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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烈沿着朱雀大道策马狂奔,不一会儿就将手下的一干轻骑甩到了身后,远处漆黑的天幕下,燃烧着的迷楼显得格外突出。
该死!原以为凭着迷楼中复杂的地形可以拖个一时片刻的,难道那些叛军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开始放火烧楼了吗?
前方就是进入内廷的大门,一帮军士手忙脚乱地要将门阖上,盘烈加了几鞭,准备赶在门关上以前一鼓作气地冲过去。
正在这时,突然有一匹黑马越过了他照直向前奔去,盘烈斜眼一扫,顿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马的前额上有一道醒目的白,这不正是主上的“南风”吗?
南风毫不费力地超过了盘烈的坐骑,很快就领先于他几个马身,再往前一瞧,离宫门只有百步左右的距离了。
南风背上的骑士弯弓搭箭,顷刻间五箭齐发,对面登时倒了四人,密集的人群间因此出现了一个缺口,关门的动作也缓了一缓。
机不可失。盘烈看准那个缺口拍马赶上,几个劈砍下来,长槊所到之处敌人血流成河。
回首再看南风,早已跑得没了踪影。
迷楼之下烈火熊熊,火海四周都布上了甲兵。士兵们见到有人从火中逃出便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将其擒住,如若对方不是东垣王即就地格杀再丢入火中。场面之血腥丝毫不亚于半个多月前宰相府邸的那场屠杀。
在迷楼前的空地上,一帮人站在士兵围成的圆圈以外目睹着场内的一切。
“这、这么做是否太、太狠了?”出声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留着一把山羊胡的老头,他便是位列当朝重臣之一的中书令雍堂,此时的他双腿发软,全靠着他人的扶持才能立得稳,纵然如此,说话间仍打着结。
一直双臂交叉在胸前冷冷地注视着火场内景况的司隶校尉丰昶闻言鄙夷地瞥了他一眼,貌恭实倨地道:“大人,如果今日我们下手不狠一点,那么宰相大人的下场就是我们的明日。其中的道理,请大人三思。”
提到宰相蒙越,中书令干瘪的身子猛然一抖,半晌后才结巴着道:“是、是这样,那就照、照先前的办吧。”
听到预料中的回答,丰昶眼中的不屑更深,转过头去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圈中的情况。
“快退后!”这一看不打紧,丰昶大吼一声朝前跨了几步,但还是提醒得晚了,迷楼摇摇欲坠,下一刻就朝着士兵们的头顶压来!
烟尘四起,混乱中突然有人指着上面叫到:“楼上有人!”
丰昶刚好将这句话听入耳中,抬头一看,树顶上果然有人,还有一个人影正向树冠滑去。
没想到东垣王居然会从上面逃走!
大惊之下他立刻吩咐士兵将那棵树围起,但这种时候要召集慌乱的手下却不是眨眼工夫的事。
此时变故又起,半空中的人影突然晃了晃,然后直直坠了下来!
不等丰昶做出反应,只听得一声长嘶,一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黑马如同流星般划过夜空跃进了火海,马背上稳坐着一名黑甲骑士伸出双臂将空中坠落的人接了个满怀。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两人一马已躲过了燃烧着的砖石冲了出来,丰昶见状急忙下令士兵一齐放箭,决不能留下活口。
南风不愧是出自林夷部落的神驹,尽管驮着两个人但还是在旁者的惊呼声中跃过了四五名士兵的头顶,轻易就逃出了包围。
丰昶不甘心对方就此从他眼皮底下逃脱,头脑一热也提刀冲了上去,却赶上士兵们四散退后,登时将他留在中间。
丰昶仍不想退却,但定睛一看正对上那人的双眼,当下心里凉了半截,那是怎样的一双眼,明明是深不见底的黑潭,偏又浮动着摄人的异彩,眼光所到之处仿佛要直取他人的性命。
“东胡王!”丰昶认出了这双眼睛的主人,半是狂喜半是惊恐地喊出了新王从前的名号,随即声嘶力竭地吼道,“杀了东胡王的人赏金千两!”
东垣王看着如潮水般涌上的士兵,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即使没了反抗的能力,也不代表他会坐以待毙。
他腾出一只手揽紧乔羽飞,伏低身子躲过一阵凌乱的箭雨,加紧催马向着来时的方向冲去。
乔羽飞惊魂未定就不得不接受了更为残酷的现实,她到底卷入了什么样的混乱之中?
但眼下连思考这些问题的时间都没有,经过刚才那场劫难,她的喉咙干涩得想要出声都难,眼泪一直流个不停,越揉越显红肿。
侧坐在高速奔跑的马背上,乔羽飞本能地抱紧了马的主人,及至听到对方喊出了“东胡王”的名号,自顾不暇的她仍没发觉救她的人是谁。
在乔羽飞眼中仿佛过了几个世纪,现实当中却只是片刻的工夫,模糊的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队人马。
前有敌人后有追兵,乔羽飞只觉得她所处的并非人间,手上的力气不由地加重了些。
这时背后的骑士突然开口道:“没事的,不要紧张。”
这个声音如此熟悉,以至于乔羽飞的第一个反应是她最近受某人折磨太久从而产生了幻听。
又一阵箭雨袭来,东垣王伏低身子的同时一把将乔羽飞摁倒,声音里隐约透着怒意:“你这条命可是我刚救下的,想死的话我随时可以把你丢下马!”
