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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先她一步喝问道:“西黔来的天女在哪儿?”
乔羽飞闻言一怔,这个声音……难道是?!但那个人是没可能进到王宫里来的啊。
久久不作声的后果就是架在她脖子上的刀紧了紧,几乎贴上了她的皮肤。照这种情况看来,即便此时乔羽飞想说话,也要冒着喉咙被割断的危险。
“不知道吗?那我换一个问题,有位名叫羽飞的姑娘住在哪儿?知道的话就点头。”
对方的问话声中开始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焦躁以及前所未有的凌厉,乔羽飞完全没想过她认识的那个人居然也会用这样具有威胁性的口气与人讲话。
如果不是确信这个人不会对她不利的话,她真有一种错觉——自己答不上来就会死在对方刀下。
荒诞的念头一旦开始就停止不住,假若她死在这里,那会是一个悲剧亦或一个笑话?
但现在不是讲冷笑话的时候,乔羽飞往后缩了缩脖子,赶在对方的刀刃逼过来以前急忙开口道:“是我……”
对方的动作嘎然而止,乔羽飞像看电影中的慢动作似地盯着锋利的刀刃离她而去,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这才缓缓转过身去,看向那个原本不可能在这个地方出现的熟人。
眼前所见又令她怔忡着忘了怎么反应,对方就是乔天宇没错,可她所熟悉的那个乔天宇怎么会有如此狼狈的装扮?
满脸泥污,浑身尘土,头戴布巾,发髻微乱,身穿未染色的粗布衣服,向来清俊秀逸衣冠整洁的乔天宇何时被人瞧见过这幅模样?
乔羽飞还没来得及出声问候,心里蓦然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模糊了双眼,再开口时,已是哽咽得说不出话:“你居然弄成这幅模样……”
乔天宇抬起手臂又硬生生停住,抿了下唇,终于还是压下胸中抱紧对方的冲动,将手轻搭在乔羽飞肩上,一句话中包含了深深的歉疚和自责:“殿下,臣来晚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伴随着低声的啜泣,乔羽飞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此时此刻,她真的想不到别的话可说。
从那天她在神庙中骗过了毅昌偷溜出来到现在,乔羽飞一直没什么机会反省自己鲁莽的行为,也没多少时间去后悔,但现在她觉得无论说多少遍“对不起”也无法表达她的愧疚之情。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乔天宇轻轻拍着乔羽飞的背,以他惯常的沉稳音调耐心哄劝道。
太久没有得到过这种温柔对待的乔羽飞乍然感受到来自熟悉的人的温暖,一时间眼泪眼泪犹如决堤一般,止都止不住,最后更是将头直接抵在了乔天宇胸前,哭得没了形象。
不管先前多么小心地注意隔开两人的距离,乔天宇也无法放着此时的乔羽飞不管。难道爱上不能爱的人就注定要忍受这种煎熬吗?
一遍遍扪心自问,陷入深深困惑的乔天宇无法为这个问题找出答案,却依然坚定地伸出双臂环住了乔羽飞——
即使没有未来,此刻他只想顺应自己的心意。
“大胆!居然擅闯禁地!”一声怒喝昭示着此地的主人——东垣王的大驾光临。
哪个宫院的侍女居然在彤云院和宫外的仆役私会?!实在不可饶恕!
东垣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情景,如果现下持剑在手,怒不可遏的他一定立马动手砍了这两个违禁之人。
但随着乔羽飞惊愕地抬头,东垣王终于认出了其中之一正是他即将迎娶的王妃,而此刻她正依偎在一名陌生男子怀中!
怒发冲冠之下,东垣王根本不想知道那名卑贱的男子是谁,他只是冷声对乔羽飞道:“过来。”
乔羽飞慑于他周身散发出的森然杀气,正要举步,突然想起乔天宇就在她身边,她一旦走出去的话就没人保护得了乔天宇了。这么一念间,乔天宇已闪身挡在了乔羽飞面前,摆出了严阵以待的架势。
东垣王冷哼一声,方才开始注意到乔天宇这号人物,有些意外对方没被他的气势压倒,但仍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只是不再废话,大步朝乔羽飞走去。
乔天宇此时虽是一身小民装束,但态度从容,神情凛然,气势上竟是丝毫不输于东垣王,见东垣王几步走到近前伸手要抓乔羽飞,他神情一凛张臂护住身后的人,喝道:“住手!”
东垣王侧头扫过对方的面孔,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你是什么人?”
“西黔佐相乔天宇。”乔天宇毫不畏惧地直视对方的眼睛,朗声报上真名。
东垣王闻言停住了脚步,转身打量了一番,嘴角渐渐弯起一个弧度:“原来你就是乔天宇!”
