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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清扬的忐忑,宁樱显得平静许多。
连穿越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都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相当于自己已经死过一次,见过一次阎王了。
那现在这条命就是捡的——白捡一条命,已经赚了好不好?
再说了,换个角度去想,老天爷好歹让自己穿越成了一个皇子府后院的格格,而不是流落街头的小叫花子。
否则这会儿连吃什么,今晚在哪睡,能不能保证人身安全都成了问题。
这样看来,总算处境还不算太惨啦。
凡事先向好处看——这是宁樱一贯的乐天性格。
宁樱从原主的衣柜里选了一件淡蓝色旗装,领子和袖口都绣着精致的银线樱花——颜色清爽,面料也还不错,既不扎眼,又不会过分寒酸。
穿上身后,腰身稍微有些宽松。
清扬在她身前,一边帮她整理衣裳,一边直叹气——这件是选秀之前做的,当时穿在自家小姐身上,还是合合适适的呢!
转眼不过几个月,就已经空了这么一截出来,可见这阿哥府的日子是熬人。
什么累都比不上心累呢。
穿戴整齐后,主仆两人出了正屋,留下婷儿看屋子。
阶上坐着个穿着青灰色衣裳的老妈子,身材矮胖,听见动静,只当是清扬出来,便懒洋洋地向旁边挪了挪屁股,算是让了路。
清扬重重咳嗽了一声,那老妈子回头一看,一个激灵,连忙站起来,胖墩墩的一双手扯了扯衣角,讪讪笑着:“奴才给宁格格请安!”
宁樱看她嘴角还沾着瓜子碎壳,再看看院子里——各种洒扫的工具东倒西歪了一地,东南角上攒了堆得高高的落叶,都快到半身腰了,最外间一间屋子,窗纱掉了一个角,凄凄惨惨地在风中招摇着。
宁樱收回了视线,举步向外走去。
月色如水,满地清霜。
清扬一手提灯,一手扶着她,不住道:“格格慢些,仔细看着脚下路。”
出了院门,视野豁然开阔起来。
现在的四阿哥府自然不能和以后的雍亲王府相比——但毕竟也是皇子府邸,亭台楼阁,郁郁葱葱。
抄手游廊上,置挂的上元节时花灯一直没撤去,晚间风凉,有的花灯细纱上已经薄薄蒙了一层烟气,上面书写着不少清词丽句,影影绰绰,晚风吹过时,流苏晃动不休。
眼看着前路越来越宽,再绕过一座假山,经过莲花池,走了一道七曲桥,隐隐地已经看见前面一处宽敞华美的院落灯火明亮,有婢女捧着托盘在走廊上脚步匆匆。
门口两个小太监见是新格格来了,连忙甩袖子请安。
侧福晋院子比宁樱那儿大了两三倍都不止,院里一面小小琉璃墙通透气派。
阶上站着两个婢女,见宁格格过来,恭恭敬敬地蹲了身子,又轻手轻脚地打起帘子,一个婢女进去通报,不多时便出来,说是侧福晋请宁格格进去。
宁樱进了屋子,一阵暖香气扑面而来。
屋里地方极大,灯火明煌,陈设奢华。
正中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子,瞧着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梳着两把头,戴着满翠红玛瑙簪子,一身紫红色的旗装,仔细看去,上面用金线绣着大片大片的海棠花团,花蕊都装饰着珠宝,袖口别出心裁,做成了微微散开的荷叶形状,星星点点地蝴蝶形状的串珠,分外奢华精致。
不用说,这定然是侧福晋李氏了。
她面如桃花,风姿绰约,完全看不出已经是生了一个孩子的模样。
一个眉清目秀的大婢女半跪在李氏身旁,从青玉瓷盘里剥了水晶葡萄,一颗颗用银质的小叉子她送到嘴边,清新的果香溢满了整间屋子。
李侧福晋旁边还坐着个旗装女子,年纪瞧着要比李侧福晋略大一两岁,衣着也简朴一些,差不多是格格的身份穿戴,神情举止间无不透着稳重。
这女子眉清目秀,虽不比李侧福晋这种先声夺人、张扬夺目的美,但却是另一种很耐看的长相。
武格格是新人,肯定没资历坐在李侧福晋身边,这位……要么是宋氏、要么是耿氏。
根据脑海里原主的记忆,宁樱知道宋格格在府里女子中算是年龄最长的,差不多将近二十了。
估计这位……应该是宋格格。
宁樱毕竟是个现代人,刚刚穿越过来,还没习惯这府里动不动就下跪磕头的一套,可没办法——原主的位份是格格,见到侧福晋得行礼。
她上前:“妾身给侧福晋请安。”
一边说,她一边就看着宋格格已经站起来了,笑容可亲地对自己点了点头,正准备互相行平礼。
李侧福晋终于抬起眼来。
她目光落在宁樱脸上时,微微怔了怔,眼里有一丝掩不住嫉妒——之前新人过来给福晋磕头的时候,她在旁边自恃身份,也没给个正眼,如今灯下观美人,终于看得分明:这位新格格容貌倒真是不错!
李侧福晋低头拨弄了一下手腕上沉甸甸的宝石镯子,如闲话家常一般,悠悠地道:“宁格格,鸡汤好喝吗?”
清扬在旁边,听出不对劲,心里跳了一下,顿时背上沁出了一层冷汗。
糟糕!难怪今日去提鸡汤馄饨时,膳房里的太监饶有深意地说了几句话——当时她还没品出来滋味,眼下看着,竟是给自家格格闯祸了!
李侧福晋示意正在给自己剥着葡萄的大婢女舒蕾起来。
舒蕾起了身,不慌不忙地道:“宁格格可能不知道——今儿膳房里的鸡汤可不寻常!那是侧福晋母家托人,好不容易从江南找来的青骨鸡,最是滋补!一只鸡也就炖那么一小锅,炖得越浓,效果才越好。”
舒蕾顿了顿,接着道:“侧福晋如今怀有身孕,胃口不好,也就这么一样难得想吃的东西,宁格格您……”
屋里的气氛顿时间尴尬了起来。
清扬扑通一声跪下,动作熟练无比,满脸通红地解释道:“侧福晋恕罪!都是奴才糊涂!格格是不知情的。格格这几天一直头晕昏睡,奴才取膳的时候,只想着有鸡汤给格格补补身子,压根儿不知道这是特地给侧福晋准备的,奴才若是知道了,给奴才一百个一千个胆子,也断断不敢冒犯侧福晋……”
李侧福晋噗嗤一笑,慢条斯理道:“你这丫头倒是很护主,主子还没说什么——你已经急着要撇清你家格格了!”
清扬听她语气渐渐转冷,知道事情不好,急得暗地里直扯宁樱的衣裳——意思是让她也跪下,又道:“请侧福晋明察!奴才一人不懂规矩,擅作主张,拿了侧福晋的鸡汤,不关格格的事,侧福晋要罚便罚奴才好了,可千万别怪错到格格……”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李侧福晋忽然起身,走到清扬面前,一手拧起她的下巴,另一手抬起,不由分说的就是一个巴掌。
整个屋子里的奴才们都扑通扑通跪下了,就连站在李侧福晋身后的宋格格都抖了一下。
清扬彻底吓懵了,愣在原地,抬头只见李侧福晋冷冷道:“你一个小小的奴才,这是要教本侧福晋做决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