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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荣禧堂中,贾母端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在其左右手下位,分别坐着贾政与贾蓉。
除这三人外,如林如海、周氏等非荣府之人,现已经去了别处,剩下的,邢夫人、王夫人之流,现在两侧站着。
堂中,贾赦低垂着脑袋,跪在那里,一旁,贾琏也跪着,头脸上包着白布,此外,还有贾赦的姨娘翠云,这女人是没人管的,现身上裹了一块布,腿上还在渗着血。
别看贾母平常一副慈眉善目、不问世事的糊涂老太太形象,人家可是史家的大小姐出身,见过两代国公爷的女人,从荣国府最鼎盛时期一路管家,哪里会是个没本事的。
今个府里出了这般打定了的丑闻,在没有主事之人的情况下,贾母便挑起了大梁。
只见贾母一声冷哼,手中拐杖狠的往堂中地上一惯,便开口喝骂道:“当父亲的,没有当父亲的模样,做儿子的,没有做儿子的规矩,我究竟是做了什么孽,白让府里出了你们这两个东西。”
“一个一天只知道吃酒高乐,玩些孩子把戏,连祖宗传下来的爵位都丢掉了,按家法,就算打死你个没造化的,也是该有的道理。”
“还有一个,一天偷鸡摸狗,正事不做,满脑袋男盗女娼。”
贾母今个是被气的不轻,嘴里的喝骂声,是骂了个不停。
贾赦三人跪在堂中,一言不敢出口。
待贾母骂了会,骂累了,她抬头看向左右,问道:“你们现一个管荣府,一个当族长,你们说,今个这事,该当如何?”
贾母闻完,贾政和贾蓉的脸上都犹豫起来。
毕竟他们,一个是做弟弟的,另一个,和荣府,其实没太大干系,这事也没牵扯到他。
如此,蓉禧堂中,一时间沉默起来。
未几,贾政见贾蓉没有开口的意思,他暗自叹息了一声,开口道:“今个这事,不能声张,声张出去,我贾家人,也没法出门了。”
“这事说明白了,是各有各的不对,大兄有错的地方,琏儿也有做的不对的事,如此,不若各打一板子,把这事埋进府里算了。”
贾政先说了几句圆和的话,待说罢,他接着道:“要说不对,这最不对的,还是翠云,她是大兄的姨娘,不守妇道,其罪一也,勾引琏儿,其罪二也,毁坏我贾家门风,其罪三也,不若,不若就让其病死算了。”
贾政平日里一副老好人的形象,现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冷冰冰的要死。
这边贾母和贾蓉听了还在思索,那边,堂下跪着的翠云却发作了。
她哭嚎道:“不是我勾引的琏二,是他强迫我的,他拿了我的把柄,我没办法。”
翠云心知府里出了这事,她大可能是个病死的结局,贾母不可能放过她,贾赦不可能放过她,原本她心里期盼的二老爷,现也要她的命。
如此,她却是破罐子破摔了起来。
她道:“感谢诸位老爷奶奶夫人公子,感谢你们没有打烂我的嘴,让我现还能说话,把话说明白,后面就是病死了,也能做个干净鬼。”
“前三月,大老爷看上了一琉璃杯子,托赖大管家去采买,赖大管家借着大老爷的名头,从府里宫中取了八百两银子。”
“那琉璃杯子不值钱,赖大管家支取的,却是一半都没花到,剩下的,全进了他的嘴里。”
“那天我也是不走运,我没造化,我何苦给人去代买胭脂水粉,买完了胭脂水粉,又为何要去茶铺子里歇脚。”
“就在那茶摊上,我撞见了赖大总管跟人做交易,我没看见人家,赖大却认出了我。”
“我本不知道他们的勾当,奈何赖大非要给我银子封口。”
“那可是赖爷爷呀,府里哪个敢不给他面子,你们说,人家给银子,我如何敢推脱。”
“这收了银子那便收了,左右我藏起来便是。”
“可谁成想,我家里又出了事,他们一出事,就托人传话给府里问我要银子,在他们眼里,我进了这府,就该吃香喝辣的,就是人上人了,谁知道我受得什么委屈。”
“我把银子送出府去,半路上被琏二撞见,他一口咬定,说我偷了府里东西,要是让他不寻我的罪名,我就得和他睡觉。”
翠云说的撕心裂肺的,将事情的经过,一来二去的,抖落了个干净。
待她说罢,屋里荣府众人除贾母外,都齐齐变了脸色。
