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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分不清那古神开天龙凤呈祥的雄奇场面是梦境还是神游,那白发老者的眉眼五爪青龙身上升腾的水气,还有那些沉浸在江中的残刀碎甲都历历在目,那是种即深沉又苍凉的意境,是岁月罔替时光荏苒的穿梭,是那些千万年前不得人知的古老故事。
看着那青山消散城池崩塌天地重复混沌时,看着繁华人世锦绣山河寸寸崩塌步步碎裂时,看着那骨生白肉红粉化骷最后湮为一抹尘嚣,看着那江河倒灌湖海波涛逆流而上,看着那万事万物散于云烟消于人世间,都是种不可言说的破败凋零。
而那古神开天以身化万物却与之截然不同,开天创世与天地同高与山河同阔,与这漫天清波同生共长,死后以身化万物,方有那龙凤呈祥的熠煌场面,方有那万千上古异族同行之场面,方有那数不清移山填海的强者。
一个梦境,在陈长歌心头深埋了两颗足以琢磨一生的因果,凋零与新生。
若说那凋零是万法归一,那新生的时候便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蓬勃万象?
最令陈长歌心惊的不是那漫天龙凤不是那凌虚移山的通天大能,而是那柄从九天之上落下的九尺长剑,只一瞬,天地间的灵气似被人抽走一般极其稀薄,那些只存于诗书古籍典经画图中餐霞饮露的蛟龙金凰随漫天灵气消失不见,长剑似是斩断了这天地中的灵根,斩断了这苍茫大地中的浩瀚灵气,那又是为何?为何那九重天上的天人要褫夺这人间灵气,为何要褫夺那埋藏于人世间的灵根?
是限制?还是惧意?
不得而知。
也不知天道是何物?是日升日落的远空天象,还是那深老病死的世间百态?但少年越发理解那白发老者那句‘天道至此也非天道’,想参破那日月星辰山河万物岂是一难字可形容的?
立于船头三天三夜的白衣少年神思匮乏,阵阵针刺般的眩晕感汹涌袭来,整整一个日夜,少年于船舱中入定,听着那奔腾水势,整个人与船舱中随浪头颠簸,似是与这大江融为一体,借着那若有若无的莫名天道滋养气海九宫。
一昼夜后,陈长歌悠悠醒转听着满耳的浪涛和那充沛如初的九宫气海不禁苦笑,这都哪跟哪啊?莫名其妙的用了体内大半灵力做了个神游万载的荒唐大梦,少年望着船窗外的江水默默神思,脑中反复浮现那九尺长剑的影子。
渐渐的,这少年忘了吐纳忘了那白衣师傅教导的呼吸之法,呼吸之间与常人无异,少年仍未察觉,呼吸起伏忽快忽慢,隐约之中好似与江上浪潮同一节奏,一吸起便是一浪腾起,一息落便是一浪破碎,起落之间数次往复。
半晌时间,那种梦里的苍凉意境猛然浮现在少年心头,那记忆中的凋零与新生尽数浮现脑海,陈长歌感觉这汹涌江水似乎与自己融为一体,自己便是这大江,大江便是自己,那江中游鱼的升腾起伏和江上浪涛碎成多少水珠都了然于心。
少年想要挣扎着离开这种感觉却毫无用处,身躯似不被掌控一般无法动弹,一来二去之间陈长歌有些急了,想要强行驱动双手,催动气海中的灵力灌输双臂,可那灵力透体而去直奔江面而去,波涛之中被蓦然炸起两朵水花,随江风消散。
少年一愣,心中一念又起,周身气机荡漾又是一阵灵力喷涌而出,只见那江面上跃起一尺高粗壮水柱托着一条肥硕鲫鱼,水柱至持续了一瞬便被浪头溃散,鲫鱼重重摔回水中。
半个时辰时间,少年都沉浸在这种感觉意味中,起初时候只知以灵力强横破开水面消耗极大,几次往复之后,少年以力借力,以细微灵力勾动江中气机应和着江水势头便可激起数尺高水花。
江面上浪潮汹涌可少年心中却是惊涛骇浪,这种种感觉意味分明就是那参合录上所著的天道意境,也是那日天门关军政衙门内可引来天象的玄妙意境,天道包含万物,仍是先世圣人也不敢妄称参悟天道,只是用合适的气机引动合适的环境,以环境助自己一臂之力。
天道大成者,便是以意引动山势河势,以念驱动天势地势,遇山借山遇海借海,以灵力借天道万物之自然之势,便为天道之借势。
故而天道乃是修炼途中第一道,刀剑枪戟各有其中奥妙意境和玄妙意味,但参悟剑道等器道者大多是一生浸淫剑意,以魂御剑方可称为剑道,剑道成以身作剑,举手抬足便都是剑,但无论何等剑道大成者都需有利剑傍身才算是全部实力。
天道便不同,天道便是顺应,是对世间万事万物的取用,大至日月小至尘埃,都可掌控,虽不如修炼器道者对一器的感悟大,但势头浩渺含括天地自然强横。
故而,古往今来能修成天道者凤毛麟角,但天道大成,当世便无人出其左右。
