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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沈良玉眼睁睁看着她带着自己四处穿梭,这里停停,那里站站,活像只不知疲倦的田鼠。
“这个给你!”
江沅把个不怎么精致的荷包塞进他手中。
沈良玉:……
荷包是她刚从个解连环机关的摊子那儿赢来的。
这种摊子常摆些精巧的玩具,内里杂糅了鲁班锁、九连环之类的各式机关,专门哄些姑娘公子们来试身手。
赢了便有荷包脂粉一类的彩头,输了留下几分银子便是。
那些带着女伴的年轻公子尤其喜欢光顾。赢了自是能在佳人面前彰显本事,输了亦不过花些小钱,搏佳人一粲。
不过,这些小玩意儿看着简单,实则很难解开。绝大部分人大抵都是信心满满而来,摇头叹气而去。即使有几个幸运儿,也往往是绞尽脑汁,费了半天心思方才窥得其中关键所在。
江沅聚精会神地摆弄着手里的小玩意儿,纤白玉指按在其上饶了一圈,旋即轻轻拨弄几下。不易察觉的笑容漫上她的唇角。
“成了。”她低声嘀咕一句。
柔荑覆上那物,很是肯定地转几转,机关咔哒响过几声,打开了个彻底。
围观的女子艳羡地惊呼一声,惹得她身旁公子的脸腾然一红,仿佛玩具长刺扎到手一般。
江沅扭头看看他们,眨了眨眼睛。
她顺手又解了一个。
“给你。”
她把一包脂粉递进那女子手中。
“谢谢。”女子嗫嚅着接过去,小脸儿红红的。
江沅大方地摆摆手。
君子成人之美。
她也算个梁上君子不是?
沈良玉眼里看着,一时间有些神思恍惚。
沈宛曈若是个男子,怕是个极得姑娘们欢心的风流公子。
他这样想倒也没错。
江公子的确是凝翠阁里最得姑娘们芳心的客人。
一回头,江沅看见沈良玉还愣愣地站在那里,手中躺着自己方才塞过去的荷包。
“收着。”
她热络地拍拍沈良玉的肩膀。
“我不要。”沈良玉皱起眉头。
唉,男子总是这样,口是心非。
记忆中,她与明欣、甘弈三人也一起来玩过。那次她赢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荷包,看着像是一对, 一个被她送给了明欣,另一个送给了甘弈。
明欣高高兴兴,甘弈却是一脸嫌弃。
结果第二日,江沅就发现那荷包藏头漏脑地挂在甘弈身上。
再说,她特地挑了一个花色浅淡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江沅撇撇嘴,干脆把那荷包的丝绳挽了个结,缚在沈良玉手指上。
那结系得极巧妙,扯着扯着就变成了死扣。
“走,去那边。”
不等沈良玉挣扎,江沅直接牵着那丝绳带他去围观艺者变戏法。
之后又津津有味跑去看别人解幻方……
沈良玉有点后悔今晚陪她出来。
怎么感觉……像是被她牵着好好遛了一道?
他不禁反思自己今日为何会鬼迷心窍听了疾风的话。
沈宛曈明明不需要他这个兄长陪伴,她自己就能玩得不亦乐乎,高兴到飞起。
“哇,看那个兔子!”
江沅一蹦三尺高。
沈良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有个字画摊,也顺带做些猜谜解字,赋文对诗的游戏。摊旁挂了只精巧的兔子灯,格外显眼。
“走,去看看。”
江沅兴致勃勃。
沈良玉无奈,只得跟上她。
到了字画摊前,江沅没有直奔那只兔灯,而是先低头看了看摊上摆的字画。
这种街边字画摊,当然不会有什么很值钱的货色。摊子上摆的,除了少数几幅摊主自己画的山水花鸟外,大部分都是仿的名家名作。
上次被她撕破的《毂丰安乐图》,今日这里也有一张。
当然,两张都是仿品。
若要论起来,她觉得眼前这张仿得还更好些。
之前那张是蜡拓的,有形无神,这一张落笔虽不拘细节,但皴擦点染颇有神采。
摊主是个五六十岁的老者,他见江沅看得仔细,乐呵呵地问道:
“姑娘觉得如何?”
“笔锋刚柔并济,大巧若拙。”
说罢,江沅伸出大拇指,赞道:“有些本事。”
她素来心直口快,遇见看得上眼的东西,从来不吝夸赞。
老者听罢,笑得合不拢嘴。
两人干脆对着眼前的字画,一幅幅一件件地挨个品头论足。
从构图到运笔,再从线条到渲染,两人越说越投机,直聊的不亦乐乎。
沈良玉很是无奈。
他没有细听两人的谈话,但也实在不觉得能写出那把“鸭肠”字的沈宛曈会对字画发表什么“高见”。
“这幅《秋霜图》尤其好。”江沅评论道:“几可乱真。”
漫天灯盏下,明丽双眸闪闪发光,很是诚恳。
老者闻听笑得开怀:“难道你见过真迹不成?”
《秋霜图》真迹早已去向不明,市面上能见到的,都只是描摹本或者仿本。
江沅眨眨眼睛。
她当然见过。
那是她迄今为止最得意的几桩“生意”之一。
当时场面甚是惊险,她抱着那幅《秋霜图》,被一众家丁护院整整追出去八九条巷子,连惊带怕跑得几乎丢了半条命。
事了后,她看着手中那张两千两银票高兴得几乎发狂。那是她第一次拿到那么多钱。
人生就是这样,刺激的很。
“我就是觉得这画好,随口一说。”江沅回过神来,信口几句搪塞了去。
两人言谈甚欢,似是遇到了知己。
“难得遇到姑娘这样懂画爱画之人。”老者满面红光,不住点头慨叹:“幸甚至哉。”
他笑着转身取出一卷画轴“我这里有一幅画,成画已有年余,尚缺一首题跋。我思揣许久,始终不能得之。”
他一面说,一面小心将画铺开展平:“姑娘既精通画理,想必诗赋亦可信手拈来。如蒙不弃,就请姑娘题跋一首。”
画中,清风过处,绿草伏岸。暮色里,江水两岸杨柳低垂,青山层峦叠嶂,当空一轮弯月,月光洒洒泻于江面,映亮点点船帆。
一幅春江夜景。
江沅沉默了。
画是好画,可她根本不会什么题跋。她读书不多,会的那些字都是跟着师傅耳濡目染,或是从偷来的那些字画上习得的。
“我不会。”
她抬起眼眸,很真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