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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下,阵阵刺耳声波凭空响起。
跪倒在地的年轻男人直觉双耳嗡嗡作响,阵阵激荡声波自双耳直冲脑海,阵阵剧痛袭击心神。
那黑袍男人伤手仍是高举,惨白的面容有凄惨了几分,连嘴唇上的血色都尽数消散,可便是如此,男人口中仍是念念有词,每一声声音迭起,这空中震荡声音便重上一分。
半空中那两团血液摇曳升腾,于空中缓缓凝聚成一体,几经辗转,隐隐有融合驱使。
一旁树上的黑鸦振翅高飞,飞至血液之上,为鲜血阻挡月光。
滋滋……
阵阵黑烟自两团鲜血中升腾而起,刺鼻的血腥气转瞬传遍天地。
阴罗刹手腕翻转,一双虞帝螭腾空而起,在空中辗转升腾,似深夜长虹一般掠过鲜血而去。
两把匕首上的火红云纹蓦然升腾,阵阵耀眼光芒火光自其中喷薄而出,两把赤红匕首如今红的诡异,沈安之手腕阵阵劲风自旷野中席卷而来,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汹涌奔向那两把虞帝螭。
虞帝双螭于半空中陡然一颤,阵阵刺耳声音再次喷薄而出。
只见那两把极其精美的赤红匕首竟然在劲风下分离开来,锋刃、挡手、柄带,全然分离,每一个部分都鲜红的极为诡异,似是有鲜血溢出一般阴诡莫测。
似乎这方圆数十里的阴风都被沈安之引来,这天空中竟然隐约形成两条横贯的龙卷,鬼哭狼嚎满目其中横贯而来,龙卷越来越大,将这漫天枯木吹成碎木席卷而起。
那漆黑乌鸦双翅翎羽颤抖,似是十分痛苦,受不住那阴诡龙卷,可便是如此,黑鸦仍然死死挡住皓月。
原本万里无云的夜空不知从何处钻出几朵霞云,云雾升腾着满目额度阴诡气息,缓缓升腾于空中摇曳聚齐而出,天穹中原本明朗的皓月被尽数掩盖了身形,这明朗的旷野陡然阴。
阴森,龙卷,满耳的鬼哭狼嚎。
这简阳府外的旷野,比起那神鬼志异中的地狱鬼府好不了多少,若是心神不定的胆小人,这一眼,怕是就得吓个魂飞胆丧,屁滚尿流。
乌云升腾而起,那漆黑乌鸦似是终于不用承受那劲风席卷之苦,艰难飞起数十丈,离那两卷劲风尽量远一些。
沈安之一直迎风不动的衣袍和黑发此时再劲风下微微鼓荡,口中越念越快,这半空中阴诡之气便更加浓重。
反观柳远山,那年轻男人哪受得住如此劲风,莫说衣衫头发,连整个人都要被劲风吹了去。
年轻男人只能竭力抬起手臂挡在脸前,从缝隙中窃眸瞥上一眼那一生难得一见的神鬼场面,可便是如何努力,那劲风总是从各处汹涌袭来,吹得人眼睛生疼,看不真切。
“以血为灵。”
沈安之眼神冷厉,口中森冷声音蓦然响起。
“以风正势。”
“以天地为根基。”
“以万物为见证。”
“弟子沈安之,强行破去祖宗印记。”
“将虞帝双螭中师门印记抹去。”
“以弟子二人之血,重续钤印。”
天玄十首中第八位,阴罗刹沈安之于夜色中连说数句。
沙哑声音响彻九天,响彻这旷野荒郊。
那两条阴风龙卷在空中越发猛烈,每有一声落下,那阴风龙卷便要剧烈抖动一番,而后汹涌灌入那双被分解的虞帝双螭。
虞帝双螭中血红光芒犹在,只不过阵阵弱不可见的漆黑光芒缓缓从锋刃中散去,顺着劲风消散在荒野之中。
那阴风似是洗去铅华一般,将两柄匕首锋刃之中的杂驳光辉尽数抹去。
简阳府外。
一道极细的破空声音微微响起。
一个中年男人飞身越过城墙,攀在一颗老树上,眯眼远远望着数里外那阴诡的一幕,望着那两条偌大的龙卷阴风,眼神冷厉。
此时若是有其他人看见这一幕定然会心神一荡吧,并非是看见那剧烈龙卷,而是见到那枯树上的男人。
那男人一身麻衣麻裤,满脸的和煦老实,右腿似乎还有些弯曲的跛迹,便是熟客主顾也许辨认上一会才能认出那看似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是树下那破败茶摊的摊主。
于跛子。
于跛子双眼极为森冷,望着那两条龙卷还有两名男人心中极为悲愤。
“这沈安之早来一些得多好,那时,老爷和四少爷在这简阳府中,这阴罗刹任是三头六臂背生双翅也逃不了,那般有多好,那可是,天下一郡的产业和沈家宝库的三件珍宝。”
于跛子不敢大声,怕惊动那牵引阴风的阴罗刹,只能攀在树上悄声言语道,说罢便聚精会神的望着那牵引天地的一幕。
“你于跛子的腿脚何时爽利了?”
