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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宝的叫喊声把满屋子的女人吓了一大跳。但她们马上开始欢呼起来:“夫人醒了!附宝夫人终于醒了!!”
“我这是怎么啦?”附宝汗涔涔地坐在床上,诧异地望着这群人。
“您不知道吗?您已经昏睡好多天了!”女人们个个额首称庆:“天可怜见,您终于活过来了!”
“孩子……我的孩子……”附宝突然醒悟过来,在自己的身侧慌忙摸索。
“他在这,夫人!”一个女人将孩子抱了过来:“他刚吃完奶,如今正睡得香甜呢!”
附宝一把夺过孩子,然后仔仔细细地审视着。她用脸颊亲了又亲,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
“附宝阿姨,您擦擦汗吧!”身边传来一个脆脆的童音,还有一张灿烂的小脸。她是嫘,那个小小的女孩。
附宝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全是汗,背后也是一阵阵凉意。她猛地抬起头,用眼光在人群中间寻找少典。
可是她并没有找到,她的鼻子有些发酸。
“首领带着男人们出外狩猎很多天,看样子也快回来了!”人们开始安慰她。
“她……她真的醒了吗?”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
“是的,任妣夫人……”门口围着的女人们低着头,纷纷让出一条路。
附宝也看见了那张脸。虽然还有些冷,但唇边却带有一丝笑容,有如初融的冰雪。
“任妣阿姨这些天天天陪着您……”嫘小声说道。
附宝感激地点了点头。任妣也朝她点了点头,然后消失在门外。
“我说你们都散了吧,夫人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元祭师出现在了门口。女人们闻声慢慢地退了出去。
“元爷爷这些天都在外面为您祈福。”嫘还坚守在附宝的床边不肯移步:“他还给您配了好多好多药!”
“谢谢您,元叔叔!”附宝感激地望着老人道。
“要谢就谢你自己吧!”老人摇头道:“没人能在产后大红里活过来,除了你。”
“这肯定有您的功劳……您总能做一些常人做不到的事。”
“你太高估我的能力了,我能做的也就那么多……你躺好,让我再探探你的脉搏。”
附宝乖乖地躺了下来,任由老人两只干枯的手指搭在自己的脉门上。
房间里很静,静得能听到门外树叶的飘落。
元祭师松开手指,眉头还是紧紧皱着,嫘显得有些紧张。
“您说吧,我接受得了……”附宝平静地道。
“你可能不会再有孩子……”
附宝默默的看着怀里的孩子,半晌才道:“那……那也没什么,我会把我全部的爱都给轩辕……”
“附宝,你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并不是所有的事都需要你亲力亲为,明白吗?现在你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再不要去操劳其它任何事!”
“元叔叔,您以后能替我教导轩辕吗?您是他的叔祖父,而且您还那么博学……”
“当然会。我会把轩辕调教得比他父亲更加出色!”老人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够远离战争,平平安安地生活着……”说到这,附宝突然想起刚才那个可怕的梦。她很想问问元巫师这个梦的寓意,但她终于还是忍住了。
“你会如愿的,附宝夫人!”
“说起孩子,您教的那些小调皮还听话吗?”附宝忽然微笑起来。
“唉唉,你说那群猴崽子啊!他们一心只想学习如何打架,对学其他的东西却不肯用心!”
“他们只想成为战士……”
“是啊,他们这是舍本而逐末!也许他们长大之后才会明白,改变这个世界得靠人的智慧,而不是靠手里的武器!”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请您教导轩辕。”
老人点头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得再去看看那群猴崽子,免得他们又趁我不在调皮捣蛋!”
老头起身朝门口走去。他听到背后的附宝正在哼着儿歌,声音柔得就像绕指的风。
天气晴好。附宝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嫘,朝任妣的小木屋走去。
任妣在木屋里缝补着衣物。见附宝走进来,她微微颌了一下头。
“姐,你的针线缝得可真好!”附宝看着任妣穿针如飞,忍不住赞叹道。
“有你的好吗?”任妣白了她一眼。她咬断线头,然后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附宝。
“这是什么?”
“我给轩辕做的衣服。葛布衣服粗糙得很,很容易划伤孩子的皮肤,我在内衬里缝了一层鹿皮。”
“谢谢你,姐!”附宝感激地道:“炎这段时间长得很快,我也给他做了一件衣裳。”
嫘乖巧地将手里的包裹递了过来:“给您,任妣阿姨。”
那是用赤狐皮做的一件外套,摸着很柔和很温暖。
房间里很安静。两个女人都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附宝打破了沉默:“姐,我想要姬水做为孩子的封地,你会同意吗?”
