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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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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游川看着她泰然自若的模样,气得想笑,不等江棠下床,他淡淡地说了句:“我的脸好看吧?”

    江棠闻言动作倏地一僵,猛地扭头瞪着眼睛看着唐游川,脱口而出地指控他,“你一直在装睡?”

    “我在闭目养神。”他嗓音低沉沙哑,不愠不火道。

    “没睡着我让你翻身你干嘛不动?”一想到方才自己费劲照顾他,结果这丫在装死,江棠脸自己拿他的脸恶作剧这一茬也忘记了,“故意折腾我?”

    唐游川神色自然,薄唇轻启,出声道:“我累得动不了。”

    江棠:“……”信你个鬼!

    一股怨气堵在喉咙,江棠真想冲他一脚踹过去,让他故意装死!

    见她闷声不语,气鼓鼓的样子,唐游川心底好笑,奈何身体虚弱,他也笑不出来,而且他潜意识地觉着现在若笑了,江棠会甩脸直接走人,只是没注意到自己并不想她走。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江棠没好气道,“什么问题?”

    “我的脸,好看。”

    江棠听着他直接把疑问语气变为陈述语气,差点儿没忍住直接骂他一句不要脸,忒不要脸了!

    她面不改色道:“不知道,没认真看过。”因为气在心头,她说话的语气并不是很好,“而且所有人都是两只眼睛一鼻子一嘴巴,都一样。”

    “江棠。”唐游川突然叫了她一声,江棠抬眼,“在。”

    唐游川闭眼道,“过来。”虽然声音虚弱,但语气不容置喙。

    江棠绷着神经,警惕地看着他,压低了声音:“干嘛?”

    “帮我擦下汗。”唐游川说。

    江棠闻言,抓过床头柜上的毛巾凑过去,给他擦额头,唐游川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幽幽盯着上方江棠的脸,“认真看。”

    江棠懵了懵,后知后觉他说什么,顿时一阵无语。

    唐游川皮肤也挺白的,现在病了更是苍白无血色,躺在黑色被子里,愈发衬得孱弱,但属于他身上那股独特的矜贵英气依旧无损,的的确确养眼。

    但他非要让人看着这一举动,也真的太过自恋,搁在青春情,他这样的人,分分钟被人冲过来一顿暴揍,不过几百年没有自恋这一层原因,就凭他这臭脾气,也足以让人揍他不论理由了。

    唐游川说:“看清楚,我跟那些人一样?”

    江棠:“……你想让我说什么?很好看,很帅?”他是被烧成弱智了吗?

    “难道不是?”唐游川面不改色反问。

    江棠想嘲他,但对话上他“你敢说不是就死定”的眼神,要笑不笑道,“嗯,你仪表堂堂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颜如宋玉貌比潘安。”

    她薄唇一张一翕,一口气不带喘往蹦了一连串溢美之词。

    唐游川沉默了两秒,“这么快词穷了?”

    “要不我去拿本词典过来给你念吧。”江棠面无表情说。

    又沉默了两秒,唐游川突然问了句:“生气?”

    江棠坐在床上,绷着脸目光清凉看着他,半晌不言苟笑道,“被当成个傻子耍,难道我该开心?”

    唐游川声音很轻,“你对着我的脸戳掐揉扁,我说你什么了吗?”

    话音刚落,江棠心虚地瞥了他一眼,明知道抵赖不了,她硬是默不作声抵死不认,屁股往床边挪,脚刚着地,唐游川波澜不惊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去哪儿?”

    “回房洗澡,睡觉。”

    唐游川说:“我还没退烧。”

    唐游川脸色苍白孱弱,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江棠,两人无声地对峙。

    江棠当然听懂他话里另外一层意思:我还没退烧,你跑回去睡觉,若我更严重了应该叫谁?你难道不是应该留下来照顾我?

    江棠一时气也不是,骂也不是,就觉得这人很欠,平时欠,病了更欠,分明就是他需要她帮忙,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大爷架势,把她当丫鬟呢!

