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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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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的主人正是之前还站在几丈外的五人中的首领,不过几句话的工夫,他居然已经悄无声息地掠了过来,出手制止了她下一步的逃跑动作,眼中灼热的火焰几乎将她燃成灰烬。

    “什么人?快放手!”别的暂且不说,光是对方掠夺的目光就足以令没见过世间险恶的乔羽飞胆寒,在她看来,山中恶狼也不过如此。

    一身贵气的高大男子闻言多了几分狠厉之色,唇角却意思意思地向上弯了下,慢条斯理道:“羽儿,这个笑话太拙劣了,我不喜欢。”

    那个“羽儿”刚一出口,乔羽飞胃里的酸水便忍不住一阵翻涌——从小到大,即便是最亲的父母也没这么亲昵地叫过她。大冷天的,何必使这种损招让她一路寒到心底?

    深深吸了口气,乔羽飞希望现在的自己看起来够冷静:“两位公子,我并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我现在郑重声明,我与二位素不相识,你们大概是认错人了。”

    语毕,她用力抽回手腕,可巧她早上涂的油脂还有一些残余在手上,竟真叫她夺回了自由,但那人的力道之大已在她腕上烙下了一环红印。摆脱对方的钳制后,乔羽飞疾退两步回到院内,迅速和对方隔开距离。

    男子本来已经眯起了眼,大有一触即发的架势,可一看到乔羽飞布满细小伤口的双手后,整个人便沉静下来,以凌厉的目光将乔羽飞上上下下扫视了几遍,眼中渐渐生出疑色,倏地伸手似要将乔羽飞抓到近前看个仔细。

    乔羽飞一直屏息以对,此时发觉对方又有动作立刻便从门后抄了一把的药锄举在身前,眼角瞄到附近的邻居好像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异状,她的胆子顿时大了许多,将药锄一横道:“站住!再往前走的话我可要喊人了!”

    男子闻言唇角高高扬起,仿佛乔羽飞讲了个天大的笑话,但他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死死盯着乔羽飞道:“那好啊,你知道我的名号,只要你叫出来,这么些人足够把我绑起来送给西黔王了。你若想要我的命直说便是,送给你又有何妨!”说罢便要举步前行。

    乔羽飞被他惊人的气势所迫,慌乱之中刚要后退,就见开始向她讨水的青年一个箭步拦在男子面前,神情恳切地叫了声“主上”,不让他继续往前,一副唯恐乔羽飞真的张嘴喊人的焦急模样。在他们身后的其余三人几乎是同时将手按在腰间,虎视眈眈地盯着乔羽飞。

    就在危险指数急速超过警戒线的时候,村口忽然传来一句问话:“这是怎么了?”声未停人已至,一个此时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身影伴随着熟悉的声音来到篱笆外。

    乔羽飞一见救星顿时喜出望外,顾不上门口杵着五个来者不善的路人、直接迎至泽逸面前欢声道:“你回来了!”

    “喔。”泽逸居然接了她的话,说完瞟了一眼家门口的陌生人道,“他们在这儿做什么?”

    乔羽飞依在泽逸身旁随他一同走回门口,想了想道:“来讨水的。”虽然之后的发展显然很不对劲,但事情的起因确实是对方上门来讨水。

    “给他们了吗?”泽逸不急不缓地放下背篓,然后从乔羽飞手中拿过药锄一并搁在门后。

    “没有。”她几乎吓个半死,哪儿还顾得上给对方盛水?

    泽逸听完像是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症结所在,丢下乔羽飞直接进到灶房端了铁锅和水瓢出来,从青年手中扯过水袋几下灌满了水,之后递给青年,淡淡道:“好了,你们走吧。”

    不要说乔羽飞,连对方也半天转不过弯儿来,愣愣地接过水袋道了声“多谢”,半晌后终于恢复过来,眼神古怪地看看自家主子,再看看这家的主人,显然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高大男子与泽逸相互对视了几秒,先前黑炭似的脸色慢慢向泽逸靠拢,种种复杂情绪尽皆褪去,不留一丝痕迹。片刻后,他丢下一句“下次见面前,我定会弄清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策马离去,其他四人也动作整齐地挥鞭跟上,一行五人很快走得不见踪影。

    确信那些人走的是进山的路线、一时片刻不会折返后,乔羽飞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想起询问泽逸今日的反常:“怎么回来的那么早?”像是预知到她会有麻烦似的。

    泽逸答道:“要早一些回来收拾东西,而且,”

    他觑了乔羽飞一眼,续道:“这不是你的期望吗?”