未几,王夫人谄谄开口,道:“这人失心疯了,这会胡乱攀咬呢,不若先让她闭嘴。”
王夫人的意思很明白,就连底下跪着的贾赦和贾琏都点了点头,正当王夫人想唤人进来,贾母却哼了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贾母道:“说,说干净。”
翠云刚才一番话说的急,现正喘着粗气,待她听了贾母的话后,她呵呵笑了两声,道:“我多谢老祖宗,给老祖宗说,这府里啊,您老人家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谁和谁没一两个腿,除了一些不知事的小的还干净,其他的,都是一裤子的黄汤。”
“大老爷心想老祖宗您偏心,就想着法的,从公中偷摸弄银子出来。下人们,借着这个名头,哪一个不是吃的肥头大耳的。琏儿,嘿,琏二爷,不知是不是生的时候吃了春药的,一天想的,就是钻女人的被窝,不止我,府里,正奶奶他不敢偷摸,其他的媳妇婆子,身份地位不如他的,怕是没几个干净。”
“怕是老祖宗您不知道吧,琏二奶奶外面放贷呢,这本钱哪里来的,克扣下人来的。”
“还有,二奶奶,一天把玩着个佛珠,却是个面善心狠的,府里除了宝二爷,您看看那个公子少爷敢出风头。”
……
翠云像是嘴巴上没了把门的,什么真的假的,道听途说来的,自己琢磨来的,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她都如同倒豆子一般,给到了个干净。
贾蓉在一旁看着热闹,心里却在思索着,这翠云把荣府里人都差不多说遍了,就是单单没说李纨,莫不是,想从他这里讨条活路来。
贾蓉正想着,翠云却是已经说干净了话,现嘴里没东西说,就胡搅蛮缠起来。
她一把扯住贾琏,道:“你上我的床时,嘴上说的天大地大的,现她们要我死,你屁都不敢放,你和你腿上那玩意一样,软的、小的。”
翠云把贾琏扯得一晃一晃,可无论她怎么撒泼,贾琏都像是死人一样,板着脸,没表情也不出声。
翠云拉扯了会贾琏,又爬着,爬到贾蓉面前。
果然不出贾蓉所料,翠云爬到他面前后,就咣咣磕起头来。
她一边磕着头,一边道:“宁府大老爷,这贾家里面,谁人如何,没有比我们这些低贱下人更明白的了。您是公道的,我有错我认,只求您开恩口,说句公道话。我不求别的,一给我留个干净名声,二我房里还有点事物,那都是我用身子换来的,麻烦宁府大老爷,待我没了,把那些变卖了,送回我家去,我信不过别人。”
翠云说话间,咣咣就磕了一滩血出来。
贾蓉见了,叹了口气,道:“我贾家,难道出了事,只会把罪名安到女人头上面吗?”
贾蓉说完,对面,贾政的脸色顿时臊了起来。
他结巴着,道:“蓉儿,这事不好弄的,不处理干净,以后,长安里人家,如何看我们贾家。”
贾蓉听了贾政的话,回问道:“帮着掖着,就干净了?”
“我去扬州,四家盐商,哪一个不是藏着掖着的紧,可如何呢,太阳一晒,明晃晃的,哪里藏的住。”
贾蓉如此说,那边贾政便没再开口了。
如此,贾蓉接着道:“府里诸多人,今个这事,也是传开了的,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大大方方亮出来,左右两个不成器的族人,按规矩来,将其处理了,后面,寻个僻静处,安置着,待久了,这事也就消了。”
“若是一直不大方,幽幽众人之口你也堵不住,窃窃私语,那时,才是伤面子的时候。”
贾蓉话说完,转头看向贾母。
贾母见状,叹了口气,道:“现你是族长,这事,你看着处理了便是。”
贾母这样说,贾蓉便点了点头。
而后他看向堂下三人,道:“按家族规矩,这偷人、偷母、杀子,都是要没命的。”
贾蓉话说完顿了顿,又环顾四周看了看众人,而后接着道:“不过,这毕竟也是家里事,不像国法那般无情。”
“就,贾赦、贾琏二人,各自打上五十大板,以后,也不要出府里,就在东路院里,养着吧。”
“至于翠云,这事虽不出你所愿,可也毕竟由你而起,一会,你领六十板子,而后,拿上你的东西,出府去吧。”
“我可以保证,只要你这个当事人后面不乱嚼舌头,我贾家,也不会再寻你的麻烦。”
贾蓉说罢,堂中三人皆沉默着点了点头。
而后,贾蓉又问向贾母,道:“老祖宗,蓉如此处理,你看如何?”
