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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责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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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平县,知县府衙偏房,十数位衙役守在门外。

    “啪”地一声,一道猛烈的拍桌声突然响起,倒把衙役们吓得一哆嗦,紧接着传来了庞知县的怒斥声,“为何对展飞羽之事知而不报,你居心何在?”

    跪在地上的程捕头急忙解释道:“属下只是觉得这事无关紧要,也就没放在心上。”

    庞知县哪里会相信他,又道:“青耕所中之毒乃盐井寨特有的盐毒,若无盐井寨的人替他解毒,他必死无疑,郑楚东那伙人自不会替他解毒,展鹏夫妇又已死,就只剩下一个展飞羽了,你说这事无关紧要?”

    程捕头目光闪动,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庞知县将信将疑地道:“本官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样报答本官的?适才让你趁青耕中毒,去除掉他,也失手了,真是没用的废物!”

    原来与姜易相斗的那黑衣蒙面人就是程捕头。

    在去巡盐御史府的路上,他们就商量好了,庞知县拖住高畅,程捕头则趁机潜入后院,击杀青耕,只是程捕头不曾想会遇到以命相搏的姜易。至于为什么让庞知县拖住高畅,而不是其他人,那也要归功于程捕头。

    据程捕头所说,高畅在青耕五兄弟中排行老二,又是巡盐御史府所统领的甲士中为首的副将,在整个巡盐御史府,他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青耕出了什么事不能主事,那主事之人自然就是他。况且他温文而雅,待人待物断然不会失了礼数,而姜易他们这些性子莽直的人,自不会说那些客套话,待人待物也就显得很尴尬,经常会闹得双方都不愉快。再者说,若程捕头所料有差,他剑走偏锋,让姜易来招待他们,程捕头也不会答应庞知县去袭杀青耕,毕竟他的功力不是姜易可以比拟的,而且他还有一项令人害怕的绝技,那就是让人防不胜防的飞刀。

    而在从巡盐御史府回知县府邸的路上,程捕头也把他自己受到姜易的死命阻拦,他没有袭杀掉青耕一事,告知于了庞知县。

    既然事情没办好,臭骂一顿自是免不了,程捕头也没有再替自己辩解什么,因为他知道眼上庞知县正在气头上,他再怎么辩解也是徒劳,只是低头顺着庞知县道:“知县大人教训的是,属下就是个废物。”虽然程捕头嘴上这么说,但是他心里恨呀,毕竟让自己承认自己是个废物这事,搁谁身上谁都受不了,他咬牙切齿地说完,只是眼中闪过狠色,却也没动手,毕竟屋外还守着众多衙役,如果他现在敢对庞知县动手,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庞知县看到程捕头眼里的凶色,直接一巴掌呼在他脸上,再一弯身,头向前凑了凑,又一把扯住他的发髻,把他的头往自己这边一拉,盯着他道冷声道:“怎么,想杀本官?来,本官给你一个机会!”庞知县松开手,又把头往前凑了凑,但这次他是偏着头的,脖颈大开。

    程捕头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起,却仍然没有动手。

    见程捕头迟迟没有动手,庞知县缩回头,站起身来,又一脚踹在程捕头身上,把他踹倒在地,道:“就算在给你一百个胆子你又能有什么作为呢?告诉你程机,当初若没有我庞暮,你们兄妹两个早就饿死街头了,哪里还有今日的好日子,你最好给我安分些,不要打那些小九九。”

    程机连忙又跪起身来,唯唯诺诺地道:“属下绝不敢有二心。”

    庞暮冷哼一声,斜睨着程机道:“不要以为你妹妹要嫁给那人了,你们就可以飞上枝头当凤凰了,草鸡永远是草鸡,若不是本官从中穿针引线,你们连草鸡都不是。”庞暮一甩衣袖,向门外走去,又留下一句话,“就算你们能飞上枝头,本官这个猎人也能把你们全打下来。”

    独自一人留在偏房的程机站起身来紧握拳头,眼光凶厉,久久不言,而后转身出屋。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外衙役们已经随庞暮离开了,适才庞暮又威胁了程机兄妹,程机心系妹妹安危,急忙向自家方向行去。

    程机的家不似巡盐御史府、知县府衙这般繁华,也不位于县内几条主街道之上,位置相对较偏,也比较简朴,倒不是他的俸银少,无力置办,而是摊上庞暮这样的知县,克扣俸禄自是少不了的,至于克扣多少全看程机做事是否尽心尽力,甚至可以说完全是看庞暮的心情,而庞暮给它编排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是“天下想出仕的人多了去了,你要想爬得高坐得稳,就必须拿些钱财出来奉献给那些上面的官老爷,否则他们下面一片汪洋大海,谁会在意一只小鱼仔,但如果这只小鱼仔懂得给大鲨鱼捕食,那就另当别论了。要不然你认为你我为何会有今天。”

