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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千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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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背着乔羽飞轻车熟路地穿行在山林之间,步伐又快又稳,丝毫没有负重越野的吃力感。

    但他背上完全被剥夺了行动能力的人对此却没有多少感激之情,相反只觉得浑身别扭,碍于少年对她的抗议采取完全无视的态度,乔羽飞决定留下一口气对付更加令她抓狂的问题。

    “那会儿你就没想过……拉住我可能连你也会一块儿掉下去?”千夜已不知是第几次问出类似的问题。

    乔羽飞想大吼、扯头发或者扯对方的头发,做每个濒临崩溃的人会做的事,可她最终只是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半讥半讽道:“所有的事情分为两种:我做得到的和我做不到的。一时冲动拉住你是我做得到的,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考虑救了你我会不会死这种高难度的问题——恕我无能,我还没有那种急智。”

    一口气说到这里,乔羽飞决定彻底断绝少年再提起这个话题的可能:“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这个问题呢?如果你只是觉得欠我一条命很没面子,那我之前就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我根本不需要你报答。严格说来,应该算作我被你救了吧,看在我身处险境是因为你的缘故这一点上,我们到此为止两不相欠,就当那件事没发生过,可以吧?”

    原以为少年会激烈地反驳,哪知他只是默不作声地继续前进,就在乔羽飞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时,少年开口道:“你是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死?”

    问题如此荒诞,可令乔羽飞惊讶的是,少年的语气里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成分。“当然会死,而且还很容易,比如喝水的时候可能会被呛死,吃饭的时候会被噎死,起身的时候会被绊死,更不要说来个地震还是直接被雷劈了……你问这个干嘛?”

    “刚刚还觉得有了点样子……怎么又——”千夜小声嘀咕了一句后提高音量道:“看吧,这就是我们千绝宫!”说完止住了脚步。

    乔羽飞依言望向前方,顿时被眼前所见惊得倒吸了口气。占据视野的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峡谷,幽深曲折,不见天日,简直就是最隐秘的藏身之处,是以他们走了这么久都难以窥到其中乾坤。峡谷到中段渐渐开阔,向阳一面有数十栋主建筑依山而建,层层相叠,极尽险峻。谷中散落着若干简易居所,乍见零乱,实则井然有序。从建筑数量也可知道千绝宫人多势众绝无虚假。山谷中遍布着层状的红褐色岩石,此时日头已然过午,半边山谷暴露在阳光下红光灼灼,另外半边晦暗死寂更添诡秘,此番壮丽的奇景怕是世上难寻。

    看乔羽飞惊讶得半天不能言语,千夜眼中平添一抹骄傲,笑道:“怎么样?”

    “我说,”乔羽飞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难不成你们宫里的人入教之前都是专业泥瓦匠吗?这么大排场都搞得出来?”

    照乔羽飞的逻辑,既然千绝宫是邪教,自然就不太可能通过正规渠道雇用工人盖房,何况是在自己的藏身之地。若非加入千绝宫的都是建筑工人,规模如此宏伟庞大的建筑群如何会在峡谷深处平地而起?就眼前所见而言,叫这些人为建筑师、工程师都不为过!以前看电视时她就已经很纳闷了,武林正道还好,邪派那些媲美皇宫大院的房子都是什么人盖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以自力更生为人生信条,毕生为止奋斗。

    “泥瓦匠?”少年拼命遏制自己揍人的冲动,额角青筋直冒,最后他的这番努力依旧宣告失败,“我们都是泥瓦匠?!你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怎么长的——怎么长的——”

    “长的——长的……”

    嘶哑的吼声在山谷横冲直撞,久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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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绝宫内部并不像乔羽飞想象中那么杀气四溢,每个人表面上看来都很正常,虽然一路走来也看到几个凶神恶煞的面孔,但最多只是投来几束探询的目光,更多人对他们视而不见。

    跟着千夜走了一段路后,乔羽飞惊奇地发现一个现象:千绝宫里的人很少有两人一起并行的,几乎都是独自一人行动,人和人之间隔出很大的距离,换言之,促使很多意外产生的擦肩而过在这里是不存在的。这种现象的产生自然有其原因。在千绝宫中,除过几种特殊情况,地位低的人随时可以向地位高的人挑战,被指明的人无充分理由不能拒绝。战败自然无话可说,可一旦战胜便可取代那人的高位,是以千绝宫中地位稍高之人常被挑战,位低之人更将其作为跃上高位的捷径。此举有利有弊,弊端之一便是教中地位不同的人彼此之间通常会隔开一段距离作为防患,之前千夜经村庄而不入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对此乔羽飞并不知晓。

    除此以外,宫中景象和影视作品中的魔教大相径庭。这里甚至能见到扛着农具的教徒不时经过两人朝谷中深处走去,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乔羽飞可以肯定自己看到了梯田的轮廓,《南泥湾》动听的旋律适时在她耳边响起。

    “这……就是邪教?居、居然还种地?”乔羽飞简直不敢置信。

    “那你觉得我们应该做些什么?”问出这种问题的千夜显然还没吃够教训。

    “杀人放火,□□掳掠……应该做这些才对吧,要不怎么能称得上是邪教呢?”乔羽飞在回答之余一脸坦然,没有丝毫畏惧,时至今日,要是她对眼前的少年还有畏惧之情的话才真叫不可思议。

    千夜终于明白在乔羽飞面前随便提问最后被气到半死的一定是自己,但……

    原谅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理智上的清醒认识并不能使他有效控制自己的行动,他已经尽力了。

    “你这女人就没有一点常识吗?我们这里又不是土匪窝!”

