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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桩旧案
狄松实听了都十分惊讶,顾不上别的,迈开步子直往不远处的人声鼎沸的衙署公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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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走慢点”狄先裕其实不太惊讶,经历过技术革新震撼的咸鱼,对儿子能有这样的成绩,并不算太吃惊。
他反而对刚刚听到的工部之事更着急
工部那些大佬们,能找他一条散发着咸香味的咸鱼有什么事
还有,什么叫听听他的想法
难不成听听他给自己规划的咸鱼躺平想法
“你懂什么,”狄寺丞嫌弃地看着完全摸不到重点的咸鱼,边走边解释“知道案子一旦被积压下来,成了旧案,再想破难度有多大吗”
“多大”狄先裕下意识应了声,有些懵懂。
狄寺丞无奈闭了闭眼,又给他说利害关系“就比如之前那个纵火案,若是旧案,昭哥儿即使天大的能耐,他也破不了。”
狄先裕早就觉得小屁孩那天赋厉害坏了,想也不想就十分信任地说“这不可能吧”不都是同一个案子吗
狄寺丞“”
他时而真的怀疑,那些奇巧的发现,精妙的想法,真的是他家这个总不带脑子、成日傻乐呵的二郎想出来的
祖父叹了一声,而后道“没有天虹显微灯,那么大一间被烧毁成那样的杂物间,你觉得卷宗里会留一堆黑糊成千蝶酥饼的指印吗”
狄先裕卡住。
狄寺丞又问“那两组足迹,若是普通案子,可能直接以文字描述。即使是这桩纵火案,最多也就是采几个清晰足迹留存,余下种种皆在卷宗中描述,并记录从中分析得到的结果。”
狄先裕想了想,好像还真是
他家昭哥儿发现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人之后,他还跟着大伙看了前几次的卷宗。
只有两个人分别一两个糊糊的黑脚印,似乎是为了保留两个疑犯的脚印特征。然后旁边文字写了不少,比如脚长、脚前后侧宽度,比如判断是两个人等。
这可是没有照相机的时代
“所以”狄先裕躺平的脑子终于咔咔启动,“如果是旧案卷宗,没有现场成串的脚印,既看不出倒退着走,步幅偏小、脚印偏深,也看不出行走中左撇子的细微痕迹”
终于认清了两个时代旧案积案,完全不是一回事,看了半天戏的狄先裕,后知后觉的倒抽一口凉气
“嘶”
狄先裕呆了一会儿,又连忙小跑两步,追上狄寺丞,疑惑道“不对啊,那昭哥儿还可以看指印”
指纹总没这些条条框框了吧
狄寺丞“哪有那么多完整又清晰的指印,刚巧等着昭哥儿来看此前大理寺可没有天虹显微灯。”
咸鱼错愕,也不由问出“那昭哥儿是怎么破的三桩旧案”
那惊诧的语气表情,和围观的那些差役,如出一辙。
狄先裕脑子嗡嗡的,跟着他爹穿过了围观的差役,走进了屋子。
然后就有人解答他的疑惑了。
屋子里的差役们,都以惊讶又崇拜眼神,齐齐看向他。
王寺丞更是笑得格外热情,走向他们父子二人,先格外“亲和”地冲狄先裕笑了一下,又对狄松实道狄寺丞可真是好福气,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啊”
咸鱼
咸鱼
咸鱼喵喵呜呜汪汪嗷嗷
狄先裕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明明每个人他都认识,但每个人说的话,每个人做的事,都像是吃错了药一样