    憋了半天,江棠挑眼反问了句,“发烧也不肯看医生,我要不回来,你不也是自个儿躺着睡觉。”而且废话这么多,都快能把她气死了,哪还需要她照顾。

    唐游川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薄唇一掀,淡声驳她:“你不是医生?”

    “我又不是治感冒发烧的!”

    闭着眼睛的某人似乎讥笑了一声,因为太轻太弱,江棠怀疑是自己幻觉了,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弱,“心外科医生没有常识是吧?”

    刚她不应该掐他的脸,而是应该趁机拿针线帮他把这嘴巴给缝上!都病成这幅鬼样子了,嘴巴还不忘记损人,不,现在也还来得及,反正他又没力气抵抗了不是?

    江棠心底吐槽着,却不敢真这么做,唯有轻轻地撇了下唇,用他的话来堵他的嘴,“你不是让我别管你?”

    “某人还口口声声说过会记着我的恩情。”

    此话一出,江棠瞬间败阵下来。

    所以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长,欠人的恩情最难还。

    “你睡觉吧,我回房洗完澡再过来。”江棠选择妥协。

    唐游川没再吭声,江棠扭头看去,发现他闭着眼眼睛,安静地睡了,有前车之鉴,江棠就算想要趁机报复打他一顿,也是有贼心没贼胆了。

    唐游川头痛欲裂,身体如同灌了铅一般沉,很难受,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跟江棠斗完嘴,他是真的困了乏了,江棠最后一句话落下,他的思绪便渐渐飘远,恍惚之间,听到了关门的声响。

    四人晚上吃饭的时候高兴,喝了不少啤酒,虽然不至于醉,但江棠也有几分微醺,而且医院忙了一整天,回来又照顾唐游川那难搞的男人,洗完热水澡出来,困意便浓浓席卷而来,奈何隔壁躺着个大爷等着她。

    洗头洗澡吹头发,江棠弄了三十多分钟,推门进卧室,发现唐游川竟然掀开了被子,平躺的姿势也换成了侧躺,背对着门口的方向,睡衣下摆被卷起了一截,露着腰背,整个人都挂外头,手脚压在被子上。

    江棠走过去叫了他一声,没有反应,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结果摸到一手湿腻的汗,温度依旧很高,她低头一看,瞧见男人修长的后脖颈上全是汗珠,黑色的枕头,他枕着的位置有一片颜色偏深,摸了摸他的睡衣都是湿的。

    这一身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江棠叹了口气,默默地进浴室弄了湿毛巾折回床边,给他重复擦身的步骤,一回生二回熟,有了经验,正好他睡的姿势方便,手从睡衣下摆往上伸,三下二除五就搞定了。

    只是擦到腰脊处的时候,江棠瞥见他裤腰处也湿了一片,她的动作不经大脑思考,顺着腰脊往下擦。

    等她后知后觉察觉到什么的时候,整个人猛地僵住,下一秒,视线集中过去,顿时一阵天雷滚滚。

    “轰”一下,全身的热血宛如缺堤的洪水,猛地冲向脑袋,江棠的脸颊霎时烧了起来,像碰了个烫手芋头,惊慌失措地收手,结果因为太急,扯到了裤腰的皮筋,皮筋被拉长再反弹回去,“啪!”听声音这一下应该挺重的,江棠看见唐游川反射性地抽搐了一下。

    江棠心头一咯噔,果不其然,传来了男人迷迷糊糊的声音,“你又在干什么?”沙哑得不像话,但难掩其中的恼怒。

    如果他不是病得没劲,江棠丝毫不怀疑他要跳起来给她一脚。

    江棠低声道,“帮你擦汗。”

    唐游川没动,脸埋在枕头和被子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趁机报复。”

    冤枉,她真的没有那么坏心眼好吗?意外!