    看了看四周窥探的众人,乔羽飞平心静气地指明事实:“以强迫的方式把我带来这里,这不是土匪行径又是什么?”

    于是,很多当天当时途经现场的千绝宫成员得以大饱眼福,目睹他们之前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的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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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不是要去见你们宫主吗?现在这又是干什么?”乔羽飞止步在一处普通的居所门外,示意千夜解释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回到自己居所的路上,千夜的脸色一直十分难看,此时语气比起平时更添几分恶毒:“见宫主?就你现在这副模样?穿得那么厚,臃肿得跟颗球似的,像什么样子!不想浪费时间的话,马上去换件衣服。”

    过了一盏茶时分,乔羽飞穿着一件白缎制成的宫装出现在千夜面前,流水般的裙摆上缀有明珠组成的宝石花图案,衣领袖口皆用金线锁边,腰带末端有朱红的流苏垂至脚面,手臂到腰际覆着雪纱,将穿者的曲线半遮半掩起来,反而更增出尘脱俗的味道。如果乔羽飞有老老实实听从侍女建议的话,这一身毫无疑问是传说中仙子的打扮,但问题是,由于某种不可抗力,眼下她的打扮绝对称不上成功。

    “给我脱掉!”这四个字完全是从千夜牙缝里挤出来的,当着下人的面,他总算没了喊破喉咙的失态之举。

    “不要,会冻死的。”乔羽飞一边警惕地盯着对方的举动,一边拉紧了身上厚实的棉袄。

    “你是冻死鬼吗?真是没用,没有内力就算了,居然还这么怕冷!”千夜反唇相讥的同时准备指使手下将乔羽飞身上那件碍眼的棉袄剥下来,临了却改了主意亲自动手。

    又一次输给点穴的乔羽飞只能就此饮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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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于主建筑中的谒见厅是千绝宫主召见教众的处所,气氛自然与别处不同,乔羽飞还在门外便已感觉到厅中肃穆凌厉的气势。

    大厅向纵深处延展,最里面的就是上座,宫主坐北朝南、高高在上,厅中上百教众列队俯首、不敢逾矩,天子之威不过如此。阳光从门口照进,只晒得到一小片地方,再往里,光线便一点一点暗下去,如此,坐在首位的人便面目模糊起来,仅在旁人心中留下一个神秘威严的轮廓。

    千绝宫上上下下没有接受过他人挑战的只有两人,其一便是千绝宫宫主千贺天。他的武功深不可测,已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早在近二十年前,他便已站在武林群雄的顶端,傲视天下,无人能比,尤其十五年前连灭东垣正道几大门派之举,将原本人多势众的正道联盟生生逼至苟延残喘的境地。这几年来,他再未离开过千绝宫,人们只知他潜心研究武学,却不敢想象他的武学造诣已到了何种地步。

    “听好了,我现在解开你的穴道,进去以后别胡乱说话。”得到肯定的答复,千夜解开乔羽飞的穴道,带头走进厅中。乔羽飞打了个寒战,在心里低咒一声急忙跟上。

    离上座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时候,千夜停了下来,单膝下跪,俯首行礼:“属下赤殿千夜前来复命。”

    乔羽飞走到他身边站定,看见他行礼时眼中闪过一抹惊异,随即调回视线开始打量大厅深处那个模糊的身影。千夜瞟她一眼,见她丝毫没有行礼的意识,讶然之余强忍着吼人的冲动压低声音提醒道:“快行礼。”

    乔羽飞瞪了回去,暗道离那么远怎么握手,犹豫了片刻,她弯腰鞠了一躬,直起身后朗声道:“你好,初次见面,我是乔羽飞,请问您找我有何贵干?”

    从开始到现在,厅中一直保持着高度的安静,但是,随着她这句话出口,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空气渐渐凝固,包括千夜在内的众人,额上都渗出了细小的汗珠,反观乔羽飞并无任何不适,只是暗自纳闷空气中的压强好像增大了。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空洞的声音在厅中缓缓响起,带着一串冰冷的回音,“你在千绝宫的这段时间就由赤殿负责你的安全。赤殿殿主,你可听明白了?”

    “赤殿得令。”千夜张嘴时似乎松了一口气。

    “把她带去丹房,你退下吧。”

    千夜闻言触电般地抬起了头,没等他开口,身边的乔羽飞已不怕死地赶在他之前向着高居首位的身影道:“请您告诉我您非要见到我的理由,我没有太多时间耗在这里,还有人在等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