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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琛君，别来无恙。”
“唷，稀客，啧啧，寒江千秋雪冰冻万丈，阁下莫不是……走陆路来的？”
“哼，尖牙利嘴。”
……
人间绵绵白，老天放放晴。
犄角胡同里。
小崽子挺能跑的啊！
“小弟弟，偷抢东西是不对的哦～”
那身着破破烂烂的衣裤，脸上脏兮兮的小乞丐蜷抱在墙角瑟瑟发抖，被眼前一个一看就是公子打扮头插黄菊的女子用拳头用力压在他头顶，笑容甜美黑脸地威胁着。
另一个同做公子打扮头插黄菊的女子也轻轻弯腰靠近，把玩着手里的折扇故作轻快笑道：“小心坠入地狱，不得超生呢～”
听见下地狱，那小乞丐颤得更厉害。
再讨不到钱孝敬那破财神庙里的小乞丐头子肯定要遭他揍的，被揍事小还会失了容身之所……
下定决心一鼓作气去抢看起来瘦弱好欺负的富人的荷包，抢完就跑，谁知道对方竟是个硬拳头，追了他半座城都不带喘的。
叁笙收回威胁那小乞丐脑袋顶的拳头，抢回自己的荷包，撇眼看见那小子脖子上好似挂着什么东西。
银色的细链子？因为跑了许久方才漏出一小段。
“笙儿，荷包里没丢东西吧？”泽雅瞥了眼那小乞丐，折扇一合，满眼净是嫌弃。
“没，就一块通灵玉。”
“早就说放进灵间就好了，非要学什么放荷包里挂腰上，”泽雅略做责怪道，“还真能碰上个不长眼的来抢，等回了转生殿可得给这小崽子记上一笔……”
银的？
一个乞丐身上也会带什么银？
叁笙自动忽视泽雅的抱怨，直接伸手去扯那小乞丐脖子上的银链子。
却好像是在抢他的命根子似的那小乞丐死命地护着它，不修边幅的指甲直接抓伤叁笙的手背。
因为刺痛叁笙迅速甩开他。
“疼吗？”泽雅吓得赶紧上前查看叁笙的手，看着她的伤势慢慢愈合完全方才放心。
对于她们来讲只要不是被法术妖器所伤，都能以最快的速度自动愈合，除非周边有什么干扰压抑自身灵力的东西。只不过，最开始造成的伤痛的是真实存在的……
“小崽子找死！”泽雅作势要施法给那小乞丐一个教训。
“小丫别生气”叁笙连着唤泽雅小名阻止她：“伤了凡人事小，乱了他轮回薄，我们的运数可能也会受影响。”
“哪就真这么倒霉偏偏被我们遇上！”
“万一呢？！”
“……行吧。”泽雅愤愤地收手。
从刚刚起那两个人就说着什么通灵玉转生殿自己听不懂的话，大白天见鬼了？还把唯一的出路给堵了，自己想逃也钻不出空。
那小乞丐能深深的感受到那两个人带来的威胁压迫。
叁笙始终惦记着那乞丐脖子上的银链子，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她好声好气的笑着跟那乞丐道：“小弟弟，把你脖子上的东西给姐姐看看？”
那小乞丐显然一副不给的样子把胸口捂得死死的。
“……”叁笙仍不罢休，“看完就还给你。”
那小崽子捂得更死了，作誓死不从姿态。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叁笙没有太多耐心给他耗，压低声线威胁到：“乞丐戴银？这莫不是你偷的吧？”
只见那小乞丐的神情有了松动，叁笙索性直接上手强抢。肉体凡胎的反抗终究抵不过神魔的强硬，叁笙猛地将它扯断抽出来。
银链子尾端坠着一个精致小巧的倒开口铃兰状银囊，里面装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红珠子，光泽妖艳……
叁笙：“……”
“这……并非凡物，一个凡人怎会有带有这种东西？！”泽雅看见叁笙抢过来的东西吃惊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器物，但从这物什上能明显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灵力冲击。
能有这种冲击度的灵物绝非低品，怎会随便流落凡尘？