一道尖锐女子声音凭空响起。
于跛子左右张望心中大惊,自己的暗哨身份若是被别人发现,在家中难逃一死,惊慌道:“谁?”
尖锐女子深夜又起:“便你这般的蝼蚁也敢妄想宋秦城宋财神家的宝物?”
一道黑袍身形凭空出现在于跛子数十步远,黑袍极为宽大,将那人身形笼罩其中,隐隐望去,那身形好似极为高大一般,根本不似女子。
“你是谁?”
于跛子双眼凶光乍现,手中摆起阵势,蓄势待发。
身形冷笑一声,话语中满是戏谲,“离你这般近你都发现不了我,还想跟我用一用你那平家的三绝掌?”
于跛子不敢大声,生怕把身后的煞神引来,那阴罗刹沈安之怕是不面前这神秘身影更为恐怖,低声喊道,“你究竟知道多少?”
“快收了你那班门弄斧的小把戏莫要丢人现眼了,我若想杀你,此时你已同那枯树一同灰飞烟灭了。”
神秘身形一声冷笑,身形往前近了几步,那于跛子脸上冷峻神采更重,更似如临大敌。
“我知道那平家的人三五日便能亲临这简阳府。”
神秘身形又清淡道:“那持大戟的平家四少爷也在其列吧?”
于跛子手上劲风散去,明知不敌,在有无畏挣扎便是莽夫,拱手道:“阁下既知道我平家根基,想必以阁下伸手,不会为难我这般一个跛子暗哨吧?”
神秘身形冷哼道:“硬的不行又来软的?你这茶摊主可是当真不白做。”
没想到神秘身形软硬不吃,于跛子一愣,“阁下究竟何意?”
“你可识得此信?”
说罢神秘身形从袍袖中伸出一只修长手掌,掐着白日里于跛子寄给家中的密信。
于跛子大惊,迟疑道,“这……?”
神秘身影冷笑一声:“放心,那鸽子还不至于一死,只不过你中急功近利的狗奴才让人恼火。”
说罢身形暴起,于此同时,一道安不可闻的光芒壁垒浮现在二人身前,似是怕打扰远处那牵引阴风的凡间罗刹一般,只是一步便至于跛子身前,修长手掌死死掐住于跛子脖颈,但并未用力似是想要从这蝼蚁口中逼问出神秘,冷笑道:“平家就给留了这一只信鸽?”
于跛子艰难道:“一……一只。”
神秘身形冷哼一声,手中劲力微微重了几分,骂道,“狗奴才,平家便是这般培养暗哨的?”
于跛子坦然道:“自然不是,但我与阁下差距好似云泥,在你面前,我连求死都不能,再有多少隐瞒也是无谓。”
“狗奴才。”
神秘身形骂声迭起手腕一抖,将那跛子摊主丢到一旁。
“半月后,我自会把那鸽子给你,倒是你把这密信传于平家,你可知如何做?”
