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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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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游川在发信息之前还曾打了一通电话过来,江棠那时在手术室里忙着救人,没接到。

    江棠看见信息时,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的念头是唐游川这是借口出差避开自己,突然感到一阵胸闷气短,堵得她心中万千滋味儿难以言说,她连信息都懒得回复,烦躁地收起手机,折回办公室写病例报告。

    此后一连几天,江棠跟唐游川的联系仅限于如常问候信息,对话诸如早安晚安,吃饭了吗,在忙,嗯啊哦这种毫无营养价值的内容,两人都默契地避开那些拿不愉快的话题,结果却整得干涩又尴尬,小心翼翼中透着一丝丝疏离。

    期间,江棠抽空去见了一回苏姣,她住院了,在另外一家医院,一再追问之下苏姣才跟她交代了这次事情的来龙去脉。

    苏姣那天带着律师上门找他,本来要签离婚协议,结果陈俊凡不知道受了刺激,突然就动手打律师,苏姣自然是要帮律师拦他,不想这一行为激怒了他,拿了个花瓶砸破了律师的脑袋,苏姣把他掀开去扶律师的时候,因为背对着陈俊凡,所以没注意到他拿起了剪刀,一剪刀从她后腰刺了进去。

    陈俊凡当时是真杀红了眼,真的是打算要了她的命,疯言疯语说了一堆,苏姣事后回想起来,总结推测,应该是方艺桐背叛了他,所以他才会骂他跟方艺桐一样下贱,人尽可夫。

    苏姣以前报过警,可是家暴这种事,都被当家事处理,根本没人会在意,所以当她决心要离婚之后,就在家里偷偷装了摄像头,目的是收集他打人的证据,这次律师也在场,事后她及时报案验伤,人证物证一样俱全,成功把陈俊凡给弄了进去。

    苏姣三言两语说得风轻云淡,江棠听着却心惊肉跳,当时那种情况,幸好有律师在场,也幸亏律师是个高大的男性,否则苏姣可不只是被刺一剪刀那么简单。

    苏姣告诉她,她的案件已经重新受理,陈俊凡也被重新提审了,还告诉她,她爸妈都已经知道了她要离婚的事情,也支持她的做法,而且她爸还在找关系,要陈俊凡尽量往重里判。

    江棠安静地听着,实在没办法告诉她,就算唐游川不替陈俊凡出头,陈俊凡可能还是能够逃脱法律的制裁,因为陈舒是他的后盾。

    碍于此事,对于唐游川的冷淡,江棠起先是怒,后来是难受,再之后就是默然,甚至嗅到了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可是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就像一个死循环,无解。

    而唐游川也真冤枉,出差是无可奈何,确实有事情需要处理,唐旗集团早在他父亲接手管理的时候,内部就存在某些弊端,陈董这个老头儿,唐爷爷还在的时候尚且念及情谊,自从唐爷爷走了以后,他野心便日益彰显,特别是在唐游川上任之后,打着任人唯贤的旗号,安插自家人逐渐深入管理层,暗中拉拢股东。

    早之前顺势处理掉的高在明只是冰山一角,上次项目罢工顺藤摸瓜深查下去,果不其然,最后的幕后推手也是他,因为唐旗高层职位调动,好几个陈家派系的人都被隔出了集团中心,陈董安耐不住,竟私底下勾上了沈毅,两人联手通过好几层的关系,弄了个空壳公司搞民间借贷,把项目二手承包的老总给骗了进去,这人尝到甜头贪心不足,便把项目款也给挪用投了进去,结果钱被骗得一干二净,人就跑路了。

    而且陈董和沈毅手段高明,这事儿就算查下去,也追不到他们的责任,法律制裁不了,便不足为惧,唐游川却被气得不轻,原本的计划不得不提前,所以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他都会很忙。