许久,陈长歌从借势中退了出来,神思感觉又回到船舱内,再无那江水有一丝联系,白衣少年的灵力未有太多消耗,心神却消耗极重,一股股难以言语的困倦感冲刷着陈长歌的周身,少年想借着那种苍凉感觉再次进入借势的玄妙感觉,接连几次都无功而返,果真那种玄妙意境可遇不可求。
少年也不沮丧,若是天道是那么好修炼的,哪至于古往今来这世间只有极少数人才因缘际会可悟大成,陈长歌闭目缓解神思带来的疲惫感,思量着刚才那种借势的感觉,这感觉是与三日的玄妙梦境有关?少年不得而知。
少年只知那梦境中出现在的苍凉意境与那万物凋零的毁灭和那万物新生的创造有莫名大的联系。
那苍凉意境便是故事,滋养便是生,凋零便是死,世间万事万物均是如此,或许只有读懂万事万物的生死故事跟其感同身受,才可算与之融为一体,方可借势驱使,但少年此刻不想细究了,邋遢师傅说的好,若是真能一口吃成个胖子,那胃得多不舒服?
刚刚醒转的白衣少年又陷入沉寂之中,随六人橹的商船于这宽阔江面上航行颠簸。
初春,江上虽说不见冰层但也是寒意凛冽,特别是入夜后的清冷玄月寂静的挂于天穹上,更将这清冷气息托的极为明显,江上冷但不如船夫王老大一行人的心冷。
与一众船夫伙计同处的中年男人望着那四名弱冠桃李年纪的年轻人所在的船舱不禁圩然长叹,心中抱怨道,‘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啊。’
可不,也不怨船夫王老大这般抱怨,这事也确实挺让人无奈的,寻常时候,这开江渡水的船夫把式在陆地上让人轻看几眼也就罢了,到了水上可是无人敢惹的角色。
往大了说,这千年来的船匪河盗不计其数,随便拿出一个都是让人胆寒的狠辣人物,陆地上遇见些剪径蟊贼山寇野匪还可仓皇逃窜一番命大的还可留下一条活命只是担惊受怕几分罢了,可是这船匪河盗可是不同,水面之上跑能跑到哪里?文弱士子和些美貌小娘到了这船上被歹人盯上便是退无可退只能束手就擒。
也有那些被逼无奈跳入江河中想靠着水性逃脱的活泛人,不谙水性的常人刚入水便被呛了几大口挣扎着在波涛中丧命,稍微熟稔水性的也逃不过那大桨的拍杀和那入水的船匪,所以千百年来不少歹人专门靠着这摆渡船只劫人钱财,夺过钱财后一刀捅死,踹入江中,运气好的能飘到岸上让官府低保收走放在义庄落个入土为安,运气不好便是被江中鱼虾啃食化作白骨沉于泥沙之中。
因此到了水上极少人敢惹这些粗蛮船夫,特别是这种四人六人八人摇橹的商船,船上共有两拨伙计,两个时辰一换人,加上掌舵的船老大,足足十三四人,莫说会些武艺的江湖人,就是那不谙水性的再阶武者都容易在这些汉子手中吃亏。
虽说王老大一行十三人不是凶狠性子,但都是粗蛮的血性汉子,各个年过而立不惑,如今让四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欺凌如此难免心中有怨火,自打那日那白衣少年在江边高歌敬神的诗词后,这几人便将整座船舱占下,将船夫王老大在内的六名换班汉子都逼在船尾,一步不可靠前,一行人忍着寒风心中怨念极大。
但看着那麻衣少年的短刀和那黑衣少年腰间的匕首,十余人天大的火气都忍了下去,若说一名武者占不着便宜,可那三名少年眼看着一个比一个不好惹,十三个莽汉就有点不够看了,虽说那同行的披着青色披帛的女子极为惹眼,但各个不敢多看,暗暗后悔自己当年为啥没学武,只能出着苦力娶那寻常娘们。
若说船夫王老大心寒的话那百丈后的四人橹商船上的众人便是如坠冰窖,那日独耳少年脸色阴沉与那魁梧汉子争吵了几句,心中怒火难当,一剑将船老大刺死丢入江中,余下的八人战战兢兢不敢多言语,生怕那独耳少年凶性大起一剑接一剑,把这几人都砍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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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州,真武郡。
天空中夜色弥漫,赶在城门闭合之前,一手持青龙禅杖的魁梧和尚踏着夜色入了城,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峰,微微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