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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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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乔羽飞后的第四天,恭怀呆在商号后院的账房内唇角微抿陷入沉思,他面前那张黑檀木书桌上摊开放着这些天来从分号那里得到的情报。

    从收集回的信息来看,目前至少有两个乔羽飞在同时行动,各家分号都有领取乔羽飞易容前及易容后的画像,认错这种事是不会发生的。如果不是乔羽飞有通天的本领能在各个地点瞬间移动的话,唯一的可能就是与她同行的乔天宇事先安排了替身。

    哪个真哪个假并不属于值得恭怀挂心的问题,他只负责提供情报,至于验证情报的真实性那就超出他的业务范围了。没有利益可图的事,他仅止于偶尔为之。

    那日他依约将乔羽飞在城北的住址通知给东垣王是在城门关闭之时,分秒不差。在他看来,从东垣王得到消息到展开搜查再到发现乔羽飞他们已经出城至少需要一夜时间,起码也是在搜完城北之后——但事实与他的预计有些出入,当天夜里就有一队人马拿着令牌出城,人数大约在两百上下。虽说这队人马一路沿着朱雀大道出了正南门,但一出城门他们就分成了四路,朝四个方向而去。

    天下如此之大,要找到两个人实属不易,看来东垣王也深谙这个道理,才会采取如此迅速的行动。

    同一天内发生的另外一件事,让人不得不佩服东垣王的决断能力。在准王妃逃跑的情况下,婚礼依旧在最后期限内照常举行,那个在庆典上出现的新王妃显然不是预定的正主,但东垣王却堂而皇之地昭告天下新王妃的名讳为“羽飞”。

    尽管世上重名的人屡见不鲜,但稍微见过世面的人听到“羽飞”这个名字时第一个想到的仍是邻国西黔刚刚册封没多久的护国天女乔羽飞。

    随着大婚典礼的结束,早先关于假天女没死的传言再次复燃,甚至愈演愈烈,市井间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法是:从西黔来访的天女的确是找人假扮的,她被王识破之后当即叛国,用西黔国家级的机密换取自己不死,更使出浑身解数媚惑东垣王,东垣王不幸被其美色所惑,甚至不顾底下一帮忠臣的谏言昏了头地立她为王妃。

    不出一日另一种版本很快后来者居上,在新的传言中,东垣王听信谗言,西黔天女无故冤死,天帝震怒,两次以神力示警,东垣王为悔过迎娶与天女同名之人为东垣王妃,并在庙宇之中供以牌位,给予极度尊荣。

    还有一种私下流传的说法也承认天女是真正的天帝之女,容姿之美令东垣王一见倾心,为此不惜软禁天女,对外宣称冒充天女者已死,实则胁迫天女与他成亲,天女为感化他自愿留下。

    最近又多出一个版本,宣称天女与东垣王相互皆有情意,无奈信仰不同。天女为留在东垣默许了东垣王的行为,天帝降罪与她,两次摧毁天女所居宫室,无奈天女意志坚定,痴情不悔,天帝无奈,只好同意二人婚事,但却不准其自称天女,同时免去了她的乔姓。

    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种各样的新版本层出不穷,每个版本都足以写成一本情节跌宕起伏、令读者大呼过瘾的章回体小说。大多数说法都认为西黔天女是真的,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大抵是因为浮彰城中的很多人都亲眼目睹了巨雷击中王宫的场面,再加上不久之前的某个深夜里,王宫方向传来一声巨响惊醒了很多人,有若干居所离王宫近的城民都表示他们于子夜时分感受到了地面轻微的震动,天一亮立马有消息灵通的人说东照宫塌了。这两件事使不明真相的人们相信了西黔天女的真实性,对乔羽飞又生出几分敬畏之情。

    除此以外,天女能铺就黄泉之路、引领亡者、作水上舞、自身会发光等等虚虚实实的传言甚嚣尘上,民间舆论开始出现一边倒的趋势。

    如此一来,众人的迷惑反而更深——假若之前来访的是正牌天女,为何东垣王非要说她是假的?天女又怎会抛弃西黔嫁于东垣王?

