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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坦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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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便到了左都御史大夫府前,曲卿若走之前还给蔺疏锦使眼色。

    在她耳边悄声提醒,“丞相府小公子多少家盯着,可得把握好时机。”

    说罢,抬起裙摆,在婢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车身摇晃,在马夫的鞭打下,颤颤巍巍的启程。

    自上次国宴遥遥一见,两人私底下也未曾说过什么过界的话。

    车内一片寂静,蔺疏锦忆起,上次国宴上行事匆忙,未来的及向穆淮道谢,现下正是良机,抬眸望向他,轻语,

    “上次在国宴上,还没好好谢过你。”

    “不必言谢,你我是自私塾就有的交情。”穆淮坐在窗边,眉清目秀,身姿挺拔。

    不时微风徐徐,透过车窗吹动两人衣摆。

    豆蔻的蔺三小姐正是亭亭玉立的时候,出落的像刚出土的白兰花般娇嫩漂亮,她一袭白衣胜雪,头戴三两金钗,出现在应天书府,一众富家公子胡不倾慕。

    后来一打听,才知是蔺风擎的亲妹妹,蔺将军家的嫡三小姐,家世好,品行端,琴棋书画样样出色,可却清冷矜持,拒人于千里之外。

    也只有与蔺风擎交好的穆淮才能与之交谈几句。

    因着这层关系,两人交往更甚,这一晃,便有三四年了。

    坊间早些年还有传言,穆家三代为官,这一世位居一品人臣,百官之长,更有公爵加身,虽说蔺家只是侯爵,但在军中势力不可小觑,双方家族旗鼓相当,更是皇上的左膀右臂,

    更遑论两人,一个宛若仙子,一个温如碧玉,郎才女貌,简直是天赐的良缘,若是两家结为秦晋之好,不知羡煞多少旁人。

    “读书的时候,时常听风擎提起你,他说他有个妹妹是真真刻苦,那筝弦勾的十指都渗血了,可眉头也不见紧。”

    穆淮幽幽道起了家常,他温润的目光掠过她的眉眼,轻笑道:“我一猜,便知,那妹妹便是你。”

    蔺疏锦神色一重,“少时不知苦味。”

    三岁背女戒,四岁唐诗宋词,五岁通乐律,六岁笔墨丹青……这一路走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无需与他人诉说,更不想被人提起,更何况,这么多年,也都习惯了。

    穆淮轻叹道:“你呀,总是喜欢自己扛着,外人不知你事事赔小心,以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能不知吗?”

    “说些不爱听的,倒不如不说。”她咬了咬唇,十指交叠,低垂眼睑。

    他自嘲,皮笑肉不笑道,“你又怎知我不爱听这些?”

    她讪讪窘笑,为自己推脱,“不过是些闺阁小事,你整日和官家打交道,已经是苦心经营,倒也不必为这劳什子事上心。”

    穆淮乐了,伸手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手感甚好,嘴里打趣道,

    “这是又拿官家来堵我的嘴,也罢。我知你的难处,再要逼着问你,配不上你的一声淮哥哥了。”

    蔺疏锦被二十出头的黄毛小子宠溺的摸了摸脑袋,她有些郁闷,怎么说,她也是几十岁的老人了,况且自她重生来,也不愿再叫她淮哥哥,总觉得怪异。

    掩去内心的不适感,岔开话题,

    “近日在官场如何,可还顺心?”

    “太子乖巧,四书五经已然倒背如流,官家前几日来考究他,也甚是欢悦,可惜的是,太子年幼,便患上了心疾重症,全太医院的人也是无能为力。”说到此处,他不由得内心一阵难过。

    她算了算,按照上一世的行事轨迹,过段时间,太子便会再次心疾发作,这次举全国之力为其祈福,也未能挽回他年幼的性命,而作为太子师傅的穆淮,自然悲恸不已。

    太子病逝的悲伤,连月笼罩着整个大宋,官家也是那时才开始卧床不起,可也没有持续太久,未多时,朝廷便出现了第一次动荡,届时,人人自危。

    此后许多年里,再无人提起。

    蔺疏锦像是宽慰他,也为年幼命薄的太子哀伤,

    “太子吉人自有天相,上天必会庇护良善之人,你不必太过介怀。”

    穆淮正了正身子,将昨天在宫里听到的事讲与她听,

    “算算过几天,便是一年一度的花灯节了,听说往年热闹非凡,今年想来也无差,只是这彩头恐怕不似往年。”

    花灯节取自三月十五月圆之日,民间可通过河灯,天灯等方式祈求上苍降下福运,届时,全京城,乡,集,镇里,人群涌动,家家户户普天同庆,张灯结彩。

    不同的花灯也有不同的寓意,若是求子的夫妇放了龙凤灯,便是祈求不久能开枝散叶,若是学子放了龙灯,便是祈求来年高中,若是未嫁娶的男女放了那春意闹,便是祈求结为连理枝......

    “往年也不过是些文人墨画,今年会是什么?”未及笄的女子是不允外出,而她及笄那年称病修养,也未收到邀约,她不知穆淮有没有写请帖,所以在此之前,她也没见过花灯节是什么样子。

    直到做了侯爵夫人,她才得以见此盛况,人海如潮,来往的观客络绎不绝,十里长街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道路两旁张灯结彩,令人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我听户部那边说,官家欲将苍梧进贡的荔枝,分出四分之一,作为这次花灯节的彩头。”他讲述着宫里得来的小道消息,可目光不时在她周遭萦绕,为她眉眼开怀心悦,为她眉头紧蹙揪心,

    “一骑红尘妃子笑,本就产量甚少,再加上运输不便,宫里也只有妃以上的位份才能享用,不知这次会花落谁家。”

    蔺疏锦略加思忖后猜测道:“不论是谁,想必那人博识古今,见识卓越,必是文人中的翘楚。”

    花灯节还有猜灯谜这一活动,且灯谜都是出自学士以上人之手,难度不容小觑。

    “我知你定想试上一试。”

    她闻言,疑惑的蹙眉,她的确肖想这果子有些时日,但却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心迹,他又如何得知?

    “你又如何得知?”

    穆淮未作答,只是轻笑。

    而后,故弄玄虚的道了一句,“一骑红尘妃子笑,人间哪得几人识。”

    她窘态,这是她十三岁时的作画提笔,彼时荔枝在京城中风靡,可却无人见过其颜色,无人知晓其滋味,她实在太想知晓文人笔下‘妃子笑’是什么样子,便仿造那画临摹一番,并题字‘一骑红尘妃子笑,人间哪得几人识’,当时还被突然闯入的大哥哥取笑,后来便收了那画,早就不知被搁置在何处。

    “前些年与风擎交谈,每每提起你,我便格外上心,这也便是他告知于我,我当时就记下了。”他淡淡解释道。

    蔺疏锦闻言,眸光潺动,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这是向她表明心迹吗?

    看着她微蹙眉头,穆淮才知自己将心底话讲了出来,当下便懊恼自责。

    剩下的路,两人缄默,各自思量,谁也没有再开口。

    直到传来车夫的声音,“吁...蔺姑娘,到了。”

    穆淮赶在她起身前开口,“每每从别人口中心系你的事,我只想知你近况如何,知你喜恶,”

    怕她不喜,他拱手作揖道,“穆某无甚目的,只愿,君知吾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