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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4点半。
李艳下午带着小亭子去月婶儿家玩儿了,回来后正好看到王远趴在桌子上写信呢。
“给李航写信吗?这么黑开灯啊,行了小亭子找你爸玩去吧我要做饭了。”
李艳撸起袖子开始抱柴火做饭,小亭子踢踏掉鞋子爬上炕,依偎在王远左边直勾勾的看着他写字。
她也不说话,屋子内非常安静王远能清楚的听到她的呼吸声,一个个她都不认识的复杂汉字非常轻松的被王远写了出来,这在小亭子看来简直太厉害了!
所以她哼唧道:“爸爸,你好厉害啊!”
“哈哈哈~”大闺女的赞美让王远可开心了,摸摸她的小脑袋道:“桌子左边儿的盒子里还有糖呢,去拿糖吃去吧。”
瞬间小亭子开开心心的像是一只小狗子似的,去拿糖去了。
这天下午,王猛家买来了新的冰箱,用三轮车拉着好多人围在他家观看,王远两口子也去看了。
晚上的时候王猛便喊了王远,王虎两人一起吃饭,看的出来他今天非常高兴。
王猛的又升职了已经开始带徒弟了,工资自然也是水涨船高,高兴之余也更让他不会辞职了。
“老周你们知道不?就是我们主任啊,他和副主任都辞职下海经商去了,他们要是不走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升职……不说这些了,来走一个!”
王猛这几年一直在辞职与不辞职之间纠结,最终还是选择了不辞职。
他感觉自己心眼儿实在,也没啥大本事做买卖也很可能会赔钱,现在这份儿工作收入还算不错就干着吧。
吃完饭后回到家,大白猫凑过来蹭蹭他的胳膊:
“喵~”
“哎?还没喂猫呢。”
“还有馒头呢,给她块馒头吃吧。”
李艳去堂屋掰了一块馒头回来,递给大白猫后后者闻了闻就咔咔的吃,吃的可香了,吃完了馒头舔舔嘴角,又跳下炕去水盆里喝了点儿水便去睡觉了。
打开电视机随便找了个台看着,李艳又用簸箕翻了点儿黄豆来,她打算捡捡坏粒儿,瘪粒儿,用剩下的好豆子磨点儿豆腐吃。
“别抽烟了和我一起捡,小亭子你也过来捡啊,咱仨一起捡捡的快。”
“行,我抽完这一根儿就不抽了。”
突然,电话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叮咚~叮咚~叮咚~
座机电话一共有5个来电提示音,想要哪个就可以调成哪个,小亭子偶尔闲了就会去按电话键不断转换提示音听着玩儿,为此好几块电池都耗完电了。
王远走过去接起电话,没想到是二狗打来的,有了上次的教训二狗终于知道提前打个电话了。
“二狗你要过来啊?来呗!正好也有日子没见了。”
转天上午的时候,二狗就骑着摩托车突突突的来了,后座上挂着筐子带来了不少新鲜蔬菜。
他停好摩托后,狗子们立刻“热情”的汪汪叫着冲了上去,王远连忙驱赶开狗子。
狗子们很聪明的,冲上去叫一叫是职责所在,也对主人表明自己看家不会偷懒,但是主人一驱赶他们就知道职责履行完了,不用再叫了。
“除了菜,我还带来了三十个咸鹅蛋,都是双黄的大鹅蛋。”
二狗把筐子上边儿的蔬菜扒拉开,露出下边儿的鹅蛋来。
双黄的鹅蛋个头确实非常大,中午吃饭的时候煮了四个,全切开后果然都是双黄的,蛋清奶白,蛋黄流着金黄的清亮油脂,看的人口齿生津,舌下涌泉。
“真香,这鹅蛋腌的好啊……”
“对啊,这蛋黄真好吃。”小亭子爱吃流油的鹅蛋黄,李艳便夹给她吃,她自己吃鹅蛋清。
看着王远一家子喜欢吃送来的鹅蛋,二狗也很高兴,盘腿坐在炕桌旁边儿的他吃着菜道:
“卖咸鹅蛋比单纯的卖鹅蛋赚的多的多,现在农场产的所有鹅蛋都整成了咸鹅蛋了……对了,前段时间大晚上的农场跑进来一头野猪,也不知道是发什么疯把6号大棚撞了一个口子。”
二狗想想当时的场景还很生气:
“大半夜的我就被喊醒了,着急忙慌的穿好衣裳就往外跑,是真的冷啊,又逮猪又补窟窿的忙到天快亮了才算是完活儿,结果冻的我第二天就感冒了……高烧不退,屁股上挨了一针才算是好点儿。”
“哈哈哈~那你是真的惨啊,那野猪呢?”王远给自己斟满了酒后又给二狗斟酒,后者连忙扶了一下酒杯。
“吃了啊,还别说确实挺香的……就是让野猪拱破的大棚完了,那么多黄瓜,西红柿,萝卜全冻死了啊老惨了……气的我娘差点儿抽死我,远哥你评评理野猪拱的关我啥事儿嘛,又不是我拱的,我娘也忒不讲理了。”
二狗委屈的喝了一口闷酒,王远笑了笑却没有搭话,在他的印象里薛姨可不是不讲理的人。
下午的时候王远带着二狗去村里村外的溜达了一会儿,在一条道口往南拐最后来到了小卖部,看见有打牌的二狗瞬间手痒起来。
结果下场没半个小时呢就输了好几块钱,王远连忙把他拉起来了:
“行了行了,走了走了。”
只到走出了小卖部,二狗还傻不愣登的叹气:“今天手气不好……哎?那帮孩子玩儿啥呢?玻璃球还能站着弹啊?”