    虽然情况和预料中的大不相同,但能把几朝以来一贯波澜不惊的浮彰城搅成一锅糨糊,顺便为自己正了名,那人凭借一己之力,做得真是不错。

    恭怀一边回想,一边将桌上的白纸黑字又扫了一遍,嘴角渐渐勾起一抹笑意。

    “宫里已经来人催过好几趟了,少爷打算继续将这三天的情报压下来吗?”侍立在一旁的管事打量着恭怀的神情,小心提议道。

    “三天了?差不多是时候了。”恭怀状似自言自语地将桌面上的几张纸分成三份分装进信封封好口,想了想又提笔在各个信封正面分别写了三个连续的日期。

    信封上的日期与内里那些情报的日期完全对不上号,少爷此举摆明了要将监视对象的行踪打乱。既然少爷有心帮那人隐瞒,为何又要将其行踪卖于宫中的大人呢?

    以上这些话只敢在心里想想,随着恭怀落笔的声音,管事停止心中的猜疑,上前接过信封转身退下,门外还有几个少爷的心腹等着进来,他可不能耽误太多时间。

    只是,离年终还有三个多月,少爷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忙了?

    ·········································

    平静的日子过了四日,到第五天正式画上句点。

    按乔天宇的话来说,连续三天泄露行踪已是足够,从第四天开始便要低调行事了。但他这句话才说了不到一天,便有酒楼邻桌的客人来搭话,乔天宇客气有礼地与对方聊了几句,一顿饭吃毕,那人便主动邀请乔天宇二人同行。

    出乎乔羽飞的意料,乔天宇居然同意了!

    那人名叫朱涯,从右眼眼角到颧骨下方有一道标志性的刀疤,乍一眼看去有点吓人,认识他的人干脆叫他疤脸,他听了也不介意。朱涯在姚栎的一家镖局中做事,这次领着十来个同伴出来是要送一批货到北边的万州去。

    他和乔天宇似乎很聊得来,不然也不会吃顿饭的功夫就自作主张地决定要带新结识的这两人一起走。虽然在他说来,行走江湖就得相互关照,送乔羽飞他们一程只是小事一桩。

    结果是乔羽飞他们的队伍猛增至十八人,或许可以起个队名叫十八罗汉应应景。

    先不说朱涯那帮人行动起来利落有序,跟电视里演的洒脱不羁的江湖人有很大区别,单他对乔天宇尊敬的态度就有问题,而且,他们一帮男子带着她上路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不过跟着疤脸他们的好处还是显而易见的,至少从此以后可以暂时摆脱露宿生活、光明正大地住客栈了。

    晚上将乔羽飞送至房间后,乔天宇仔细检查了一下门窗,确定没问题后依然不放心地添了一句:“我就住在隔壁,有什么事随时喊我。”

    在外人面前他们是兄妹,男女之防不得不注意,比如此时住店要分睡两间房。说到这点,反倒不如露宿时安全。

    “那么,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回房了。赶了一天的路,殿下还是早点休息吧。”乔天宇温言建议完,认定乔羽飞会像前几天一样马上入睡,于是话音一落,人便自动向门外走去。

    “朱涯他们是你的手下吗?”乔羽飞对此只有七分把握,但一看乔天宇的表情她便确定事实正是如此。

    “是。”乔天宇平静地颔首,并无隐瞒之意,“殿下是如何发现的?”