    这几天,他不是在看资料账本就是在开会,真的是忙得抽不开身,很多时候都是他在忙时江棠得空喘气,等他忙完江棠又没空了,两人时间对不上。

    再一点,他也是听信了沈叙的提醒,心底有疙瘩,怕江棠气性未过,怕频繁联系隔着电话闹情绪,如此一来真是雪上加霜。

    其实那天沈叙正好经过这边办事,跟他见了一面顺便聊了下工作,见他情绪不对劲,连猜带蒙的拐出了不少信息,猜到他跟江棠在闹别扭,便跟他扯了一顿。

    作为经验丰富的过来人,沈叙意味深长地表示,“你这是过犹不及,女人嘛,都喜欢蹬鼻子上脸,恃宠而骄,你越低声下气她越作,适当的冷淡勾得她心焦不安,她就愿意冷静下来跟你好好讲道理了。”

    “她又不是你身边那些倒贴着上的女人。”唐游川声音冷淡而烦躁,怀疑沈叙不靠谱。

    沈叙啧了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情侣之间小吵小闹是情趣,但为了一件事没完没了,递梯子不下还顺着往上爬,这就过了,得收,否则以后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有得你受。”

    唐游川面无表情地说,“我愿意让她骑。”

    “……”

    这人不谈恋爱时跟性|冷淡似的,结果谈起来却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骚,还骚得毫无底线,没脸没皮,他算是看清楚了,表里不一说得就是这种人。

    沈叙都被他气笑了,危言耸听,“当心骑着骑着就没了。”

    唐游川冷眼瞥他,直接下逐客令,“自己滚还是我踹你滚。”

    沈叙喷了口烟,出声啐他,“好心没好报。”手机响起,他的助理在催,遂起身,离开之前还不忘提醒,“你们现在见不着面,可别再隔着电话谈问题,万一没扯好,她上火了又见不着你人,再胡思乱想一顿那可真会闹巧成拙,见着面之前安生点啊。”

    “滚吧。”唐游川头也不抬地赶人。

    沈叙哼了哼,潇洒离开,刚出大门就在群里爆料,呼朋唤友来给唐游川出谋划策,然而信息刚发出去几秒钟,他看见屏幕一闪,出现了一句“你被群主移出群聊”的字样。

    沈叙:“……”靠!交友不慎!

    就这样,两人各忙各的,好久都没好好你侬我侬了。

    这天晚上下班,江棠拖着疲倦沉重的身体回家,结果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接到了医院的电话,一名值班同事因为急性阑尾炎被移送去了胃肠外科,偏偏临安医院附近发生车祸,急诊中心接收了几名重伤患者,值班人手不够,她被传唤了回去,江棠只得回家换了一身衣服又匆匆赶回医院。

    凌晨时分,又接收了一名女性患者,靠心脏位置被刺了一刀,伤口很深,女人已经陷入昏迷,陪着一起来到医院的是女人的丈夫,身上还沾着血,整个人茫然且惊慌,双手抖个不停,说话都不利索。

    江棠接的诊,男人支支吾吾地没讲清楚受伤的原因,但她依然猜到七八分,目光冰冷地扫了那个男人一眼,眉眼冷漠得几近刻薄,什么都没说,只是安排了检查,然后进了手术室。

    患者身上除了刀伤,还有好几处严重淤伤,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殴打造成,若无意外,施暴者就是送她过来的丈夫,一旁的护士看见那些伤,不由得抽了口凉气。

    既同情又可怜地说:“又是家暴。”

    江棠盯着那些淤伤,想到了苏姣,又想到了远在外地出差没有联系消息的唐游川,喉咙就像卡了跟鱼刺一般难受,护士问江棠,“江医生,咱们要不要报警啊?”

