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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开的正艳,直把敬王府的后苑装点得美轮美奂。
骆云宁在园中踱步,却根本无心欣赏周围的景致。
她手中拿着枝墨菊,漫不经心地摆弄着。
地上,花瓣凌乱四散,当真是金枝玉叶沦陷尘埃,看上去好生可怜。
“这花又怎么惹你生气了?”骆宸晟缓缓走到她面前。
这孩子,早上出门时还兴高采烈,说是要去找她义兄,回来后便没来由地自己窝在园中生闷气。
“爹。”骆云宁扔了手中的花。
“是因为言卿?”骆宸晟扫了眼地上的花瓣。
他这个闲散王爷,平时悠哉悠哉惯了,没事就喜欢侍弄些花花草草,园中这些菊花,素来是他的心爱之物。若不是他过来的及时,他这宝贝女儿怕是要把这些花糟蹋的一枝不剩。
骆云宁抿了抿唇,两只素手紧紧拧在一处:“今日在永宁桥上,我见义兄与别的女子一起。”
骆宸晟摇头笑笑:“那又如何?”
他还当是什么事情。光天化日之下,程端难道还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成。
“他还撇下我,送那女子回家。”见骆宸晟不以为意,骆云宁更委屈了。
“哦?”骆宸晟理理一旁被骆云宁拨弄的乱糟糟的花枝:“是哪家府上的贵女?”
在他印象中,程端一表人才,又是新帝面前的红人,向来很受平津城贵女们的欢迎。不过,倒是从来没听说他对哪个名门闺秀上心过。唯一和他走的比较近的,也就是他的义妹,自己这个宝贝女儿了。
“沈府的千金,沈宛曈。”骆云宁说出这个名字,心里又来了气,伸手去扯旁边一朵西湖柳月。
“哎——”骆宸晟赶紧拦住她的手:
“沈初的女儿?”
他仔细想了想,沈初是有个女儿,当年他还被请去吃过满月酒。不过,他记得那孩子在两三岁时走丢了。
那宁儿口中这位,又是哪个?
骆云宁自然明白父亲不晓得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她可是从永宁桥一回来就叫人去把这人的来历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是前几日刚找回来的。”她拖长尾音,一脸不高兴。
“找回来了?”骆宸晟点点头:
“这是件好事啊。”
骆云宁的脸色很不好看:“那个沈姑娘,看上去全无半点矜持。”
可不是么,才回府几日,就四处攀附。甚至……不知道她使什么手段,竟入了义兄的眼。
骆云宁脑海中浮现出今日在永宁桥看到的情景:
桥若玉带,挽结觅渡两岸,公子翩然如芝兰玉树,眉眼风流。青裳佳人清艳绝色,一双明眸光华潋滟。
从自己站的地方望去,桥上两人似是心有灵犀,时而怡然观景,时而凝神低语。
而义兄眼中,满是浓浓的兴味……
这情景刺痛了骆云宁,她紧紧抿起嘴唇,攥住双手,原本粉白的小脸儿蒙上一层乌色,阴沉的厉害。
骆宸晟看她一眼,先知先觉地用身体挡住了园中唯二的两枝凤凰振羽。
“她才与义兄认识几日,就这般亲近,全然失了闺阁礼数。”骆云宁越说越激动,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哦。”骆宸晟漫不经心地附和,随手把新芽旁的杂草拔了。
这种小女儿家的心思,唉,就由着她说说,等气消了也就罢了。
骆云宁滔滔不绝说了一阵儿,心里总算舒服多了,但还不忘添油加醋两句。
“终归是外面找回来的。”
她昂起头,仿佛根本不屑与这种来路可疑之人相提并论:
“据说啊,还不清不楚惹上了什么盗案,是让人大半夜从平津府衙送回来的。”
骆宸晟抚在花枝上的手停住了:
“你方才说什么?”