    程机穿过知县衙门所在的主街道,转入一条小街道走了三百来步,又转入一条漆黑的小巷。这小巷不似街道两旁的房屋,屋檐上还挂着灯笼,只是偶尔有那么稍微宽裕一些的几家点着淡淡烛光,算上给夜色下的小巷添了几分烟火气,这其中就有程机家,倒不是庞暮心善,少克扣了程机的俸禄,而是程机的妹妹程敏凭借跟随程机学的数年刀剑拳脚的功夫,在长平县风平镖局讨了份编外镖师的差事,每月拿着微薄的月钱,所幸总镖头之女梁霞又与程敏交好,镖局上下那些大老爷们又对她颇为照顾,他们家才能如此。毕竟自古走镖这一行当是一危险行当,时常会刀尖上舔血,因此鲜有女子为之,程敏也是苦苦哀求梁霞,梁霞又去求了她爹梁世雄,梁世雄见程敏铁了心要做镖师,才答应她做个编外镖师。程敏倒也知足,知道自己功力尚浅,能当上编外镖师,已经是梁氏父女的恩德了。程敏进了镖局,那些糙汉子自是对她百般照顾,毕竟这些汉子还没娶上媳妇儿的也不再少数,跟程敏搞好关系,指不定哪天自己的终身大事就成了。直到程敏即将出嫁的消息传来,他们对程敏的好意才慢慢淡了下来,但仍然不少事都让着她,毕竟女镖师自古稀少,程敏的到来至少给风平镖局带来了几分春色。

    沿着小巷又走了百十来步,程机才来到一个透着微弱烛光的屋外,“咚咚咚”地敲响了门,并喊道:“敏儿,我回来了。”

    屋内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门后站着一年轻女子,借助微弱的烛光,依稀可见这女子眉清目秀,明目一眨,眼波如同夜色下的星光,嘴角一咧,皓齿如同皎月,再一细看,下眼睑下方,一颗泪痣似也想成为夜色的星光,只是没赶上其它星光,掉了队,但也正是掉了队,才更是我见犹怜。

    程敏笑道:“哥,饭菜都做好了,就等你了。”

    程机反而问道:“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程敏一脸疑惑,“能出什么事?”

    程机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吃饭吧!”

    程机、程敏进入小屋,来到木桌前,相对而坐。程敏刚拿起筷子,借助昏暗的烛光瞥见了程机有些红肿的脸颊,又匆忙放下筷子,惊问道:“哥,你脸怎么了,抓捕犯人时受伤了?”

    程机不想程敏替担忧,目光闪烁,点头涩声道:“今日遇上了个悍匪!”

    程敏将信将疑地拾起筷子,给程机夹了几块小肉片,道:“那就多吃点肉,补回来。”

    程机也想给程敏夹几块肉,可翻遍菜盘也就剩一点肉沫了,就从自己碗里分了两块肉给程敏。程敏知道程机的性子,也不推脱,笑眯眯的夹起肉块,放到嘴里咀嚼起来。

    看着程敏的笑脸,程机心里反而不是滋味,心道:这么多年都没让小妹过上好日子。

    惭愧之余,他的思绪回到了七年前。

    那时他们家乡闹饥荒,他们父母为了让他们兄妹能活下来,把寻来的食物都分给了他们,他们父母因为长时间未曾进食而丧命,他们为了逃避饥荒,逃难来到了长平县。

    程机幼时跟着村里的武师学过些拳脚功夫,去大户人家做个护院也是够格的,只是这时他年纪还小,才十三四岁,那些大户人家看不起他,也就没雇佣他,无奈之下他只能拉着年幼的妹妹在街头卖艺,才能勉强糊口。

    一日,还在县府衙担任主簿的庞暮路过街头,驻足看了一阵,看中了程机的坚持,便买下了他们兄妹,程机就此做了他的门客。这些年来,虽然庞暮也在极尽训练程机,让程机的武艺和江湖经验有了很大的提高,但稍不称他心,就对程机又打又骂,而且十分凶狠。后来,在程机的全力帮助下,庞暮才坐上了知县的位子。

    一想到这里,以往庞暮对程机的百般好,程机都觉得别有用心。

    吃罢饭,程机对正在收拾碗筷的程敏说道:“敏儿,我要出去一趟。”

    程敏抬眼问道:“这么晚了还出去做什么?”

    程机道:“你不要多问,我很快就会回来!”他刚迈出步子,又道:“切记在我回来之前关好门窗,不要外出!”

    程敏茫然地点了点头,程机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