“能啊,玻璃球的玩法很多的。”
最近屯子里流行起了“弹玻璃球”,游戏也分男孩玩儿,女孩儿玩——像翻花绳,跳皮筋,踢毽子,抄嘎拉哈等等一般都是女孩儿玩儿的。
打pa,撞拐,抓鸭子,弹玻璃球,跳高,扇纸片儿,下棋等等一般都是男孩儿玩的。
而像跳房子,打沙包等等则男女都有玩儿的。
王远和二狗走过去观看,只见地上画着一条大约三米长的直线,直线北边儿大约4米外有个画在地上的小长方形,长方形长1米,宽半米左右,里面放着6~7个彩色玻璃球或者是瓷的玻璃球。
开局的时候,孩子们站在三米长的直线南边儿谈球,嗖嗖嗖~瞄准的全是长方形内的玻璃球。
啪~
“厉害啊!隔这么远还能弹中!!”
看见有的孩子一下就能弹中了,二狗赞叹的轻喝一句,孩子们扭头看他发现是陌生人后便有些腼腆,不过他们都认识王远。
性格外向一点,胆子也大一点的还敢主动和王远打声招呼喊声“远哥”,或者是“远叔”,王远也点头应下。
谁能把玻璃球弹出长方形,玻璃球就属于谁的了。
有的追求莽一把,但是要是没弹中的话自己的玻璃球也飞远了,下次再弹也很麻烦。
而有的孩子更愿意拉进距离,使自己的球总在长方形不远处转悠。
但也可能劲儿太小使自己的球滚进长方形里边去了——长方形是禁区,球停在里面就不能再拿了——只能郁闷的从衣服兜里取出一个球,站在长线以外重新弹。
哗啦啦~
孩子们跑动间,衣服兜里的玻璃球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玻璃球的多少还是强弱的有力区分,承载着孩子们童年的快乐。
长方形内的球很快全被赢走了,孩子便一人掏出一个球再放进长方形中——也就是说每局游戏中,从长方形中弹出一个来才算是保本儿,弹出两个来就能赚一个,若是一个都弹不出来那就赔了。
二狗看入迷了,王远也不急着离开,和他一起蹲在不远处边抽烟边看。
随着一局局紧张刺激的游戏结束,很快有孩子可怜兮兮的输光了所有的玻璃球,眼睛里有着茫然和伤感,然后就见到他和另一个孩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
二狗好奇道:“他们嘎哈呢?咋不开始了呢?”
王远也不知道,但是他可以张嘴问:“嘿!黑子,你们嘀嘀咕咕的噶啥呢?”
黑子是冯兵的侄子,大名叫啥他也不清楚,反正外号就是“黑子”他便也随大流的这么称呼他了。
有句话叫——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喊错的外号——黑子确实挺黑的,他扭头道:“远叔,他要买玻璃球。”
“咋卖啊?”
“1毛钱10个,嘿嘿,他要买2毛钱的,我打算给他21个多给1个。”
“哟呵~你小子还会做买卖了啊?”王远瞬间哈哈大笑,孩子们几乎没有赚钱的机会,现在黑子凭借自己的本事赚到了2毛钱,开心的不得了。
当然另一方也不亏,21个玻璃球够他玩儿好长时间的了,甚至也许还能再赢几个。
又看了一会儿,二狗也手痒起来,翻了翻兜儿掏出最小的一张票子——2毛的,也分别找俩孩子买了20个玻璃球玩儿——黑子兜里不够20个球了,他只能找两个人分开买,孩子们也不在乎他是一张票子了。
啪啪啪~
看着容易但是玩起来就知道多难了,短短5局他就输了7个球,中间还有两次是把球弹进方框里边儿了,笑料百出。
孩子们儿倒是非常高兴,他们就喜欢和菜狗玩儿,越菜越好。
天色不早了,二狗性质来的快去的也快,哈哈大笑着表示不玩儿了,把剩下的十来颗玻璃球免费分给了孩子们——孩子们默默地看着二狗的背影,真的是很难见到这么大方的陌生人啊。
以至于之后的几年,只要二狗还来王家屯儿,孩子们就会兴奋的大喊:“还弹玻璃球不?”