工部也不知谁脑袋搭错了一根筋,竟然要找他聊什么“工部困扰”
现在连他前不久,才刚刚走出去的屋子,都跟一屋子人被施了降头一样
“爹爹”又小又轻的声音,还带着点心虚,宛如打碎了主人家花瓶的小狗狗。
狄昭昭小手轻轻扯了扯爹爹衣摆,小声呼唤道“爹爹,你跟我到这边来一下,好不好”
狄先裕刚刚被他爹一通带偏的思维,终于回归正常咸鱼日常带崽模式。
不再震撼无比地去想小孩是怎么做到的,他立马就反应过来。
崽不对劲
平时坑他,小屁孩都还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兴奋嚷嚷“我爹爹最厉害啦”
这次竟然心虚了
心虚了
狄先裕眼前一黑,能让小屁孩都心虚,这又是多大一口天降黑锅
咸鱼觉得自己已经被腌制入味的咸咸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噗咚噗咚噗咚”
耳边仿佛都能听到心脏慌乱的哀嚎。
狄先裕鱼脸一僵,心颤颤地跟着狄昭昭到旁边的小角落。
这他有经验,要是大庭广众直接问,小屁孩还不知道会说出多么惊人的话
他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你小子老实交代,你又做什么了”
狄昭昭有点心虚的把手藏在背后,小脚搓搓地,小声道“我刚刚”
就在不久前,狄昭昭看完两个案子之后,确实遭遇了一场滑铁卢。
实际情况和狄寺丞说的差不多,根本没有那么多线索清晰、指印还细致完整的案子给他看。
就像是在dna技术普及之前,有多少案子会专门留下精y,保存唾液浸染过的烟头
在指印发现难、比对难、找人难的时候,根本没有几个案子会留有完整全面的指印。
在看完两个因为阶级特权、覆盖了过度刑侦力量的案子之后,后面一连好几个案子,要么指印残缺,要么根本不足以找到凶手。
即使偶尔有蘑菇字条,也因为时间太长,缺损证据太多,没法有效使用。
狄昭昭的小眉头都皱起来了,头一次遇到这么多挫折和失败,放走了这么多坏人,小孩有点蔫蔫的
。
像是缺水的小香菇,圆头圆脑,却干巴巴的。
他捏紧小拳头,给自己鼓劲儿“不怕的,爹爹说,等昭哥儿长大,坏人都怕”
他又鼓着小脸去看第八桩案子,忽然看到搬进来的物证里有个奇怪的蘑菇字条。
啊怎么比我矮一个头,还能把血溅到我头顶,啊啊啊,我脏了
小手戳一下,还能听到那满是嫌弃、呜呜大哭的声音,里面的悲切真真地呢
狄昭昭小脸一惊。
又连忙翻起卷宗,查看有没有这样一个人,果然看到一个身高符合的可疑之人。
甚至因为人太矮,竟只有他一人符合矮一个头这个身高段。
小昭昭连忙想告诉大家坏人很矮,又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小脸都急红了。
总不能空口胡诌,无凭无据地说“凶手就是他,因为他矮”
然后,着急的狄昭昭,到处翻找能佐证的痕迹,忽然就看到了卷宗里一只红糊糊的血脚印。
再然后,记性很好的小孩,脑子里就想到了爹爹脑袋上曾经冒出过的蘑菇字条足迹可以看人身高。
因为脚印细节损失太严重,并且根本没有脚印辨别身高经验的狄昭昭,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但小脑子里忽然蹦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十分大胆
像是做坏事
“说谎不好吧”狄昭昭愁得小脸都苦巴巴。
“可不这样的话,这么坏的坏人被放走了”狄昭昭纠结到拿小手搓衣角,小脸都皱巴在一起。
经过脑海里两个小昭昭艰难的对抗,最终天平还是偏向了抓坏人。