    旁边有人接茬,“万一人家不愿意,我们私自报警,到时候找上咱医院闹事,那就麻烦了。”

    “可是这都动刀子捅心脏了,已经危及性命了啊。”

    “咱们报警出于善心,但人家未必会接受,没准儿还嫌多管闲事,到头来反而埋怨怪咱们,医患矛盾本这么敏感,咱们还是别惹事儿了。”

    江棠攥了攥手指,淡声打断,“先救治,其余的之后再考虑。”

    成年人的世界很忙碌,有人是为了生活,有人是为了理想,不管哪种,都没空去伤春悲秋,江棠和唐游川之间那点屁事,搁在生死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投入工作时,江棠便彻底忘了。

    等从手术室出来,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走廊里乃至整个医院,除了急诊中心,安静中透着一股森然,脚踩在地面上的回声都像死神的步伐般略为瘆人。

    男人还守在手术室外,见江棠出来紧张地确认情况,得知人没事,才松了口气,但当江棠再次问他患者受伤的缘由,男人依旧左言右他,因为心虚,对上江棠泠然的眼神,便板着凶恶不耐烦的表情让江棠救人就行,别那么多废话。

    江棠曾经因为冲动吃过闷亏,所以什么都没说,她回了办公室,拿出自备的小毛毯进了后面的休息室,准备躺在小沙发上凑合睡一觉补补精神。

    她从早上开始一直到现在,在手术台上前前后后站了十几个小时,肩酸腰疼腿胀难受,手指都有些发僵了,然而也不知道是高度紧绷的神经还没松弛下来,还是因为心里头藏着事,明明疲倦不堪,闭上眼睛人却无比清醒。

    江棠想到了唐游川,几个小时之前他发了信息,问她下班没有,当时忙着赶车没来得及回复,后来一忙也把这事儿给忘了,这会儿才记起。

    拿出手机,点开了软件,江棠发现列表的第一位头像是变得很陌生,是一盆小红花,她微微一怔,定睛一看,备注是“三哥”,对话的内容也还停留在那句“下班了吗”,确实是唐游川没错。

    江棠抱着好奇心戳开头像图片,认真看了一会儿,认出图中的花是上次在他办公室的休息室里看到的那盆。

    唐游川之前的头像是一张云朵图,十分普通那种,一眼就看出是随便整的,这会儿怎么突然就换了,而且还换了这么一个红艳艳莫名骚的照片?

    江棠盯着沉思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戳了对话框比编辑发送:刚下手术。

    既是回复他前面的话,也交代清楚她这么晚才回信的原因。

    发完之后,又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聊聊别的,这几天两人的对话内容整得跟分手前奏一样,看着他冷冷淡淡爱答不理,每次都跟完成任务似的几句问候,江棠心底其实并不好受。

    开始她赌气,他冷她就淡,后来是忐忑,委屈,好几次都想问他是什么意思,但一想到他明知道她憋着一股劲没消,还撇下她出差,这期间还态度冷淡,她又气不过,始终还是拉不下脸,就这么僵着。

    一边难受一边作,想着他又拉不下脸张嘴,一旦空闲下来便胡思乱想,疑神疑鬼,患得患失,江棠讨厌死这种状态,却又不知怎么去改变。

    突然感觉自己成了个窝囊废。

    江棠正在神游太虚,唐游川却回复了信息过来:今天这么晚?

    江棠一愣,没想到他这个点了还没休息,迟疑了片刻,回道:值班,你怎么还没睡?

    唐游川没再回复,而是直接打了电话过来,江棠被铃声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已经接了起来,看见通话中的页面,赶紧将手机贴上耳朵,“喂。”

    出声之后,才察觉到自己竟然在紧张,心脏咚咚跳得又急又响。

    唐游川听见她嗓音有些沙哑,顿时蹙眉,“感冒了?声音怎么这么哑?”

    时隔多日,再听见这熟悉低沉的声音,江棠不自觉地瘪了嘴,故作冷淡道,“不知道,喉咙有点不舒服。”

    她也没撒谎,喉咙确实有些干紧不适,不过不是感冒,纯粹是因为忙没空喝水,工作的疲劳又熬夜导致的症状而已,但她故意模糊不讲清楚。

    江棠一边装可怜,一边暗骂自己是个心机女。

    果不其然,唐游川紧张了起来,“你还没回家吧?去找人看下拿药吃。”

    “累,不回家了。”江棠这话倒不假,她现在一步都不想动。

    唐游川放轻了声音,近似于诱哄,“那去看医生,听话,别让我担心。”

    江棠语气幽幽地说道:“你还会担心我吗?”