神秘身形尖锐声音又起,于跛子这才敢打量那黑袍声音,那身影身高七尺,肩宽修长,根本不似女子。
如今他人为刀俎,自己为鱼肉,想留下性命自然要听话,这道理于跛子极为明白。
于跛子捂着脖颈,连连答应:“知道……”
“废物,活命去吧。”
说罢,神秘身形一抖手腕,将那壁垒光幕收入掌中,为惊慌跛子放了一条生门。
于跛子连滚带爬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只留下那神秘身形远远望着那两条横贯的龙卷。
“有趣。”
尖锐声音再起,衣袍一挥,神秘身形凭空消失。
月色下,那乌云越来越厚重。
牵引阴风的沈安之丝毫没有发现远处的变动,仍在全心全意的掌控阴风,将那虞帝螭上的痕迹抹去,在为自己这师徒二人续上一道全新的印记。
柳远山已然被这劲风吹得不能样子,若非仗着是个男人身体沉实些,非要被这眼前劲风吹走不成。
一旁的黑鸦极有兴趣的望着这新任师徒二人,似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显然模样,时才的惊恐不适全然消失。
半空中两道龙卷仍是不知停歇,自四面八方来,全然汇聚两把一尺长的火红匕首中。
那匕首锋刃上的黑色印记似是意在劲风的打压下缓缓消失,那鲜红血色缓缓升腾,已从云纹中渗透而出,缓缓汇入锋刃之中。
这双虞帝螭上不知蕴藏了多少年的印记如今被这天玄十首中的罗刹鬼卒硬生抹去。
这罗刹丝毫不在意劲力的反噬或是灵力的透支,任凭极为疲累也不停歇。
半空中那两团血液已经彻底融为一体,相融其中,再无你我只分。
“起!”
沈安之咬牙低喝。
那分割的虞帝螭缝隙越来越大,那一团血液缓缓飘摇,分成两份,又从两份中化为六个细小血块,飘摇而去。
缓缓深入那虞帝螭的缝隙之中,转瞬,便消融在两柄匕首上。
鲜血融入的一刻,夜空中寒风再起,这寒风竟然比那两道龙卷还要凛冽几分,将这满目狼藉的荒野郊外吹拂的更为阴森。
天空中隐隐有雷声翻滚,不知是凭空而来,还是自九天喷薄。
天空中的乌云云头来回抖动,似是经历了何等不得了的颠簸,似是扛不住九天之上雷涛,和天穹之上的皓月一般。
一帮的漆黑乌鸦双翅再动,冲天而起,似是准备随时飞身就义一般,极为英勇。
半空中那奔腾的阴风龙卷似是累了,终于有了停歇,柳远山随风鼓动的衣袍缓缓落下,这年轻男人已经顾不得身上撕裂的伤口,心神全然放在那鬼神莫测的一幕。
沈安之也几乎如此,翻滚的衣袍和黑发缓缓停歇,但是脸上的血色还是如此那般苍白。
阴罗刹似是极为疲累,森冷眼神之中满是黯然神色,不过这阴沉似鬼的男人如今这般疲累还多了几分人间才有世人气概,不似雄州无忧坊中那般阴沉可怖了。
沈安之口中仍有念词,半空之中云涛翻滚,来回抖动,一旁黑鸦蓄势待发,好生诡异的人间一幕。
当最后一丝鲜血融入虞帝双螭之中,漫天阴风陡然一顿,而后剧烈又起,似是这一个寒冬的凛冬雪意全在寄托在这,寒风似刀,刺向柳远山周身,火辣的吃痛感觉转瞬遍布全身。
“啊……”
柳远山太过疼痛,一阵闷哼不由自主的从口中传出。
沈安之手腕结印,手中伤口猛然扬起。
那天空之中的层层乌云似是听命于这男人。多多翻腾的云头剧烈颤抖,似是黑云压城一般盖顶而下。
云层下移了十数丈,逐渐稀薄,似是以云气止住了似刀刃般的寒风。
漫天凛冽寒风缓缓停下。
九天之上的云层也缓缓散去,阵阵清冷月光再次照耀而下,这简阳府外,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安静。
一旁的漆黑乌鸦看着那虞帝双螭安慰,跃跃欲试的状态悄然不见,缓缓落在一旁,敛声静气望着那一老一少。
沈安之口中言辞终于停了,这阴罗刹手腕翻转,两只手掌在胸前划出一个个圆满大弧,那半空之中的虞帝双螭随着双手挥舞,在空中蓦然旋转起来,鲜红血光冲着月色。
月色一触血光,便要一声刺耳的刺啦声凭空响起,阵阵雾气从虞帝双螭上摇曳而起,消散在夜空之中。
每一转便是一声,声声不停,声声不止。
那虞帝双螭越来越快,渐渐已出残影,在半空中似是一个极院的红色光球,升腾着阵阵不属于人间的光芒辉光。
那刺啦声密集响起,阵阵雾气匍匐满座天穹。
月色下,如今没有寒风没有阴风,但此时更为诡异。
沈安之那深沉面庞上已然有些许冷汗。
那男人是谁?