头次干坏事,还有点惴惴不安的小孩,心虚地嘀咕“师父也说,行大事者不拘小节爹爹要是知道这是为了抓杀了一家五口的大坏蛋,肯定也不会怪昭哥儿的。”
不得不说,虽然才当了小孩不到半年时间的夫子,但萧徽的行事风格,已经开始慢慢影响小昭昭了。
嘀咕着、嘀咕着,狄昭昭就鼓起勇气,指着那个脚印说“我觉得这个坏人,只有约莫45尺高。”
好不容易从指印的茫茫猪海中挣脱出来的差役们
一圈脑袋又齐齐凑过来,屏气凝神,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这个红色的糊糊血脚印看。
企图找出一点“猪鼻雀斑”的感觉。
但无疑,是不可能的。
因为给他们指认猪鼻雀斑的狄昭昭,现在连自个儿都还是心虚且茫然的。
一群差役东瞅瞅、西瞅瞅、趴着瞅,也只看出一坨又红又糊的脚印。
“这怎么看出来的”
“这也能看出来”
“我滴个乖乖”
震撼又离谱。
但人的名、树的影。
即使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是狄昭昭的问题。
看不出来,那肯定是我自己太菜了
这是满屋子差役共同的心声。
“要是真能确定身高,这个一家五口灭门案,岂不就是破了”
“那可不血脚印可是真真的,不是凶手,谁会去那种看着就惨烈的地方,踩上一脚的血”
“我看看,卷宗里记,这人是因为案发前不久起了口角,还当街和被害一家夫妇打了架被怀疑排查的。”
还有差役依稀记得,这人好像矮瘦矮瘦的,当时都觉得他打不过高大结实的男主人。而且还是来投奔亲戚的,得知亲戚一家死绝了,哭得很伤心。
当时怜悯,现在却觉得心头一凉,哪里是哭
他们当时没审出来,可能就是这人受审时的哀声痛哭,掩盖了他本该暴露出来的其它情绪,让审问的捕头都没看出端倪来。
“所以,这个案子就这么破了”
“把人抓回来审一审,估计八九不离十。”
王寺丞大为震撼。
作为一个经常堆人力物力,使用笨笨的穷举法的中等生,王寺丞从没觉得,破案竟如此简单
这一早上,坐在这里看看卷宗、喝喝牛乳的工夫,竟然破了三桩案子
他颇受震撼地问了句“这人长多高,是怎么看出来的”其实他这句也不带什么质问,只是单纯的好奇。
若是指印,小孩估计会说得头头是道,给人讲一讲过程,点一点关键所在,来个“猪鼻雀斑”式的豁然开朗。
可现在,狄昭昭小脸红扑扑“爹爹教我的。”小表情很是乖巧,还藏着点心虚。
虽然爹爹没教他怎么看,但他也是从爹爹那里知道,脚印可以看人身高的。
王寺丞悟了
王寺丞再回想刚刚狄先裕那副“胜券在握”“云淡风轻”“信心十足”地悠哉吃茶、吃点心的模样,王寺丞觉得自己触碰到了真相。
若是再想想狄先裕做的天虹显微灯,想想狄先裕教小孩的重心,再想想大理寺里有关狄先裕的传说
王寺丞顿悟了
狄先裕
传言里的“性子懒散”倒是十二分的真切,但什么“平庸愚笨”恐怕都是狄先裕自己藏拙,自己捏造的名声
狄先裕之聪慧恐怕乃当世一流
教导孩子也是一绝。
王寺丞越想越觉得庆幸,庆幸自己当初因为想借狄寺丞之力破案,帮忙牵线搭桥介绍夫子,拉近了关系。
如此这般,便有了狄松实、狄先裕两人进门时场面众差役惊讶又崇拜的注视,王寺丞热情地笑脸相迎。
狄先裕听到小孩那句“爹爹教我的”,就眼前一黑,满脑子问号。
惊得像是被雷击中,乌漆麻黑,头皮发麻。
所以大家现在都觉得,小孩是跟他学的
通过足迹看身高,这技术是实打实的有,但这是他能会的技术吗啊啊
“你又
坑爹”狄先裕咬牙切齿。
狄昭昭仰着小脑袋,星星眼崇拜“可爹爹你知道的啊”他小手比划,“就那天在泥地里。”
狄先裕气得五巧生烟“知道足迹可以看身高,和知道足迹怎么看身高,这是一回事吗”
完全是两码事