这东西不简单，叁笙神情一凛，对那乞丐审问道：“这不是你该带在身上的东西，怎么来的？”
她决定将这个灵物带回去给聿秦，至于这小崽子……
一并带回好了。
银囊红珠被抢走，那小乞丐发了疯似的扑过来势要夺回它。
叁笙也不在多耗时间，打算直接出手击晕他。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正气凛然的声音从犄角巷口传来，打断巷里那三人的行动，把三人的注意一齐吸了去。
只见一杏红色便服的女子堵在巷口，一身浩然正气之势。
那女子又开口喊到：“二位欺负弱小算什么英雄好汉！”
二位？
欺负弱小？
英雄好汉？
是在说她们？
“我们不是英雄好汉，你英雄救美，你是。”叁笙最烦这种多管闲事的，好气又好笑地回道。
一旁的泽雅听到这话，绷不住噗嗤笑出声。
“你们——”叁笙二人的态度让那女子有些恼羞成怒，后迅速反应救人要紧，继而朝那小乞丐喊到，“你，不要害怕，快逃过来，我掩护你！”
有人愿意救他，就有逃命的一线生机，能活着，就有命去将银囊抢回来，或者利用这个女子的同情心帮他拿回，更何况，之前他真切的感受到几个瞬间那两人的杀意……
小乞丐脑子里飞速思考，最后选择趁其二人不备飞奔至巷口。叁笙迅速施法想要将他拽回来，结果被巷口那女子的灵力猛地回挡，让那乞丐逃出生天。
“好了，你管的事有点多啊，”叁笙有些恼了，“你不过看到一点就断定是我们欺负他而非他惹我们在先？”
“就是！”泽雅附和道。
那女子依旧没有动摇自己的判断，张口就来：“看你们也不像什么正经人做派，凭什么相信你们的一面之词？！”
正经人谁会往头冠上插菊花？！谁会在大冬天玩扇子？！
“嘿呀！事实就摆在这，信不信由你，反正呢我们是两个人，你打不过。”叁笙算是被那人气笑了，不在多做口舌之争，直接拉着泽雅大摇大摆地从那女子身边离开，经过时还不忘吓唬躲在那女子身边的小乞丐，“这是个妖女，仔细她吃了你。”
“……”比起她你更像，那小乞丐暗暗腹诽。
“你们！”那女子忍住欲打出的拳头，把小乞丐往身后护。
叁笙她们逐渐走远，荷包拿回了，就是中途跳出个程咬金着实让人不爽。
“等等，”泽雅伸出手帮叁笙扶正插在发冠里的黄菊簪，许是之前争执歪掉的，“歪了。”
先前街上一卖绢花簪子摊那这种花簪子正愁卖不出去，偏就她俩觉得这花型好看，颜色又亮，既显眼又不俗气，一下买两，真有眼光，这一下可把那小贩乐坏了。
“还要去抓回那小乞丐吗，要不要用通灵玉告知无常？”
“告，肯定要告，让无常过来找我们，至于小乞丐和那个妖族少女肯定还会主动找过来，那小崽子好像把这东西看得挺重要的，不管他们。”
“行。”
……
榜上个好心金主不用再挨冻受饿，也不用回那破庙里去遭欺负，肯定是前世烧了高香修来的福分。
那小乞丐从记事起头一回堂堂正正地坐进馆子里光明正大地吃东西。
满满一桌都是他从没吃过的从前也吃不起的佳肴，胡吃海塞做个饱死鬼也值了。
“你居然会用筷子？”那女子感到有点惊讶。
“……”那小乞丐顿了顿，默默放下筷子，打算上手去抓。
原来乞丐不配用筷子吗，他只觉得用筷子不难，应该是会用的，也许是他天生会用呢？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误解了她的意思，这举动反倒让她有些羞愧，她并非看不起的意思，那女子连忙制止他的举动，“我只是感到好奇，你从记事起就是这样……吗？”
从记事起就是乞丐吗？
小乞丐：“……”
“不记得也没没关系，当我多言了，吃饭吧。”那小乞丐沉默着反倒让她有点尴尬，说完便端起茶杯喝茶。
“我……不记得了。”
“……”
不出意料。
不过也难得，从先前到现在这孩子就没跟她说过几句话。
饭桌变得异常安静，除了那小乞丐碗筷碰撞的声音。
那女子坐在对侧细细打量他。
之前送他去澡堂洗干净，换了身干净暖和的棉衣，现在一看，长得挺白净清秀的……
个子也不高。
