便是没有证据。
吕翼冰赶着马车,在一堆刀枪弓箭的护送下到了郡监府。安俊笑容可掬的迎上来,连连赔罪:“小的们不懂事,大动干戈,贤侄莫怪啊,请里面一叙。”
“安叔叔不用客气,初到贵地,按道理小侄是该来府上拜访。”吕翼冰道。
他跳下车,拍了拍身上的雪。
安俊昨日不请自到,今日先兵后礼,绝不是叙旧那么简单,一定在打什么算盘,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过他能确认,陈梦河还活蹦乱跳的,安俊如果要借他的手对付陈梦河,暂时便不会为难他,除非昨日是试探,那就另说了。
冷寒儿从后面下了车。
安俊当先引路:“贤侄请,冷姑娘请。”
吕翼冰与冷寒儿跟在后面。
刚进入大堂,有人拦住了冷寒儿。
吕翼冰皱眉道:“安叔叔,你这是?”
“小事小事,我想与贤侄单独说会话,请冷姑娘行个方便。”安俊打着哈哈,知他不放心,补充道:“放心啦,如果冷姑娘丢一根寒毛,你唯我是问。”
“当真?”
“当真!”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吕翼冰只得妥协,对冷寒儿道:“你在这等我,我和安叔叔叙完旧,便来找你。”
“好!”冷寒儿并不多言,留在了大堂。
“安叔叔,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吕翼冰扫了安俊一眼,不满地道:“若要单独找我说话,说一声就行了,何必搞这么大阵仗。”
“呵呵,贤侄,你误会啦,请请,里边请。”安俊并不回答,将吕翼冰引进一间偏房。
二人分宾主落座,一名丫鬟端了托盘过来。有茶水,还有点心,丫鬟放好后,随即退下。
“难不成真是请我来喝茶的?”吕翼冰问道。
“是,也不是。”
“哦,昨日安叔叔小心翼翼,今日为何大不相同?”
安俊略一沉思,说道:“怎么说呢,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心境不一样嘛,昨日我诚心叙旧,今日有些事要劳烦贤侄。”
“安叔叔请说。”吕翼冰道。
心中却是冷笑,狼终究要露出獠牙了吗。
“所有人都知道,贤侄来巨野是干什么的。”安俊不再绕弯,直接道:“我是郡监,掌管刑律,监察百官,职责所在,若有人对郡守陈大人不利,我负有调查之责。”
“安叔叔是例行公事?”吕翼冰不懂他的意思。
安俊否认:“当然不是,若例行公事,昨日便可,今日找你来,是因为我发现了新的疑点。”
“安叔叔请明说。”
“贤侄心中清楚,陈箫把你们安排在别苑,并对外放风,这才让所有人知道你们的存在,并不断有人上门挑战。”
“安叔叔是说陈二公子为了动摇我的决心?”
“你是聪明人,你可知道,昨夜陈傲大闹别苑,回到郡守府后陈大人大发雷霆,罚他跪了一夜。”
“这又是为何?”
“陈梦河家教极严,当然是对陈傲的所作所为不满,但他让陈傲跪一夜,却是在给你创造机会。”
“侄儿不懂。”
“也许是因为他觉得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也许是看在你是陈桥的同窗,他认命了。”
“安叔叔说笑了,陈大人身居高位,深得民众爱戴,怎会轻易认命?”
“正常情况下是不会,但如果亲儿子快要死了,情同手足的兄弟又想要他的命,那就难免伤心欲绝了。”
“安叔叔是说郡尉韩大人?”
“贤侄果然聪慧,一点就通。”安俊端起茶碗,说道:“先喝点茶,吃点点心,咱叔侄慢慢聊。”
“好。”吕翼冰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安俊也抿了一口,将茶碗放下,说道:“这便是我今日找你们来郡监府的原因。”
“安叔叔怀疑韩大人?”吕翼冰明知故问。
“韩鑫自觉聪明,却干了一个蠢事。”安俊嘴角出现了一丝冷笑,稍瞬即逝:“他以上门挑战的名义和冷姑娘接头,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惜他瞒不过聪明人。”
昨天是陈箫,今天是安俊,他们都认定韩鑫在和冷寒儿接头。
吕翼冰狂汗:“这能算证据吗?”
他有点想不明白,作为庆阳郡郡尉,韩鑫经常与安俊和陈箫打交道,怎会不知他俩都是人精。
他这么轻易的将自己暴露了,真的是因为蠢吗?
“当然不能,要不然我也不用大张旗鼓的把贤侄请来。”安俊笑道:“韩鑫挑战冷寒儿,打了半天,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陈大人又让武功最好的大儿子陈傲跪了一夜,都是给贤侄创造机会啊。”
“难道郡守府没有别的高手了吗?”吕翼冰问道。
“当然有,至少还有两名一流前期高手,都身经百战,战力强大。”安俊道:“但据我所知,他们昨日已被派往东门。”
“看来陈大人已有觉悟。”吕翼冰道。
“是的,所以我断定他认命了。”安俊眼神里有股深意,说完他盯着吕翼冰:“今日是你动手最好的机会,他想反悔都来不及,贤侄下定决心了吗?”
“安叔叔到底是在帮我,还是要杀我?”吕翼冰直视他深不可测的双眸,淡淡地道:“还是想借我的手杀了陈大人,再将我就地斩杀?”
“贤侄说笑了,我当然是在帮你。”
“是吗?”
“贤侄来巨野城的意图人人皆知,我若要害你,即便没有证据,也能以协助调查的名义将你扣留在郡监府十天半月,不知秦王有没有给贤侄定期限?”
这家伙,太阴险了。
吕翼冰心惊肉跳。
秦王只给了他十天期限,今天已经是第四天,别说十天半月,即便是两三天也耽搁不起。
“安叔叔果然不是一般人物。”吕翼冰道。
果如陈箫所说,安俊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所以贤侄今天必须做出正确的决定!”安俊目光一凛,杀机一闪即逝:“该死的人今天必须死。”
“如果小侄没有做出正确的决定呢?”吕翼冰打了个冷颤,心知这条狼露出真面目了。
“哈哈,那也没什么,我只能请冷姑娘留在郡监府,协助调查韩大人通敌一案了。”安俊的笑容有些阴森:“放心,我是你叔叔,冷姑娘是你同学,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安俊亮出了獠牙。
吕翼冰很清楚,他已经没有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