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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妇唱夫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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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

    好冷……

    似曾相识的场景,四周一片漆黑死寂,她的脚下,是无尽的冰原,还是幽深的湖水?为何会这么冷呢?

    唯有牵着她的那只手,带着一点点珍贵的温度,让她如同见到浮木般紧握不放。

    逃……

    快逃……

    黑暗中渐渐有了嘈杂的声响,悉悉索索,是不知名的活物在步步逼近,尖锐的刮擦,是金属在碰撞。被牵引着、朝着未知的方向不停地跑,即便思绪一片混沌、腿脚已经发软无力,也要咬紧牙关跑下去,只因,她不愿成为拖累。

    一声闷响,是投石入水的动静,还是重物倒地的声响?握紧的触感,残存的体温,牵引她的力量,顷刻间消失殆尽。

    哪儿?

    哪儿去了?

    她惊恐地探向周围,脚下一绊,猝不及防地扑倒在一具冰冷的、水湿的躯体上,粘稠的液体开始在她双手触及之处蔓延。

    鲜血的味道渐渐弥散,随着体温和生气一同飞速离开这具躯体。比逃亡的行动更先终止的是这个生命。

    没有时间了……

    没有机会了……

    “或许……这是最后一面……”

    是谁在说话?

    这个跑在前面、在黑暗中牵引她的人是谁?

    是他。

    只能是他——

    她清楚答案,比那三个字更快浮现在脑海中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容,那是她全心全意信赖至极的人,是可以与她同生共死的人,是如师长、如家人一般始终陪伴在她身边的人。

    夜半三更,乔羽飞慢慢撑起酸涩的眼皮,拨开汗湿的额发,怔忪地凝视着漆黑的帐顶,尚未彻底抽离噩梦的神智依然有些恍惚。

    如果这真是最后一面……

    如果这真是他最大的愿望……

    如果那时他不再醒来……

    连同生共死都可以,那么,试着“喜欢”为什么就不行呢?

    正殿之后那片小小的试验田,终于迎来了第一个丰收的季节。早在七天前,乔羽飞就开始按照笔记给稻田排水,只等淤泥晒干,就可以亲手收割劳动果实了。

    当重要的一天终于来临,她特意没有系裙,只穿了短衫长裤,缠了厚厚的绑腿,就着佳韵的手最后看了一眼笔记,握紧卫东找来的镰刀踩进田里,猫腰搂起一捆秸秆,回忆了一下电视里看来的动作,快、狠、稳地割了下去。

    然而,和预计不同,秸秆竟然只断了一小半。于是,她改变用力方向,借助了自身的体重,右肩带着手臂一个用力,秸秆齐齐断开的同时,镰刀锋利的尖角也划过了她的小腿。

    谢天谢地绑腿够厚,不必出师未捷身先死。羽飞心虚地瞥向几步开外专心沏茶的佳韵,万分庆幸今天“监工”的并非严厉的月华或认真的佳期。她刚要再接再厉挥出下一刀,“啪”地一声轻响,视野已被整片白纸黑墨占据,有熟悉的气息从身后靠近,而佳韵气急的低呼证实了偷袭者的身份。

    “文大人,你怎么不经通传就进来了!?”

    乔羽飞板着脸直起腰,离挡在面前的那副绘着月下泛舟图的折扇扇面远了些,而后收起镰刀慢吞吞转向来人。

    对方迎上她的双眼,不光毫无歉疚畏缩之意,甚至还带着一贯谦逊的浅笑解释道:“叶子会划伤脸,看来殿下并不知晓。” 边说边收起扇子,从怀中掏出一块厚实的天青色巾帕,折成三角形,娴熟自然地蒙在乔羽飞眼下,在佳韵冲过来之前调整完毕打好了结,含笑轻道:“这样便不会伤到了。”

    手提镰刀的蒙面劫匪版乔羽飞华丽上线,露在遮脸布外的杏眼接连眨了几下,才提出第一个问题:“你怎么进来的?”

    难不成又是荣熙公主帮忙?

    “臣方才偶遇卫东大人,听说这里有人想学习割稻,因此前来领命。”

    堂堂大学士怎么可能会农活儿?看之前文史院的那帮人就知道了,心高气傲的读书人根本不屑于跟农人交谈,更逞论下地种田!

    “你从书上学的?”还是说为了混进憩霞殿,不论借口如何荒谬都愿意用?

    乔羽飞持有的镰刀很自然地被接过,某人挽起墨蓝衣袖,信手将官袍下摆塞入犀角腰带,刚要踏入田间,却在看到自己脚上的缎面云头鞋时迟疑了片刻,无奈笑道:“殿下,为免失仪太过,臣便只站在田垄上略作示范。”

    见她点头,某人稳步探身,搂过面前一捆秸秆,挥起镰刀平平一拉,毫不费力地将秸秆齐齐割断,整整齐齐码在地头,末了又顺理成章地将镰刀递回乔羽飞手中:“臣已将近十年不曾下田,有些生疏了,幸而没在殿下面前出丑。”

    不等乔羽飞出声,护在她身边的佳韵已气到哭笑不得:“文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您既然可以代劳,何必还让殿下受累?”

    某人立刻从善如流地伸出手:“殿下可需微臣代劳?”