“你真要跟轩辕去那里啊?”任妣诧异地抬起头:“那地方穷山恶水的,偏僻得很。”
“嗯……好歹也是一块地。只要有人去耕耘,总能养活人。”
“你自己去跟少典说,免得他说我赶你去那个地方。”
“这是我自己愿意的……”附宝解释道:“虽然地偏僻了点,但是安静,我可以在那里带着孩子长大。”
“你……你到底是傻还是聪明啊?”任妣奇怪地打量着附宝道:“我们的孩子需要跟战士们呆在一起,这样才能得到他们的拥戴,以后才能掌握军队。你选择去姬水,难道想让轩辕变成一个拓荒的农夫?”
“我只想让轩辕简单快乐地活着。”附宝笑了:“再说我们有熊氏不是还有炎吗,他这么小就成了孩子头,以后肯定是一个出色的领袖。至于轩辕,我只希望他能学到元叔叔的本领,以后成为部落里的祭师就好了,毕竟那些东西也是需要有人去学的。”
“随你吧!”任妣哼哼道:“只要少典不认为是我的主意就好……”
“说到少典,他出去这么久也该回来了吧?”
“谁说不是呢?”任妣担心地望了望门外:“他甚至还带着炎……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能照顾好炎吗?不知道炎跟着他会遭些什么罪……”
“他们有很多人,肯定会照顾好炎的。”附宝站起身来道:“姐,你先忙吧,难得天气这么好,我跟嫘四处走走,在房里躺这么多天可把我憋坏了!”
望着附宝走出木屋,任妣还在纳闷。她这是想干嘛?我还担心她会要姜水做封地呢,那块地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给她!
她这是跟我表明态度?挑明自己无意争夺有熊氏的继承权?任妣停下针线陷入沉思。
也许让她去姬水是个不错的办法,更何况这是她自己提出来的。任妣终于下定了决心,只要少典一回来,她就会马上提起此事。
可是少典,你究竟什么时候回来?任妣慢慢走去门边,倚在那里眺望着远方。
任妣所不知道的是,少典他们现在正站在孩子们曾经呆过的营地里发愣。
牛有了,孩子们却没了。
捕鸟的罗网已经被放下叠起,看样子是孩子们干的。几块石头围着的火塘里,里面的灰烬已经板结,旁边零星的散落着一些羽毛,还有一些野果的核仁。
少典和蒙面面相觑。从这些痕迹上来看,孩子们在这里并没有呆上几天。
战士们纷纷议论起来。
“该不是遭遇到什么野兽吧?”
“不会!我已经看了,这附近根本没有野兽的足迹。再说我已经交待过他们,遇到什么情况就赶快爬上树躲着……”少典摇头道。
“这两个孩子机灵着呢,爬树比任何一只猴子都快!”一个战士立刻开始点头。
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孩子们提前回了家,或者是尾随他们去了狩猎场。而最后这种可能是少典和蒙最为担心的。他们立刻四散开来寻找孩子们留下的痕迹。
但他们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过了这么多天,山风和晨露早已将孩子们的踪迹隐藏殆尽。
“应该是回去了吧?”少典望着蒙,心里在发毛。
“应该是吧……如果是跑去跟我们汇合,这么多天应该能找到我们,而且沿途也有可能碰到……”蒙也在安慰自己。
“那我们回去看看?”一向颇有主见的少典没了主意。
“回吧……”蒙挠了挠头。
“回去任妣肯定会骂死我!”少典懊恼地道:“早知道这样就不带他们出来了!”
蒙也在担心。要是兄长得知自己弄丢了他的孩子,狄族的继承者,肯定会爆揍自己一顿。
他们就这样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牵着辛辛苦苦捕获的十来头水牛。它们基本上都是些牛犊,还有几头温柔一点的母牛。他们也宰杀了一些,直到估计着实在是扛不动了,方才心疼万分地放走了那些幸存者。
少典和蒙没有猜错,孩子们的确回去了,不过他们却走错了一条路。
在来的路上,少典曾反复叮嘱他们要注意观察周围的环境,好记住回家的路,但他们却没有放在心上。这也怪不得他们,茂密的树林和灌木隐藏了他们的归途,一步走错,结果越来越错。
当他们发现自己已经走错之后,曾想着原路返回,结果连原路也找不着了。
”都是你,你说你还记得路的!”
“这怪我?我说应该走那边的山脊,你却说要走这边!”