贾母沉吟片刻,而后叹了口气,开口道:“琏儿且养在府里吧,以后,不许出院子。”
说罢,贾母目中带着些许的难受,接着道:“至于赦儿,你蓉哥儿你寻一路人,把他送去金陵吧。”
贾母说完,贾蓉听后点了点头,而后道:“老祖宗考虑的周到。”
……
这番闹剧处理完,贾母便吩咐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进来。
而后,贾赦三人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了个满满的板子。
这板子极重,贾赦和贾琏被打完后,都是战立不起。
那翠云倒是硬气,多挨了十板子,走路都变形,却还是硬撑着,去了她自己的房,收拾起东西来。
贾蓉见了,暗自叹息一声,对着李纨说了几句话。
李纨听后,点了点头,回了她的院子,吩咐了素云、碧月两个丫鬟,去帮着翠云收拾,后又一路,给送出了府门。
如此,这事便算是了了,贾蓉也准备回宁府。
今个翠云说了好些荣国府里面的破事,这些事,若是说贾母不清楚,贾蓉是不信的。
可现这已经被抖落出来,贾母却还是没有反应,这就不由得贾蓉心里面起了些疑惑。
不过疑惑虽疑惑,这毕竟还是荣府的事,他当的宁府的家,手伸不了那么远,也懒得伸。
贾蓉一边想着事,一边同贾母告别。
待他行完了礼,又同贾母说了明个族学开学典礼的事后,王夫人和王熙凤这一对姑姑侄女便围了上来。
贾蓉见状,道:“二位可有事?”
王夫人手里拨弄着念珠,开口道:“唉,要我说,这大老爷去了金陵,琏儿却也不好留在府里,不若就送去辽东如何?”
贾蓉闻言,似笑非笑,一旁的王熙凤听了,脸色却是蓦的一白。
未几,贾蓉开口道:“这些事,二夫人该同老祖宗讲才是。”
王夫人听了贾蓉的话谄谄笑了声,再接着问道:“我听人说,今个蓉哥儿在宫里留了大半天,如此,昨个我同蓉儿你说的事,可有了眉目?”
贾蓉点了点头,道:“今个被陛下留住,为的便是这事。”
“不过,我也不好同二夫人你说,我只道今日宫里见的,陛下请了好些博士来,出的题目,足足有上千道,且都是现书上有的,后面陛下如何考,我也不知。”
贾蓉说罢,王夫人便点了点头,而后就离开了。
待到王夫人走了,王熙凤忙凑了上来。
她道:“琏二虽不成气候,却是不能去辽东的。”
“那边苦寒,只怕会要了他的命。”
贾蓉听见王熙凤这么说,心里暗自笑了笑。
他看的出来,王熙凤对贾琏已经没了什么感情,现这么说,只是为了保住她二少奶奶的身份罢了。
不过,贾蓉虽心里明白,这话,却是没有直说,只道:“老祖宗不开口,谁也送不走琏二。”
贾蓉说罢,王熙凤猛的点头,而后,她又有些迟疑的道:“今个翠云说的,我在府外放贷……”
贾蓉不等王熙凤把话说完便摆了摆手打断了,而后,他笑了笑,道:“这边如何,我是不好插手的,二婶婶你如何做,我也不好过问,只望二婶婶你记住我之前说的那些话。”
贾蓉说完,王熙凤沉默起来了。
时间过了三五个呼吸后,王熙凤点了点脑袋,道:“现出了这档子事,我心里,也没了心气,左右这府里的家业,也落不到我头上,后面,那贷,我便不放了。”
王熙凤说完,看向贾蓉,动了动嘴巴,想要再说些什么,最后,却也只又叹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