他还知道人可以上天嘞
狄昭昭觉得就是一回事啊,要是爹爹不会,怎么敢说足迹可以看身高呢
毕竟小孩又不知道咸鱼的前世。
但小昭昭今天拿爹爹做了挡箭牌,天然就心虚,他讨好地冲狄先裕笑了笑,小手摇他袖口,软声卖乖“爹爹,你最好了”
狄先裕气不打一处来。
要是早知道被拉到角落里来,是说这些话,他刚刚就该直接大声问
狄昭昭跟过春节讨红包说吉祥话似的,小手在胸前作揖,可怜巴巴的求道“爹爹不跟大家说实话好不好。”
咸鱼无情拒绝,气成炸糊黑炭鱼的狄先裕头顶冒烟。
小昭昭像是小跟屁虫一样,眼巴巴地跟在爹爹屁股后面“爹爹,爹爹爹爹,你最好了,求你了爹爹”
狄先裕“”咸鱼动摇,咸鱼迈不动腿。
狄昭昭见爹爹停下,小手抱住爹爹的腿,一个劲儿的撒娇道“爹爹求你了,要不然坏人就要跑掉了。”小脑袋轻轻贴上爹爹大腿,动作满是依赖,还透着几分信任和求助。
狄先裕“”
这谁能顶得住啊
玉皇大帝来了都没法拒绝吧
因为被坑习惯了,上次还被颠倒黑白过,狄先裕气得有点发懵的脑袋,都没察觉这次小孩坑他的不同之处。
心已经软成一滩的狄先裕哼哼两声,放狠话道“没有下次了”
“爹爹你答应啦”狄昭昭小脸一喜,亮晶晶的眼睛写满欣喜地看狄先裕,乖巧地举手保证“肯定不会有下次了。”
他回去就学,找好多好多不同身高的人来看脚印,努力找出规律,努力学会
狄先裕看小昭昭软乎乎又好欺负乖巧模样,忍不住揉揉他头,又捏捏他的脸,又揪揪他软乎乎的小耳朵,再戳戳他的小耳垂。
见小孩忍着羞赧把小脸伸到他手边任由他施为,一副别扭又乖软模样,狄先裕乐呵了,还不是由他拿捏
正巧,王寺丞的家仆按照约定时间,送来了糖葫芦。
王寺丞让家仆取了三根,再一看,小孩怎么不见了
忽然注意到狄寺丞又黑又古怪的表情,他顺着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了狄先裕欺负小昭昭的动作。
王寺丞“”
“咳咳,”他难以置信地问身边的狄松实,“狄兄竟不上前阻止”
狄寺丞沉默,长久的沉默,最后只憋出一句“这是常事。”
他亦不愿承认自己家中有个如此不靠谱,时常忽悠逗弄孩子,甚至把孩子欺负得吱哇乱叫的二郎。
但偏偏人家父子俩感情好得很,他从前试图去帮忙教训二郎,小昭昭还张开双手,老母鸡护鸡仔似地维护他爹呢
王寺丞也沉默,不敢相信这是严肃端重的狄松实教养出来的儿孙。
但答应的糖葫芦,还是要送的。
然后三根糖葫芦,全都落到了狄先裕的手里。
狄先裕原本哄骗23的计划都没用上,直接把小昭昭挣来的三串糖葫芦都抢了过来,理直气壮jg
坑爹的臭崽,吃什么糖葫芦
回去吃青菜
狄先裕坐在椅子上,背靠着靠背,手搁在扶手上,坐得舒坦得很,右手举着一串冰糖葫芦,一口一个,一口又一个,还感慨
“这味道还真挺不错,里面水果搭配得也好,和咱们府里的滋味完全不一样。”
王寺丞家厨子做的这个“百果糖浆雪丝冰葫芦串”还真不是胡诌的哄孩子噱头。
里面搭配了很多酸甜多汁、果肉鲜嫩的时令鲜果,裹上轻薄的冰糖,不仅五颜六色的好看极了,一入口,甜中带点恰到好处的酸,让人口舌生津。
最吸引小孩的,还是糖葫芦周边旋转出来的云朵一样的糖丝,看着就甜滋滋的。
狄昭昭小眼睛都黏在糖葫芦上了,踮起脚往爹爹手里瞅,小馋猫似的一下一下咽着口水。
“爹爹,好不好吃呀”
不远处。
看着狄先裕这个大人拿着三串冰糖葫芦坐在那里,一口一个,旁边小孩眼巴巴的流口水。
众人“”
从未见过脸皮如此厚实,专欺负儿子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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