    不等他回答,江棠一条条开始细数他的罪状,“这几天,你一次电话都没打过,每天只有早中晚敷衍的问候,我发完信息也是半天没回,你还会管我舒不舒服,难不难受吗?”

    沙沙哑哑的嗓音,低淡而缓慢,自带委屈可怜的效果,透过话筒,情绪更浓,一个字一个字地灌进唐游川的耳朵,凿在他的心上,唐游川这才意识到自己听信了沈叙的话有多蠢,真真的后悔不迭。

    喉结上下一滚,唐游川哑声道:“对不起,我错了。”

    江棠窝在沙发上,并未原谅他轻飘飘的道歉,忍不住跟他唱反调,“你错哪了?你没有错,是我小题大做借题发挥,逼得你无言以对,所以懒得跟我废话。”

    这真是来自灵魂的拷问与为难,唐游川简直头疼,愈发想把沈叙那王八抓过来当沙包锤,低声解释,“我以为你不想理会我,怕一直你你会厌烦……”

    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真是火上浇油,不等他说完,江棠就凉凉地打断他,“嗯,都怪我,全怪我。”

    唐游川:“……”越抹越黑,还是闭嘴,弱弱地说,“怪我,都怪我,是我不好,不应该不给你打电话,疏于问候交流,还不及时回信息。”

    江棠突然出声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唐游川有些费解。

    “故意冷淡我。”江棠说。

    “不是。”大概是本能的求生欲,唐游川下意识地否认,拒绝承认自己确实有故意为之的成分,真假参半,一本正经地说道,“怕惹你不高兴,还有就是工作忙,抽不出太多的时间跟你好好聊。”

    江棠抿了抿唇,积压了数日的委屈倾泄而出,“难道晾着我我就会高兴了?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你到底是想要逼我让步呢,还是腻烦了我想要分手。”

    “这事是我不好。”唐游川吸了口气,沉声道,“我从来没想过跟你分手,也不可能跟你分手。”

    “不想分手你跟我玩冷战。”江棠波澜不惊。

    唐游川默了一秒,忍不住争辩一句:“你也没主动找我。”

    这事儿的确不是一个人的原因,他寥寥数言,她也端着没主动,两个人都有责任,唐游川也没错怪江棠。

    但他忘记了一点,女人这种时候,根本不会跟你讲道理。

    江棠气还没出完,所以实实在在地把女人该有的胡搅蛮缠来了一回,抓着他话里的漏洞攻击,“你看,你还说你不是故意冷淡我?”

    “……”唐游川猝不及防搬个块石头砸自己的脚。

    “对不起。”唐游川干巴巴地重复道歉,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这么怂过,“以后不会了。”

    江棠冲着话筒冷笑,“你跟我保证过不止一次了,下次再闹点别的事情,是不是也要道歉,然后又再保证?”

    上回他无缘无故失联不见人影,跟他保证以后不会了,得,确实没有一声不吭玩消失,结果跟她玩冷淡。

    唐游川被怼得无言以对,一个头两个大,不过听见她竹筒里倒豆子般冲他发脾气,又莫名想笑,其实比起她冷冷淡淡佯装平静隐忍,直接将不满倾倒出来反而令人安心。

    可安心是一回事,能不能好好安抚她情绪又是一回事,唐游川倏然静默,思忖着该怎么让她消消气。

    彼此沉默了几秒,他不吭声,江棠沉声道:“说话。”

    唐游川实在是不知怎么说才能让她顺气,索性腆着脸皮耍赖:“我想你了。”

    江棠泄火泄得正爽呢,他突然这么来一句,她顿时噎住,嘴巴翕动着,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