搞不清对方的笑意从何而来,乔天宇眉头微拧,心中暗暗戒备:“正是。”
接下来东垣王的问题令他心里一惊:“你的大名我很久以前就听说过了,我很是好奇你选择如今这条路的原因,不知众人口中的哪种说法更接近事实的真相?”
这个问题同样在乔羽飞心底埋藏了很久,此时东垣王一提,让她差点忘了身处的环境,想要和东垣王站在统一战线拉着乔天宇问个究竟了。
没有真的忘形的原因是她发觉到身前的人的动作出现了瞬间的停滞——乔天宇非常抗拒这个问题,没来由地,她如此认定。
“我或许应该代替我的姐姐以及我的外甥,”东垣王以嘲讽的语气说着陌生的称谓,一幅讥诮的神色,“谢谢你这个大好人,哦不,就连你也是我名义上的外甥呢。说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舅舅。不过你现在已经不是王族了,见了我也只能和别人一样高呼‘陛下’吧?真是遗憾啊。”
面对东垣王这番摆明了挑衅的话,乔天宇神色一沉,完全没有开口的打算。
但东垣王显然不打算这么放过他:“看着王位就这么被弟弟夺走,难道你就没有一点不甘心吗?”
语毕又自问自答:“当然了,你不仅没有任何的不甘,甚至还靠剪掉自己羽翼的方法表明忠心,做兄长做到这个份上,真让全天下的人都自愧不如啊。”
乔天宇先前冷静的面具终于出现了皲裂的迹象,阴沉的脸色以及起伏的胸口明明白白地显示着他的愤怒。至此,东垣王撤回了对他的关注,转头朝乔羽飞冷冷道:“过来。”
先前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的乔天宇倏地拉住乔羽飞的手,大声道:“不要过去!”力道之大令乔羽飞踉跄了一下,之后乔天宇直直盯着东垣王收起了过于外露的情绪道:“我选择了哪条路不劳陛下费心。我此次来到东垣只为了接回我西黔的天女,等吾国太后与天女平安回到西黔、解决了我们两国的误会后陛下有什么事再问不迟。”
东垣王冷笑着往前跨了一步:“乔天宇,你以为你能活着离开我的宫殿吗?”
乔天宇握着乔羽飞的手紧了紧:“和陛下一对一打斗的话,我未必会输。”
“既然要进到这个地方,此时你身上就不可能携有兵刃。这种情况之下,你居然还说得出这种大话?而且我堂堂一国之君,与你打斗又何必由我动手?!”
“那也得身边有帮手才行,陛下不会连这个也忘了吧?”乔天宇依旧镇定自若。方才他已确定这个荒废的园子位置偏僻无人接近,很像探子描述的宫中禁地,因此才赌了一赌,单看东垣王的脸色就知道他赌赢了。仅凭一枚三寸来长的柳叶刀的确不可能打赢多个对手,但只对付一人的话胜算并非没有。
“怎么会没有帮手?你现在拉着的可是即将成为我爱妃的人,她没理由帮外人吧?你说呢,羽儿?”东垣王即便明白情形不利仍强自镇定,目光灼灼地盯着乔羽飞。
“我?”乔羽飞心中一慌,正要摇头否认,紧跟着东垣王又添了一句:“我已公告天下,五天之后就是大婚的吉日,各国使节刚好免去一趟舟车劳顿,怎么样,这个主意不错吧?”
“那么快?”乔羽飞惊呼的同时发觉乔天宇的身体震动了一下,急忙转身回视,却见他脸色刹那间惨白一片,当下骇然,失声叫道:“乔天宇,你怎么了?!”
东垣王嘴角浮现笑容:“大概是不久前的伤口裂开了吧?”
乔天宇闻言猛地抬头,先是震惊然后愤怒:“原来一个月前……是你!”
乔羽飞看看乔天宇再看看东垣王,不明白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眼下她的注意力只顾着放在乔天宇身上,看着他如此痛苦,乔羽飞即使不甘却只能旁观,她恨死了这样的自己。
不行,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乔天宇平安离开这里。
半晌之后,她做出了决定,出声道:“东垣王,放他走!”
乔天宇紧紧握住她的手急切道:“不必求他,我没事!”
乔羽飞站起身挡在乔天宇面前,开始亮牌:“如果你真的要杀乔天宇,那我就站到乔天宇这边,二对一的话,你未必有胜算。”
东垣王脸色骤变,沉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只是讲道理而已,暴力手段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乔羽飞冷静得连自己都感到吃惊。
“即便如此,你们俩一个负伤,一个连剑都抓不稳,就凭这还想做我的对手?”东垣王眼一眯,怒火更盛。
乔羽飞咬唇看了看乔天宇,接着飞快地撩起裙子从腿上解下那把不离身的匕首交给他,转身对东垣王道:“东垣王,别忘了,你没有武器。”
乔天宇握着那把还带有主人体温的匕首,心头百味交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乔羽飞已经开始学着靠自己的力量保护身边的人了,而他却依然留在原地,自以为早已从往日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实际上连保护重要的人都做不到。
这样的自己要如何履行当初夸下的海口?