……
“不见了。”江沅脸色煞白,失魂落魄:
“画……不见了。”
今日下午,她特意避开疾风,让禾芳陪自己出门。
半路上她找了个借口,让禾芳先行一步去林枫楼等自己。
这次,没有碍眼的人在永宁桥耽误她动手。
一切异常顺利。
直到她蹲下身子,拨开拱洞前面的杂草,掏出掩在洞口的碎石……
空空如也。
一阵秋风吹过,江沅目瞪口呆,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心中一空,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软绵绵的。
就像一场梦,梦醒之时,便什么都没有了。如同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她咽了下口水。
不可能……
这不可能!
她猛然扑过去,伸手在洞中反复摸索,恨不能把拱洞上的雕花都抠下来。
心中明知,那么大个画轴,只要不是自己瞎了,怎么可能看不见。
可就是……不甘心哪!
洞里面被她搅的尘土飞扬,不一会儿,她自己身上脸上亦是蒙了一层灰,活像是刚让人从土里面刨出来的。
画轴是没有,但有别的。
抹开侧壁上薄薄一层石灰,一大片暗红色突然露了出来。
如同被扎了手,江沅赶紧撤身,差点儿摔坐到地上。
胃里面一阵翻腾,她有点儿想吐。
江沅在河边呆呆枯坐一会儿,洗了把脸,神思飘忽地去了凝翠阁。
“江公子!”一进门,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就迎了上来:
“怎么这么久没来了?”
“该不会是把我们忘了吧?”
“人家可是想江公子想得紧。”
……
几个姑娘娇笑着拥做一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江公子爽朗清举,玉琢般的儿郎,凝翠阁的姑娘们心下里可都爱慕着呢。
换作往日无事的时候,江沅也乐得陪楼里的姑娘们调笑,但今日,她实在是没有心情。
“明欣在么?”
“又是来找明欣的。”一个高挑姑娘撅起粉唇:“大伙儿散了吧散了吧。”
“唉……”
其余的姑娘顿时也变得兴致缺缺。
“就知道我们这些人入不得江公子的眼。”
“江公子好生专情,什么时候能来我房里坐坐。”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悻悻散了去。
江沅无心流连,径直去了明欣的屋子。
屋内,琉璃香炉青烟袅袅,淡淡的沉水香弥漫其中。
“你是说,画不见了?”沉默半晌,明欣才开了口,她紧紧绞着手中的帕子,面上惊疑不定。
江沅点点头。她只说画不见了,可没有把自己在藏画的地方发现血迹一事告诉明欣。
那地方……大抵是出了人命。
偌大一片血迹,饶是被石灰掩藏过了,仍能从形状上看出泼洒喷涌的痕迹。
刀斧劈斫,一击致命。
“会不会是被府衙搜了去?”明欣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走了几步,越想越不安:“阿沅,要不然,你赶紧逃吧!”
江沅摇摇头。
她不是没有想过一走了之。可这事儿她必须得搞清楚。毕竟,现在这画扯上了人命案子。这档子事儿她要是抹不干净,以后谁还敢找她做事。
想到这一层,江沅反而平静下来。
她托着腮,琢磨来琢磨去。
好像……近了这画的人,都死了?
前几日的两个送画人,还有今日石灰下的一摊血。
她叹了口气,眼神幽怨:
“这笔生意,我后悔了。”
“你可别怪我多嘴,当初就不该贸然接下这事。”明欣好不容易定了神,起身往江沅的杯中又续了些茶水。
鸿陆驿站是大梁的货物流转中枢,所有往来平津的货物,包括贡品都经过此处,向来戒备森严。她早就觉得这事情风险太大。
“你说得对。”江沅很是认同:
“我该要两千的。”
想到这幅画她只要了对方一千两银子,江沅觉得自己亏大了。
明欣:……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得楼下一阵喧闹。
“这又是怎么了?”明欣皱了皱眉头,打开房门,两个人往楼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