……
王远和二狗回到家,老三在追猫追不着就大哭,老二想喝水但是够不着柜台上的壶,大闺女小亭子在院子里帮着喂鸡呢——李艳忙着做饭简直都快飞起来了。
“小远你可回来了,赶紧帮我看看孩子们啊。”
“哦哦,来我给你倒水,别动别动你那么个小不点儿别把壶碰倒了。”
王远给老二倒了水,在小丫头的要求下又给她撒上一勺白糖。
抱起老三来哄了哄,结果哄不好,他也没耐心了啪啪两巴掌抽在屁股蛋子上瞬间老实了。
“再哭还挨揍,不准哭了知道没?”看到小家伙泪眼婆娑的点点头,他才找了一块糖塞他嘴里:
“不哭就有糖吃,行了,玩儿去吧。”
这时候小亭子进屋了,她的一双小手脏兮兮的王远还给她洗了手,之后走到等着喝水的老二旁边,找了个碗边给她倒一倒水边和二狗聊天。
“远哥,厉害!”
“哈哈做熟了也没多少事儿,对了你想吃红烧肉不?要不晚上吃红烧肉吧。”
“吃啥都行我不挑食的。”
“那就吃红烧肉吧,你嫂子做的红烧肉都没我做的好啊,尝尝我的手艺。”王远卷起袖子开始做红烧肉。
里屋光线有点儿暗但是二狗也没开灯,他来到里屋后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堂屋的王远聊着天,看到柜台上有一本书随手拿了起来。
“《雪城》?”
二狗对书籍本来是没有多少兴趣的,但是翻开随便看了几页儿竟然慢慢的入迷了,等王远两口子做熟了饭他还在看呢。
“二狗别看书了,咱吃饭了。”
王远啪嗒拉了一下灯绳,瞬间昏黄的灯光充满了整间屋子。
“远哥,这本书真好看。”
“喜欢看啊?那你拿着走吧反正我也看完了,等下回来的时候再带回来就行。”
“真哒?那我真的带走了啊。”
《雪城》是当代作家梁晓声的作品,讲的就是一群从北大荒返回城市的知青的故事,北大荒就是在黑省所以二狗才这么的感兴趣。
《雪城》后来还入选了“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确实写的相当好了。
吃过晚饭后,二狗突然说起来他想把农场的蔬菜卖到燕京去,原因是燕京那边儿价格要贵的多。
“远哥你朋友多,燕京那边儿有能帮上忙的朋友吗?不让你白忙活。”
“这啥话嘛,咱兄弟谈钱就生分了啊……不过运到了之后,卖好卖,但是路程可不近啊,有不少菜恐怕在半路上就烂了。”
王远摸着卧在他腿上的大白猫,后者眯着眼睛揣着小爪子满脸享受,呼噜呼噜的打着呼噜。
“蔬菜烂掉一部分,最后价格可能是要高一些,但是一进一出总价儿没准还要少一些呢。”
听了王远的话二狗也犹豫了,不过沉吟了片刻他的目光又坚定起来,他还是想搞一搞。
王远也不再多劝便给燕京的郑廉打去了电话,约定让二狗去燕京找他详谈后才挂断电话。
“去的时候带着点儿菜,黄瓜,茄子,豆角之类的都带一点儿,有样品的话也好谈判……要是事情能成的话,以后可以搭养鸡合作社运鹿的车皮一起去燕京。”
王远想了想又道:
“郑廉最近抽烟换牌子了,迷上了芙蓉王,你记着买两条芙蓉王给他就行。”
芙蓉王这种香烟品牌成立于1994年,也就是去年,但是上升的势头儿非常猛,1996年的时候还被烟草局授予了“1996年度全国畅销品牌”。
“嗯,我记住了。”
二狗感激的看了王远一眼,他知道王远是真心帮他的,并且是不求回报的。
其实王远从二狗这里得不到啥,二狗也明白这一点,他感觉能遇见王远真的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了。
在王家屯住了一宿,二狗带着那本《雪城》就骑着摩托车突突突的离开了。
刚送走了二狗,妹妹小蝶却背着书包跑了过来,大白猫跟在她后面跑。
“喵喵~”
“二哥二哥,你教我几道数学题吧!?”
“哟~今天咋这么爱学习啊。”王远好奇不已,看着妹妹的脸庞他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