两个孩子都气呼呼的坐在石头上喘气,谁也不想理谁。
“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炎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哪里知道?”力牧没好气地道:“你是有熊氏的长子,以后的部落首领,你就说怎么办好了!”
“好吧,那我继续当老大,你必须听我的!”炎只好站了起来:“现在我们去弄点吃的,然后爬上那座山!”
“爬那座山干嘛?那座山那么高,你有力气爬吗?”
“爬上那座山,也许就能看见我们的营地了。”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有些道理,于是力牧同意了。
他们来到了山脚下,一条小溪在乱石中潺潺流着。水很清澈,但他们却没发现一条鱼,翻开很多石头,连塞牙缝的小螃蟹小青蛙都没找着。
看来没给溪水之神献祭,它也是不会给他们提供任何食物的。忙碌了半天,孩子们弄得一身的水,却还是双手空空。
现在他们非常怀念那几块被老鹰叼走的干肉,虽然硬得硌牙,但现在想来还是很好吃。
肚子实在是饿得不行了。炎弯着腰,沿着溪边的草地不停地搜索着。力牧懒得理他,独自来到一颗爬满藤蔓的老树下。
过了一会的功夫,炎手里捧着一把野草回来了,却没有发现力牧的身影。
“力牧,你在哪?”孤孤单单的炎着急地四下张望。
没有人回答,只有流水潺潺。
“力牧……”炎的声音里已经带有哭腔。
“我在这!”
炎循着声音望去,发现力牧已经爬上了前方那颗老树最高的枝桠,那上面有一盘大大的鸟巢。
炎满怀期待地望着力牧将手探进鸟巢。只见他的手在鸟巢里摸索半天,伸出来的时候还呸呸几声,显然什么都没捞着。
“你下来吧,我找了点东西,好歹可以充饥!”
听到有能吃的东西,力牧哧溜哧溜地从树上爬了下来。
“看看你都找着了些什么啊?”力牧望着炎手里的野草,将信将疑地道:“这东西能吃吗?”
“你别忘了,我可是神农氏的后代!”炎得意地道:“这个叫鱼腥草,这个叫苦儿菜,洗干净了就可以生吃!”
“你确定你没有认错?”力牧不放心地道:“不会被毒死吗?”
“绝对不会!”炎将野菜放在溪水里洗了洗,然后拿起一根白白的根茎放在嘴里咀嚼。
力牧也学着捡了一根放在嘴里,才咬几口立刻吐了出来:“呸呸,这是什么味啊,真难吃!”
其实炎也觉得很不好吃,酸酸的,还带着些苦涩。他好不容易才将嚼碎的野菜吞进喉咙,苦着脸又拿起几根。
力牧看得直摇头。但他却实在扛不过饥饿,于是也跟着吃了起来。
哎,好歹总算是混了一顿,可晚餐在哪还没有着落呢。
“你今天让我变成了山羊!”力牧很是郁闷:“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吃这么多草!”
“好吧,那下次我弄回来的东西你别吃!”炎生气地道。
“难道不是这样吗?等下我还是去做几个索套吧,那兴许能逮着几只兔子!”
炎开始抬头望着眼前的山。
“你还是准备爬山啊?”力牧担心地道:“在山脚下都找不着东西吃,更别提在山顶了上了!”
“可是如果不爬上那座山,我们就找不着营地!”
“好吧,那就开始爬吧!”力牧无可奈何地仰望了一下山顶。
这座山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很高,可是爬起来却仿佛永远到不了顶峰。爬了半天,孩子们发现自己还呆在半山腰,而夕阳已经西斜。
“炎,我们得找个地方生火过夜了!”吹着渐冷的山风,力牧适时地提醒道。
一听着生火,炎心里就犯嘀咕。他宁可去四处寻找散落的枯枝,也不愿再去搓动那个该死的木钻。
他们找到了一块背风的岩石。岩石上凹进去一处,刚好可以挤进两个孩子。
山风呼啸,能听见远处的狼嚎,还有近处猫头鹰咕咕的叫声,瘆人得很。两个孩子紧紧偎依着,心惊胆战过了一夜。
第二天正午,孩子们终于爬上了山巅。极目四望,到处都是绵延起伏的山麓,营地根本就不知道在何方。
孩子们哭了。他们边哭边朝着群山喊着,可是喊了半天,依然只能听见大山传来的回响。
“也许我们爬得还不够高,所以才看不见……”炎抹着眼泪道。
“你说吧,再爬哪一座?”力牧也在抹泪。
“那一座!”
顺着炎的手指望去,力牧看到了最高的那座山峰。也许它已经高耸入云,因为在半山腰上都有缭绕的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