    乔羽飞又好气又好笑,暗道泽逸怎么还是没弄明白,可心底却因他不通人情的行动涌起一股暖流:“回来的早晚都没有关系,只是我的期望并不见得有多合理,你不要因此受到干扰,按照你的判断来就好了。”

    这一次,泽逸怔了怔,似乎有些疑惑,之后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恐怕要下雪了。”

    乔羽飞并未在意他的奇怪言行,听了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泽逸一贯的有问必答:“这里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下的,今年估计也不会例外。”

    乔羽飞抬头看看万里无云的碧空,刚想反驳,忽然想起了什么,改口道:“泽逸你对这里的情况真了解。”说罢仔细观察泽逸的反应。

    泽逸的眼底有一瞬间泛起波澜,随后很快恢复平静,“嗯”了一声后再无动静,转身去收拾他的草药,留下乔羽飞再次陷入到一堆问号当中。

    “我们明日动身迁往华源城。”午饭吃到一半,泽逸平静地宣告了一个重大决定。

    “迁?”乔羽飞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才刚想要开始熟悉这里的环境,她的收养人就打算搬家?

    “嗯,所以我要早些回来收拾行李,明天一早才好上路。”泽逸不紧不慢地说着,仿佛搬个家对他而言只是家常便饭那样的小事。

    “为什么?”乔羽飞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委实太过惊讶。

    “一旦大雪封山之后,外面的商队便难以进来,我们再去城中采买也不方便,何况,我们在村里没有田地,自然也谈不上储粮,呆在这儿只会饿死。同样是进城,与其到县城,不如去州府,那里要买什么东西都方便得多,往来交通也便利。”

    听完泽逸列数的理由,乔羽飞终于证实了一件事。她忐忑不安地张嘴欲言,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默默捧起了碗,半天都没有下筷。

    “你要说什么?”泽逸察觉了她的异常,停箸问道。

    “泽逸你——不是黛村人?”乔羽飞问得很小心,仿佛这句话一出口便会改变很多东西。

    “我不是。”泽逸很干脆地报出答案,没有丝毫犹豫,像是早就料到乔羽飞会这么问。

    事情竟然真的和村人的话一致!这么一来,那别的事不也……她早在半个月前便来到了这里,为什么她只有这八天来的记忆?之前她有过怎样的经历,和泽逸又是因何相识?莫非中午的那帮人真是她来到黛村前惹上的仇家?

    一连串问题犹如沸水中翻腾的气泡一样浮上表面,乔羽飞愣愣地看向泽逸,后者正平静地注视着她,她知道他在等她开口,如果她问的话他必定会如实答她,可话到嘴边,她却开始犹豫了。

    “泽逸,我……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乔羽飞开口后才惊觉自己的声音如此干涩。

    “是。”泽逸点头,“需要现在告诉你吗?”

    “不用了!”她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同时被自己惊惶无措的语气吓了一跳,之后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乔羽飞干笑着说了一个蹩脚的理由,“现在这个样子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忘了就忘了吧,真要有什么要紧事的话自然会想起来的。”

    对于她的回答,泽逸并没有表示出赞成或反对的意思,只是垂下眼继续先前吃饭的动作。饶是如此,做贼心虚的乔羽飞却总觉得饭桌上的气氛沉闷了许久。

    一个下午在忙碌的家务中很快过去了。房里能带走的东西并不多,直到此时,乔羽飞才知道连这处院落也是村里人为了感谢泽逸而借给他暂住的。关于这件事,早上乔羽飞已听旁人说过了,但现在被本人亲口证实之后,乔羽飞依然掩饰不住自己的惊奇。

    在他们到来之前,黛村附近的山林中发现了狼的踪迹,山上有狼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所以村人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谁知发展到后来,这只狼的胆子竟然越来越大,接连叼走村中两名幼儿,闹得村里人心惶惶。村里几次组织青壮男子上山打狼,无奈连番失手,泽逸到来后只用了两天便用陷阱捉到了那头恶狼,是以村人对他感激异常,便是他极少跟人打交道,人们对他也极为尊敬与友善。

    之前的几个疑点已经得到解答,乔羽飞对泽逸的好奇心却不减反增。或许是因为有挂心的事,从不做梦的她居然破天荒地梦到了一个人,她只看得到梦中人的背影,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却按捺不住地伸手想要碰触对方,这一碰之下,梦境便消散了,留下她自梦中惊醒,心里一阵阵地不安。

    眼见一时半会儿是睡不着了,乔羽飞悄悄披衣下床,推门走了出去,看到院中景象后不禁一怔,脚步停在门边。

    此时已是月过中天,院中铺满一地银辉,一个人影背对着她静静沐浴在月光之中,身姿卓然,整个画面轻柔恬淡,似真似幻。

    乔羽飞失神地望着那人缓缓转身,恍惚间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否是方才梦境的延续。心中有个名字呼之欲出,她直觉地明白这人应当是她万分熟悉的人,她不禁又向前两步,声音轻得唯恐惊碎一地月光:“你是——”

    男子站在原地,眼眸晶亮,似有星辰闪烁,闻言神情立时激动起来,连带音调激昂,既惊喜又不敢置信,完全不似白日里那么平板:“你——想起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