    佳韵简直恨铁不成钢:“大人客气什么?这种事难道不该争着抢着为殿下分忧?”

    “佳韵!”乔羽飞难得加重了语气喝止,“我自己能动手的事不用别人帮忙。”

    眼见佳韵怔了怔,脸上瞬间失了血色,她又心软下来,柔声道:“好啦,我没有生气。你们几个就是太护着我,都把我宠过头了……”

    这句话依稀有些耳熟——她眼波一转,刚好收到一抹笑意,几日前的记忆霎时回笼,脸蛋又有变烫的趋势——难怪他会以为她连衣服都整理不了,她的确是被身边的人惯得越来越没用了。

    “行了,只这么一小块地,午饭前就能搞定。我要开工了,你往后退几步,别把衣服蹭脏。”

    刚刚的示范动作是怎样的来着?

    “猫腰屈膝,左脚前,右脚后,左臂收,右臂伸,上身用力,下盘要稳,刀面放平。”

    一连串动作要点不急不缓地道出,她依言调整动作,慢慢上手,将刹那心意相通的惊讶暂且搁置。

    割倒的秸秆原本稀稀拉拉、参差不齐,随着某人的指点,乔羽飞的动作逐渐熟练起来,堆在身后的秸秆逐渐增多,面前剩下的断茬慢慢齐整。

    简直不能更有成就感!

    眼看已经完成大半,乔羽飞走上地头,抹掉额角的汗珠,从佳韵手中接过温热的茶水灌下一杯,稍作休息。却见先前顾忌鞋袜弄脏的某人居然进了田里,将她割下的秸秆堆作大小均等的几捆,熟练地用稍长的稻杆捆扎起来,拎至地头,动作说不出的干净利落。

    乔羽飞一时看得出神,直到对上一双含笑的俊目才反应过来,慌忙冲回田里继续埋头苦干。

    某人却并没有简单放过她的意思。

    脚步声沙沙轻响,浸润着笑意的低沉嗓音徐徐飘入耳中:“殿下方才在想什么?”

    为何某人离她这么近都没有传来示警声?乔羽飞抬头顾盼,这才发现佳韵正在十几步之外低头泡新茶,没有留意田里的动静。

    原来如此,这倒是一个把话说明白的好机会。

    虽然一早做了决定,可事到临头,开口还是这般艰难。乔羽飞足足做了三个深呼吸,才低头看向正蹲在一边作势捆扎秸秆的某人,蹭干净双手,从颈间锦囊里取出一卷小纸条,小心展开,轻声开口道:“清辉,这……你是认真的?”

    纸条上乍一看是她的笔迹,实则出自他的笔下,端正遒劲的六个字“接受我的心意”,正是他借她手所写的其中半句话,当日被他收走,其后又在荣熙公主那儿塞回她手中。

    “你一直随身带着?”他抬头,既惊且喜,目光灼灼,几乎燃起火光,“真是自作孽……对,或许再说一遍我就真要反悔了,不过——我头一回如此认真,偏偏有人总不肯信。”

    她移开视线,细声道:“我……好端端的突然那么直接,马上接受才奇怪吧。 ”

    一声轻笑,令乔羽飞顷刻间红了耳根:“对你,就要用最直接的法子。”

    她再度深吸了一口气,三两下将纸条撕成碎末撒入泥土,在某人脸色大变前开口道:“我接受。”

    说出这三个字,勇气已经所剩无几,原本轻柔平静的语调结巴起来,努力许久,才终于连成一句完整的话:“我、我会试试看……不、不把你当成朋友来喜、喜欢……”

    对方迟迟没有回应,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声音是否只回响在胸腔里,而没有说出口呢?直到他维持着上一刻的惊愕表情僵硬地点了点头。

    素来以文思敏捷著称的大学士文清辉脸上挂着枯枝、脚上沾着泥土,半蹲在割了一半的稻田里,艰难地选择合适的词汇,竭力恢复自己引以为傲的从容风度,将犹在发抖的指尖紧紧握了起来。

    “很不错的答案……虽然不错,但总觉得原因不会是一般人理解的那样。为何这么快就改了主意?”

    虽然重要的是结果,但原因——如果不探究一下原因,教人怎能放心?

    “只是试试看而已,”她的声音低如蚊呐,且有越来越低的趋势,“未婚未嫁,年龄相当,爱好也接近,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只要她愿意踏出第一步,接下来的发展,自然会如他所愿。

    “那我要开始准备了。”

    “准备什么?”她红着一张俏脸,好奇地提问。

    他慢慢直起身,轻柔且坚定地扶住她的肩,愉快,同时不失恶意地笑着宣布答案:“当然是准备娶妻。”

    “哈!?”

    更高的惊呼声来自失手摔碎茶壶的佳韵:“文大人,你的手放在哪里!?殿下!!”

    乔羽飞当即闪身三步,在佳韵冲过来之前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为她的收割事业努力 。

    某人动作顿了一顿,也慢吞吞地蹲了回去,收拢了面前的一抱秸秆,轻笑道:“眼下情形刚好应了四个字。”

    乔羽飞充耳不闻,割割割,忙忙忙,她什么都顾不上。

    “妇唱夫随。”可惜答案仍旧没有饶过她已然滚烫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