真是……好笑呵。
“但这样一来的话,他的伤口可是会裂得更严重啊。”
乔羽飞闻言顿时面露忧色,气势不若方才。
“殿下放心,臣的伤口没有问题,东垣王方才的话只是想要动摇臣的心智而已。”
乔羽飞放下了心:“东垣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东垣王一昂首,霸者之气尽显:“他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但我绝不会放你走!”
乔羽飞一脸平静道:“我不会走。”
话一出口,东垣王“噫”了一声,反观乔天宇则当下变了脸色:“殿下!你怎么——”
乔羽飞在自己的决心动摇前口气生硬地打断了他的话:“乔天宇,这是我的命令!”如果他们费了这么多力气最后仍是决定一起走的话,大可直接死在这里,省去了许多事。
乔天宇又如何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他孤身一人的话还可能逃得出去,再带一个乔羽飞就决计办不到了,只是让她一个人留在东垣王身边他又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决心。
“东垣王,你还有什么好说?”乔羽飞只是逼着东垣王承诺乔天宇的安全。
东垣王状似愉快地轻点头道:“既然你已经决心留在东垣,那这点小小的不快我自然会不予追究,毕竟五天以后你就要成为我的王妃了,我也不乐于见到婚礼染上血腥。”
看到乔天宇的脸色急转直下,那种神色决不止是因为无法带回重要的天女。东垣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眉峰一挑,以极其亲密的语气唤道:“羽儿,乔天宇是你的什么人?你要这般护着他?”
乔羽飞怔了怔,眼中露出戒备的神色,仿佛一只护崽的母鸡般挡在乔天宇身前表明决心:“乔天宇是我的朋友,更是我在这里为数不多的家人之一,所以我决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东垣王看了看乔天宇听完这句话后的表情,当下了然,冷笑道:“这样啊,那大婚那天不能以你家人的身份请他列席还真是遗憾。”
乔羽飞吃了一惊,还以为对方发觉到了她接下来的行动,看东垣王神色无异才暗自松了口气,顺着他的意思道:“确实遗憾,本来在我们那里有一种习俗,成亲前一天女子要敬娘家人一杯茴香茶,我还想把这杯茶敬给乔天宇的。”
乔羽飞背过身朝乔天宇眨了下眼,乔天宇虽然心中惊讶,不明白乔羽飞又有了什么计划,但仍是凝聚精神将乔羽飞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了下来。
“茴香茶?”东垣王挑眉,“这其中有什么含义?”
乔羽飞小心地回答:“没什么,只不过是一道可有可无的程序罢了,就是在茶里放一株茴香,有时候还加两颗红枣。如果乔天宇能作为我的家人出席的话——”
东垣王不耐地上前几步揽过乔羽飞道:“要他做你的家人还不够格!”
乔天宇眼里几乎冒出火来,沉住气向乔羽飞行礼告别:“殿下请保重。”
东垣王冷哼一声不予理会,乔羽飞不知为何突然无法正视乔天宇的目光,只好呐呐道:“嗯,你也是。”
眼看着乔天宇毅然转身而去,乔羽飞盯着他消失的背影不吭声,心中又苦又涩,只道是对乔天宇的歉疚,看在东垣王眼里就有了另一种意味。
“可看够了?”东垣王的语气极轻,但却令听者毛骨悚然。
乔羽飞打了个冷颤不自觉地回头,此时一道残阳将满园的事物都浸上了一层血色,漫天火红映入东垣王眼中,使他的瞳孔显出妖艳的红色,一如那天冷冷望着火海吞噬掉这座王宫的双眸。
“在我怀里的话就会觉得恐怖吗?”东垣王妖异的面目一瞬间变得更加狰狞,乔羽飞始终咬紧嘴唇不作声,但煞白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滚开!”东垣王怒喝的同时毫不怜香惜玉地推开乔羽飞,“回你的东照宫去,没我的命令一步也不准踏出那里!”
乔羽飞踉跄了好几步才免于摔倒,只感到刺骨的寒意一阵阵袭来,当下逃也似地冲出了园外。
直到背后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了,东垣王突然猛地挥出一拳狠狠砸在断柱之上,原本斑驳的朱漆顿时掉了一大片下来,柱上却依然是刺目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