听清了对方的口音,乔羽飞当下木然,怎么会是这个可怕的家伙救了她?
对面的那帮人马到了眼前,为首的正是盘烈。他做个手势,那些骑兵便停也不停地迎着箭雨杀向了丰昶的手下,常年驻扎在王城、几乎没有实战经验的士兵哪里见过这样凌厉的攻势,当下四处逃散,溃不成军。
盘烈翻身下马,见到东垣王身前的人后,先是放下了一颗心,其后露出了可以称之为诧异的表情,但出口的却是最当紧的事:“陛下,六道宫门已尽在我军的掌握中,那些谋逆之徒一个都逃不掉!”
“做得好!”尽管成功已攥在手中,东垣王脸上也不见半分喜悦,只是点了点头道,“余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话音刚落,盘烈只觉得面前有一阵风刮过,抬头却见南风撒开四蹄向着王宫内地势最高的东南角跑去。
也不知南风跑了多久,乔羽飞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进行拆开——重组——拆开——重组的无限次循环,只差没把她抖拉零散。脱离火场有一会儿了,但她眼前始终闪烁着无数红星,被眼泪一浸,连成了一片泛着亮光的火海。
然而身体上的不适倒是让她忘了追究此行的目的地,以及背后那个莫名其妙的东垣王。
直到南风顺着一个斜坡来到了某处土丘之上,东垣王才勒住缰绳让马停下。
从这片高地放眼望去,黑漆漆的宫殿仿若一面巨大的棋盘,几处亮光星星点点地分布于其中,那是丰昶的手下在各处放的火,因为眼下拨不出足够的人手救火,火势明显有增强的趋势。
东垣王面无表情地看着蔓延的火苗,眼睁睁地注视着火焰一口口地吞噬着先人们留下的宏伟宫殿,目光阴冷,深邃的瞳仁中映射出面前的火光,整个人看起来如同鬼魅。
“看到了吗?那些燃烧着的楼宇。这座宫殿从建成至今已不知积累了多少污垢,早就应该放把火来去去秽气了。”
说话时,他紧抿着的唇角向上弯起了一个弧度,非但没有使他脸部的线条变得柔和,反而让这张面孔更加诡谲。
“从那时起过了十八年,东垣终于是我的了!”
像在对着天下人宣告般,此时的东垣王骑在马上,一身戎装,昂首看向脚下,愈发显露出睥睨天下的气势。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历史上不变的定律,如今东垣国内已再没有力量可以与他相抗衡,可东垣王的语气中不知为何带了一股萧索的味道。四周一片黑暗,加上乔羽飞始终没作声,王宫的这个角落里仿佛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虽然得不到任何回应,但这个结果一早就在他的预计中了不是吗?
尽管很久以前就猜到了这个结局,东垣王眼中的光芒仍是在一瞬间暗淡了下来,自嘲地笑了笑,续道:“可真到了这一天,情况又有什么改变?母亲已经不会再对着我微笑了,舅舅们也早就死得一个不剩……”刹那间,他的眼神结了冰,冷冷道,“就连那个老东西也等不到我亲手杀他,早早咽了气……想到还有几十年要过,就觉得人生实在太过漫长……”
说到这里,东垣王突然变了口气:“我听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反正几十年在天人眼里也不过是一瞬间而已,你就留在这里陪着我吧,这样一来或许不会太过无聊。”
换做任何一对相爱的男女,这种情形之下女主定然会怜惜地环住男主,或者语气坚定地回答“好,没问题。”,或者干脆哭个昏天黑地,然后说“既然你哭不出来,那我就替你哭出来”。
但眼下的这两个人实在不可能用“相爱”来形容,就像在乔羽飞心中东垣王只能用“可怕”、“可恨”而不能用“可爱”来形容一般,东垣王的这番话丝毫没有激发出她的母爱,倒是引爆了一座名为乔羽飞的火药库:
“妈的,我受够了!老子不干了!!”
压抑了许久的不安、焦躁、恐惧如同洪水般一齐爆发出来,连南风也感受到了她剧烈的情绪波动,不耐地刨着地面。
“你算老几,凭什么决定我的去留!说我是天女的是你,说我冒充的也是你,你到底有完没完?!来东垣才三天,我就有三次差点丢掉性命!我招谁惹谁了,干吗要一直逃命?!当初也没人问我要不要当天女啊,这顶帽子就这么扣我头上了,如今你们爱咋地咋地吧,我不管了!”
乔羽飞声嘶力竭地吼完这些话,忍不住就是一阵咳嗽,半天接不下去,只能伏在马背上干咳。
东垣王眼中闪过数道异彩,出人意料地拍着乔羽飞的背帮她顺气,说话的方式一改先前的阴冷,像在对待一个闹脾气的孩子,但出口的语句却依然充满了威胁的意味:“这可不行啊,离九月初三的登基典礼只剩八天了,到时候我可不希望你缺席。”
九月初三?
这四个字放大了几十倍钻进了乔羽飞耳中,既而在她心里引发了一场八级地震。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录取通知书上写着,九月七日开学,逾期一个月者取消入学资格,这么说来现在已经是十月份了?那她来年岂不是要再参加一次高考?
“不要——”
乔羽飞惨叫一声,所有的意识都因这个认知而消失得无影无踪,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要马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