    “你做得太刻意了,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行事低调,不会和第一次见面的人说那么多话,何况你昨天才说了要小心行事。”以她对乔天宇的了解,只凭这两点便有六成把握断定了。

    乔天宇无言,许久点头微笑,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原来殿下这么容易就看穿了,微臣真是惭愧。看来此番做戏只能瞒过外人。”

    乔羽飞却丝毫没有发觉他的笑容有何不对,兀自一脸挫败地闷声道:“乔天宇,虽说是做给外人看的,但我要是看不出来的话你也不会主动跟我讲吧?你虽不会骗我,但确也瞒了我太多事了。”

    室内一阵沉默,乔羽飞咬着下唇浑身僵直,她绝没有想到眼前的僵局居然如此难解。

    不知过了多久,乔天宇开始叙述前因后果:“接下来我们要穿越沦州地界,东垣魔教中数一数二的大派千绝宫便位于此地。最近宫中教徒活动频繁,时不时出没于附近的城镇之间,为了保险起见,我临时抽调了一批暗桩过来,没有告知殿下是希望殿下不必为不确定的事情担心,这番考虑若有不当之处,臣愿请罪。”

    一席话听完,乔羽飞的失败感愈加深重:“乔天宇,我说出这些话来并不是要你低头认罪,你觉得我有那么无聊吗?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想每天只是被人保护,我不想过着毫不知情、只是呆在安全领域的生活。你说过,天女也有她的责任,因为你第一次见面时对我说过的那番话,我一直想要努力地了解这个世界,只有大概掌握了情况,我才有可能发现在这里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虽然做不到你期望的那么好,但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都愿意去做,只要不会感觉自己像个废人一样,最起码我可以帮上身边的人……算了,看样子是我自作多情了——既然你需要的是一个像傀儡一样的家伙,那当初又为什么偏要我留下来?任何人都会比我更听话、更乖巧、不会傻瓜一样地去做无用功!”

    一口气将长久以来想说而没有说的话清空,讲到最后,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滚落,乔羽飞用力抹掉脸上的水迹,低头看着自己紧握成拳的双手,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这样让你很困扰吧,终究我所做的都只是徒劳而已。”

    将头低得不能再低,乔羽飞逼退即将再次涌出的眼泪,以平静的语调道:“抱歉,耽误你的时间,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不论她的声线有多平稳,浓重的鼻音依旧骗不了人。

    脚步声响起,一步、两步、三步……

    门被打开,然后关上。

    终于安静了,乔羽飞往后一倒,整个人仰面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床顶。

    渐渐地,视线又模糊了。

    乔天宇走出这间屋子时抱持着怎样的心情,他会不会感到失望,会不会为当初留下她而后悔?

    不愿思考,竭力避免思考这样的问题,但类似的疑问却在脑中萦绕徘徊、挥之不去。

    真是失败。

    乔羽飞捂住脸,任由温热的液体从指缝中汹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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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醒来是因为喉咙疼痛难忍,房间里一片漆黑,大约是灯油燃尽了。

    乔羽飞摸索着下床,觉得手脚不听使唤,或许是因为睡觉时姿势不对,她并没有在意。

    头昏沉沉的,去往桌边的几步路居然费了她好大力气。

    乔羽飞定了定神,拿起桌上的瓷杯,她记得杯里还有凉掉的水。

    “啪”地一声,杯子脱手,砸在地上碎成几片。嘴半张,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糟了!

    即便是乔羽飞这样没有丝毫江湖经验的人也发觉不对,她踉踉跄跄地走到门边想要出去,不料使了全部的力气也没将门打开。

    力气用尽,乔羽飞软软地坐倒在地上,再没体力站起来。

    既然不能出去,起码要藏身到对方找不到的地方。

    面对突生的变故,乔羽飞刹那间做出了决定,开始手脚并用地往床底爬。

    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披头散发匍匐在地的样子比起贞子毫不逊色,不知能不能就此吓退来人。乔羽飞暗暗苦笑自己在生死关头还有心思自嘲。

    爬进床底时后背已经湿透了,乔羽飞将床边的鞋子收到床底,使力把床单扯下来一截,盖住床脚。

    做完这一切后,她听到窗边传来一声物体落地的轻响。

    来者是谁?乔羽飞趴在地板上一动也不能动,四肢慢慢失去了知觉,头脑却前所未有地清醒,全力思考着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