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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心被叫回了家里,参加爷爷的七十大寿。
沈爸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妹妹嫁到了外省,很少回来。弟弟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在县城开了家小吃店做小本生意,这些年也赚了些钱,前几年在城里买了房,所有的存款就清零了。对于很多普通老百姓来说,一辈子的奋斗目标不过就是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
沈爸沈妈在县城郊区的一个工厂里上班,有包食宿,沈爸沈妈是厂里十几年的老员工了,老板也很信任他们,对他们多有照顾,逢年过节就让他们留在厂里看厂,厂里就相当于他们的家。
沈奶奶前几年因病去世,留下沈老爷子一人。
沈老爷子是个固执的老头,不想给子女添麻烦,坚持自己独自留在了乡下的老宅,守着几亩薄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得勤劳又节俭。
当年沈爸执意要娶沈妈,还不再有自己的孩子,把老爷子气得不轻。
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沈老爷子一个巴掌算是断了父子俩的情分。这些年沈爸虽然像个没事人一样经常回家看望二老,尽够当儿子的孝道,但沈老爷子始终冷眼相待,更别提接纳沈心母女俩了。
人心里的成见是座大山,任凭你怎么努力都休想移动。
刚开始的时候,沈爸和沈妈都认为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可是每次只要沈爸带着母女俩上门,就会被关在门外,次数多了,沈妈也就不再去给老人家添堵,只是时不时提醒沈爸回去看看,偶尔会带上沈心,每次还准备好一大堆礼品。
沈爸对此颇有歉疚,觉得亏待了沈心母女。但沈妈并不这么认为,能遇到沈爸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运气,她再不敢有其他奢求,是她为了一己私心,有愧于沈家。
上一辈的所有恩恩怨怨,终究还是可怜了沈心这个孩子,从小到大亲身体验了什么叫:爷爷不疼,奶奶不爱。
这次的七十大寿,沈老爷子秉持着一直以来的节俭风格,不愿大办,甚至不愿意到城里的酒家操办。于是酒席就设在了村里,沈家老宅门前的空地上。
办酒席其实是件麻烦事,前前后后很多事情需要打理。沈爸一个大老爷们难免顾虑不周全,沈妈忙里忙外帮忙出谋划策。
酒席当天更是带着沈心躲进了后厨帮忙。
掌厨的是二弟店里请来的大厨,做习惯了外面的饭菜,调味料下得猛,油腻重口。连续做了几道菜,沈妈都不满意,担心不符合老爷子的口味,于是就亲自下厨。
酒席上,宾客尽欢。
人逢喜事精神爽,沈老爷子难得笑容满面。
“今天这个菜不错啊,老二,我上次去你店里吃,那叫一个油啊,还有一种什么香菜叶子,味道大得要死,根本吃不下去。”
“爸,这菜合您胃口吧,这是嫂......”
二弟刚想说是嫂子做的,被沈爸用力拉了拉袖子,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笑着改口:
“是我特别交代过厨师,让他少放一点那些调味,就怕您吃不惯。”
“好好,做菜都靠那些调味怎么行呢,像这样不是更好吃。”
“是是是,爸,那个,我敬您一杯,祝您长命百岁,健健康康。”
“好好”
“儿子,把饮料倒上,敬爷爷一杯。”
“爷爷,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好好,谢谢我的乖孙儿,你要好好读书,明年考个好大学,爷爷就比什么都高兴嘞。”
看着沈老爷子心情很是不错,沈爸招手示意不远处正好端菜上来的沈心。
上次见爷爷奶奶还是过年的时候,每次见两位老人,沈心都有些紧张,她知道爷爷奶奶不喜欢自己,更不喜欢妈妈,可是妈妈总是叮嘱她,嘴巴要甜一点,要讨爷爷奶奶开心。
爷爷奶奶不喜欢她没有关系,但她不想让妈妈的处境更为难。所以她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在爷爷奶奶面前出一点差错。
奶奶在世的时候还好一些,女人家终究心更软,后来那几年对沈心也算不错。但爷爷几乎就没对她笑过,印象中永远是板着一张脸。
“爸,我让沈心也敬您一杯。”
沈爸说完这句话,沈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明显收了一些,沈心看得很清楚,她的头不受控制地低了低,脸上好不容易扯出的假笑也无力维持,被沈爸从后面拍了一下,才记起该说的话:
“爷爷,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到底是在酒桌上,这么多人看着,沈老爷子也没有做得太过分,他点了点头,说了两声好,举杯喝了一口算是接受了这份心意。
“爸,那我去厨房帮忙了。”
沈心如释重负只想快些逃离,小声跟沈爸说了句,沈爸知道她在这里也会不自在,就让她下去了。
厨房里连个风扇都没有,热气冲天,袅袅的炊烟中沈妈的后背已经被汗湿了一大片,手下动作不停,还在大力地翻炒着锅里的菜。
沈心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难过得挪不动脚步。
“诶,心心,别在那里傻站着,快过来帮忙啊,把那个土豆丝端过来给我。”
“哦,好。”
酒席结束,收拾完一切已经是晚上快十点。
沈妈整个人就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浑身是汗,头发也乱糟糟的,手背上还有几个因为着急不小心被烫伤的红肿。
“爱莲,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沈爸有些心疼地抓着沈妈的手臂,心里的愧疚更深,为了让老人家开心过个生日,身为自己的妻子,却连在酒桌上光明正大地敬公公生日酒的机会都没有。
“没有辛苦,爸他今天吃得还开心吗?”
“开心,多亏了你。”
“那就好,应该的。”
“我带你去见一下爸吧,送个祝福。”
“这......要不还是算了吧,他等下看到我万一又不高兴了,连你都赶出去。”
“去吧,没事,如果他要赶我们,我们正好一起回去。”
“建民,要不还是算了吧,我没关系的。”
“妈,去吧,您辛苦一整天,应该让爷爷知道的。”
沈妈看了一眼沈心,又看了看沈爸,两个人眼里都是鼓励的眼神,她只好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