用筷子的吃相不算难看，还小心保护着身上这身新衣服不落油……许是家道中落了吧，反正不管哪种原因这孩子之前应该生活得不差。
“诶？”那女子也是个热闹的主，忍不住打破安静，“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叫你‘诶’吧？”
“……”
“难不成你没有名字？”面对那小乞丐的沉默，那女子依旧自顾自的说个不停，“你多大了？”
“……”
“你总是不说话也不是个事啊，”那女子颇有些无奈，“如果没名字要不我帮你取一个吧？”
“要不你跟我姓吧？取单字，我姓敖，”那女子对取名字这事来了兴致，“曼？不行不行太娘了，沛怎么样？也不是很好听……”
“瑕。”
“什么？”她很高兴这孩子又难得开口说话，虽然没听清，好像是类似于‘xiá’的音，“是暇吗闲暇的暇？”
“白璧……微瑕，”声音越说越小，在他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有人一直这么叫他，反倒不记得自己姓什么。
瑕，残次斑点。
他明白它的意思，他不记得是谁给他取这个字，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取这种字。
他不喜欢。
还不如后来破庙里其他乞丐喊他的名，索性便改口，声音大起来：“狗剩，我叫狗剩。”
“……”她看着那孩子有些道不明的心酸，想了想道，“不管你过去叫什么，既然我救了你让你重新好活，就以新名字重新开始，好不好？”
第一次，不管是在仅剩的回忆还是为乞的生活里，第一次有人待他这样好。
鼻子酸酸的。
“我呢也不知道你喜欢怎样的字，我提建议你自己选好不好？”不等那乞丐回答，她就已经开始雀跃地准备推荐……
他抬头认真看她说话，女子叽叽喳喳欢喜的声音萦绕耳畔。他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酒窝，甜甜的，她的话很多，很吵，很亲切。
“都好，你推荐的……都喜欢。”说完这话，他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去。
“这就难选了哪个都好，”那女子就着他的回答有些为难，帮他认真想个更好的字，“初？从新开始。”
“……好。”他点点头。敖初，他在心里记下自己的新名字。
“敖初，不错，”那女子也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当下拍桌子放话，“只要在人间，你就由我敖玉罩着！”
“……”原来她叫敖玉。
“那你还记得自己的年龄吗？”
“……”
“又不记得吗？罢了，看你的身形与人间正常十二三岁的孩童无异，还没我高呢。”敖玉又叒叒叕叕估计起来，“迄今为止我活了一千五百三十二年零两百二十八天五个时辰又三刻钟。”
“……”真毫不避讳他是凡人，不过也还不赖，他打心底里对人与妖的区别无感，甚至有时觉得人不如妖好相处，“我不记得自己活了多久，只感觉过了很久……”
“久能久过我吗？”敖玉不厚道的笑了。
“不能。”他一本正经回道。
“……”敖玉就此打住，“好了快吃吧都凉了，等吃饱了，就去找那两人拿回你的东西。”
“……”听到这话，他原本起波澜的心陷入沉静。
红珠被那个人扯出，脱离自己身上妖印胎记压制的一瞬间气息外泄，难道当初她是被那个吸引而来的？
不，不会，救他时她的反应都完全不知道有这个东西。
他偷偷瞄一眼敖玉，怕刚刚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心理被她发现，结果敖玉压根没空搭理看他，这反倒教他暗自松了口气。
那个像传家宝一样的东西，冥冥之中好像告诉他有关自己身世，是人又非人，有块胎记除了隐藏这个“传家宝”的妖气似乎也不能证明他是妖，废材一般无半点能力，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