天玄十首中第八首,阴罗刹,沈安之。
这天下最为峰顶上的人物,能让他如此乏累,这该有多耗费心神?
柳远山心中惊涛海浪,眼中却全然寄托在哪红色光球中,挪不开眼睛,
这种感觉死不是就是长歌在船上吟诗的感觉?
柳远山越发入神,那光球便越发快速。
沈安之瞥向那年轻男人,见那男人入神,脸上不由自主闪过一抹欣慰的微笑。
这厮,跟自己年幼时太过相似。
不服输,也不认输。
无论何等时间,脑中总是能想出些与常人不同的点子。
今日的拼死也好。
那日的死战也罢。
还有那最后不肯倒下的倔强样子都如出一辙。
今日这阴罗刹是真的动了杀心,这年轻男人若是有一语求饶,一句畏死。
此时已经化作这寒冷土地上的枯尸,为这满目的干枯树木作为养料,滋养春意萌生绿叶去了。
他沈安之这一生都未曾想过,他也能有收徒的念想。
而且收的是这般不成才的顽劣之辈。
但不知为何,心中却毫无悔意。
就像如今,自己不惜耗费一身灵力,搬空九宫气海丹田以灵力抹去师传虞帝螭上的师门印记。
给这年轻后生留下一个算是完美的前程。
沈安之心中似是有些明白那天玄十首中第二首枯槁剑士张无回与天门关太守秦关军守将秦雄之间若有若无的关联了。
这世间,真是怪的很啊。
还行,虽然说乏累,但这厮还不算让自己失望。
知道有些东西不能错过,还算可惜。
这便宜徒弟的粗中有细倒是有点意思。
那般濒死之时还能记住自己被掐了多少息。
心中有数,对于日后的路才能有数,这事沈安之心中最有感触。
当年,谁又不是一个个稚嫩少年,谁又不是一个个孱弱的不禁风?
沈安之心神大定,手中劲力全然喷薄,月色下,那光球越来越快,越来越耀眼。
那名叫柳远山的年轻男人越发入神。
一旁的漆黑乌鸦似乎极有兴趣。
半空中,那光球之中分离的虞帝双螭隐隐靠拢,阵阵火花凭空闪过,但火花太过细微,无法为这满是寒冬雪意的冰冷野地带来温暖。
火花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耀眼。
那满身缠绕医布的年轻男人竟丝毫便觉得刺眼,只是极为凝神的沉浸其中,丝毫不想脱离。
在柳远山的双眼中,那看似是个飞速旋转的火球,可沉心静气望去,俨然可以看见其中匕首中挥舞的方向,和流淌的血色。
那是中极为玄妙的存在,似乎是有人手持双匕切割天地,又好似这双匕自有灵性,转瞬可划破长空。
阵阵难以言明的奇妙意味浮现心头。
这便是修为的玄妙?
这一幕一幕,在知会蛮力挥舞劈砍的柳远山心中泛起层层浪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