    “我去换条毛巾。”江棠说罢,把他被汗水沾湿的睡衣扯下来,佯装镇定都起身进了浴室,唐游川没有睁开眼睛看她,自然也没发现她异常通红的脸。

    江棠快步进了浴室,站在盥洗台前,低头盯着自己撑在台边上的手,刚擦的时候,她的手指也碰到了,虽然只不经意的一下,可那滑而弹感十足的触感……意识到自己在想入非非,江棠抬手拍了拍了自己的额头,兀自嘀咕着:“疯了疯了!”

    一边咒骂着自己疯了,一边又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真挺好摸,啊!江棠你快醒醒!让老虎知道你摸了他的屁股,还要不要活了!

    江棠双手掬捧着凉水泼了泼脸,安慰自己别想歪,她是医生啊,眼里的患者没有性别之分,她不用想那么多。

    心理建设还是十分有效果的,前后不过两三分钟,她就镇定下来,燥热褪去,心跳也恢复如常了。

    然而,当拎着毛巾重回卧室,帮唐游川解开衣服擦胸膛的时候,江棠的脑海里不自觉地冒出一些歪念,气息险些要稳不住,手忙脚乱加快了速度。

    结果就是力道过重,弄得唐游川不舒服,闭着眼睛眉头紧蹙,烦躁道,“轻点!”

    “好。”江棠做贼心虚,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应了一声。

    待重新帮他换好干净的睡衣,江棠自己也出了不少汗,额头黏糊糊的,呼吸喘得像是刚跑完八百米。

    因为唐游川还在发汗,温度也没有降下来,江棠虽然又累又困,但她没有睡,回房穿了件厚外套,就在唐游川卧室的小沙发上窝着用手机找了电影看,每隔半小时就观察一次唐游川的状态。

    但唐游川这人温度一直没降低,江棠只好去弄了几条湿毛巾塞进冰箱,等差不多了拿出来,分别敷在唐游川的额头、手腕、小腿上,毛巾温度高了又换掉,如此往复换了几轮,想着他若再不退热,就打电话叫卫昊过来扛他去医院了,好在他温度有慢慢在降低。

    凌晨两点多,江棠摸了摸唐游川的额头,再次抬起他的手臂,准备把体温计塞进他的腋下时,唐游川睁开了眼睛,惺忪的睡眼,透着疲倦感。

    “我再量下你的体温。”江棠把体温计塞好之后又替他掖了下被子,低声道,“感觉怎么样?好点没?”

    “头疼。”一出声,喉咙又干又疼,“喉咙也疼。”

    江棠问:“喉咙很疼吗?”

    “有点。”唐游川皱着眉头。

    江棠看他表情都知道不是有点,若不是真的难受,他也不会说出来,低声道,“估计是发炎了,我去给你拿点消炎药,你等下。”

    半宿不睡,倦意和疲劳双重折磨之下,江棠的声音也变得沙哑。

    “你也感冒了?”唐游川突然问了句。

    “呃?”江棠楞了下,摇头道,“没有。”

    唐游川波澜不惊出声:“声音难听。”

    江棠:“……”

    不气不气,他是病人,她是医生,不跟他计较,对病人动粗,是有违医德的,江棠一边宽慰自己一边作深呼吸,“我去拿药。”

    江棠出去了挺久,唐游川忍着浑身酸痛翻了几次身,怀疑她是不是溜走回房,刚从床上坐起来,她就从门口走了进来。

    江棠走至床边,温声道,“把药吃了,明天早上要是没有缓解,你让医生看下。”

    “你是假医生吧?”唐游川说。

    江棠眼睛微瞪着他,皮笑肉不笑道,“是啊,我是江湖郎中。”

    唐游川眼皮一挑,睐了她一眼,江棠面不改色把药递给他,“吃了。”唐游川没接,直接张嘴,江棠心底翻了个大白眼,你丫自己没手了是吧!想归想,她还是把药塞进了他的嘴巴,而后给他递杯子。

    唐游川含着药,眼睛盯着江棠手里那杯黑色的东西,皱眉问:“这杯什么东西?”

    他的嘴巴里有药,说话不太利索,舌头打结了一样,江棠听着莫名感到好笑,唇边挽起浅浅的弧度,胡口一掐,“毒药,喝不喝?”

    唐游川睨着她,不说话,但眼神犀利。

    江棠忍着笑,“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啊,就是药,喝就行了。”

    唐游川皱眉道,“给我清水。”

    嘴巴里的药被唾液融化,本就味觉寡淡,现在又一腔苦味已经让他够呛了,鬼知道她这杯玩意到底是什么味道,她虽然不会真给她一杯毒药,但药味苦到极致其实跟毒药没区别了,他不喝!

    唐游川当然不会让江棠知道他是怕苦,他嘴巴含着药都没吐出来,所以江棠根本没往那方向想,只当他是找茬,“喝这个,你不是喉咙疼么?”

    嘴巴的苦味越来越弄,唐游川的脸色也随之阴沉,绷着腮盯着江棠,江棠深思一顿,小心翼翼道,“你该不会是怕苦吧?”

    唐游川的眼神顿时像是夹了刀子,寒芒湛湛的,江棠看他这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不但没怕,反而偷偷一乐,赶紧出声道,“这个不苦,真的,骗你是小狗。”

    她这话不但直接撂了唐游川面子,还跟哄三岁弱智似的,这是暗搓搓地嘲笑他,唐游川闻言,气得喉结上下一滚,苦哈哈的唾沫连着一颗药丸被他往喉咙里一咽,唾沫是咽下了,那药丸卡在咽喉那不上不下的,也顾不上发飙,抓着江棠的手腕把杯子送到唇边,赶紧喝了一口。

    舌尖没有尝到苦味,他才放心继续喝,将药片全部送进胃部。

    但是因为药片在口腔里停留得太久,咽完之后那苦味都久久不散,唐游川脸色并不好看,睨着江棠,不冷不热道,“让你照顾我,是不是很不满。”

    疑问的句式,却是陈述的语气。

    江棠心底回答,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面上却一片平静从容,脸不红心不跳道,“没有,照顾你是我的荣幸。”

    没有一句真话。

    唐游川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本想发火的,但在看见她眼底的红血丝那一刻,心头的火苗突遭冷水,噗嗤一下灭了。

    他虽然睡着了,但没有睡死,她一直在照顾他,多少都有感觉到,她照顾他,熬到现在也没睡。

    思及此处,他到底没有良心泯灭尽丧,脸色稍微缓和,沉默了片刻,沉声道,“再去给我拿一瓶水。”

    一瓶水,不是一杯,这是彻底防止江棠又给他加料。

    “噢。”江棠有些讶异,居然没有继续发难了,“体温计拿出来我看看。”

    唐游川把腋下的体温计拿出来,递给她,江棠凑近台灯下看了看,“三十八度,虽然温度退了,但还在烧着,被子盖好别着凉了。”

    江棠把杯子拿下去洗干净,而后又拿了三四瓶纯净水回房,放在床头柜上,“你发了汗,多喝点水。”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眼角沁出生理性液体,“喝了水赶紧睡,睡觉身体恢复得快。”

    “你呢?”嘴巴比大脑快,唐游川意识时话已经问出口。

    江棠说:“你不是还没退烧嘛,我继续守着。”说罢,她转身走到小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背靠着沙发,双手交握举过头顶往后拉伸,抻了抻褪。

    唐游川拧开水喝了一大口,看见江棠靠在沙发上不动,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干嘛,想让她回房睡,然而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掀开被子躺下,过了几秒,他语气淡淡道,“别再那儿睡着了,病了我不负责。”

    江棠原本是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儿,结果太困了,阖上眼睛就差点儿睡着了,突然听到唐游川的声音,又睁开了眼睛,不紧不慢道,“我没睡。”

    她才不敢指望他负责,只要他病好了以后不再找茬就佛祖保守阿弥陀佛了。

    接下来再无声音,屋外幽静,卧室亦寂静无声。

    江棠拿出手机随便翻看着,大概是因为唐游川的温度降下来了,她绷了半宿的神经终于得以解放,这一松懈,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