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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月没有坐在家里等叶季回来,相比叶季,今天她好像对叶家的麦田更感兴趣。
金黄色的麦田里,麦穗沉甸甸的勾着脑袋,徐月揪下一穗在手里揉搓几下,吹去壳皮,掌心里便留下一撮黄橙橙的麦籽。
“你觉着臭小子家的麦子一亩地能产多少斤?”
站在身边的小刘用中指推了下茶色眼镜,眯着眼向麦田扫了一遍,“不会少于六百斤,可能会更多。”
“咱们九山镇地薄,小麦的产量一般都不会超过五百斤,没想到这一大片荒地两年时间,竟被他弄成了风水宝地。
臭小子的心好像全放到了他这一亩三分地上,你说他要是真铁了心要当个农民,我该怎么向、为让他活下来而失去生命的兄弟姐妹们交待?”
“不会!”
小刘看着吃过午饭,拿着镰刀下地的孩子们,“他直到现在都不相信咱们,连他家那几个小鬼,全都对咱们保持着戒心。
别看她们叫小姨叫的亲,心里对大姐的防备从没放下,这一点过年时我就感觉到了。”
徐月把麦籽放进嘴里咬的嘎嘣响,“除了臭小子总是对我不冷不热的,其它人我觉得对我都很亲近,是不是你有点大敏感了。”
小刘冰冷的脸色越发布满寒霜,身上散出的冷气与周边空气的燥热格格不入,近在咫尺的徐月嘴角不由的勾起。
“你这叫关心则乱,他身边那几个小鬼头确实不凡,不过你也不要对她们有敌意。
咱们的处境现在有点尴尬,好多事情不能对他说,人家对咱有戒心很正常。
话扯远了,别忘了咱们来这儿的目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既然我现在是镇长,就不能看着自己的百姓饿死。”
下地割麦的人、不论大人孩子,五人一小组,十人一大组,前面割倒,后面立即有人将麦子捆成捆儿。
大车一到,不用招呼,每小组就会自动分出一人帮忙装车,比工厂里的流水线作业都顺畅。
徐月二人站在溪沟边的树阴里看的津津有味。百十亩麦子,三十个人,最多三天就会被全部收割,而叶家连一个监工的都不用派。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以徐月的眼光,早就看出了割麦人群中的道道。
干活的主力是大人,但是组织协调的却是混在大人中间的小孩子,这是偶然吗?
叶家干活的人小孩子占一半,大多还都是叶家收留的孤儿。徐月不知道这些孩子平时都干些什么,但可以肯定,叶家那个小鬼肯定不会只让他们干活。
一匹马驼着两人从北面的山沟里走出,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前面的女孩温柔大方,后面的男孩朴实稳重,走到哪里都掩不住一身乡土气息。
但是看在徐月眼里却又是一翻别样风采,女孩风韵内敛,男孩醇厚淡然,只是那灵动的眼球偶儿转动时会让人觉出一丝邪魅。
终究是年龄小了点,心性不太沉稳的硬伤需要时间磨练,急不来、别人也帮不上,一切的一切都需要自己去体会,去感悟。
再等两年吧!徐月的眼神中露出一点戏谑,“大麦天的不下地收麦,你俩还有心情去秀恩爱,真是郎情妾意啊!”
杨柳抬腿从马上跳下,动作干净利落,少女的娇羞让她脸色发红,“小姨!我不是怕您等急了才去山上叫他吗!”
“是吗?
那你脸红啥?是不是路上被臭小子占了便宜?
吃亏了告诉小姨,看我不揍他。”
杨柳低着头挪到徐月身边,轻轻的说道:“我早就按小姨教的试过了,他就是个生瓜蛋子,现在还不知道占便宜呢!”
噗嗤!
端庄和蔼的徐月笑出声来,眼睛瞟向叶季,那一丝光芒中带着勾魂的魅惑。她的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矛盾,然而两种极端柔合在一起,却又给人一种别样的美。
叶季的脸有点黑,愤愤的瞪了杨柳一眼,哼哼的道:“地里热死了,还不快带小姨回家休息。”
可惜没人理他,直到叶季肚子咕咕叫,被太阳晒的头发晕时,三人才开始往家里挪动。
女人的话题永远是男人,这话虽然有点绝对,但不能不说还是有一定道礼的。
叶季只顾埋头扒饭,时不时的被三双眼睛扫过,而后是嘀嘀的笑声,笑的叶季吃饭如同嚼蜡。
快速扒完碗里的饭,叶季准备开溜。三个女人一台戏,他在这儿就是找不自在。
前脚还没出门,就被杨柳叫了回来,感情人家说的昏天黑地,眼睛都没忘记盯梢,都说女人是老虎,可叶季觉得她们比老虎更可怕。
“小姨找你有事儿,别乱跑。”
怕啥来啥,大热天的来串门,没事才是怪事儿!叶季收回腿转身那一刻,脸上笑颜如花,“姨有事儿捎个信儿就行,干吗还亲自跑一趟。”
“怎么,姨几个月没来了,来住两天不行吗?小柳,姨的屋子还留着吗?”
“姨住过的那间屋子一直给您留着,这儿就是您的家,您想啥时候回来就啥时候回来。”
徐月可不是吃亏的人,两句话便反客为主,然后得理不饶人的看向叶季,“小季欢迎吗?”
“姨来做客谁敢不欢迎,您是叶家所有兄弟姐妹的长辈,孝敬您是应该的。”
叶季每句话都不离一个客字,听在徐月耳中非常刺耳。幽怨的剜了叶季一眼,吓的叶季掉一地鸡皮疙瘩。
知道叶季不好对负,徐月懒得在小事儿上跟他较劲,脸色和蔼可亲的道:“我今天来是跟你说说旱情,好让你早做准备。”
“镇东面的村子能用水库的水,即便个别村子用不上,也可以想别的办法,旱情对咱们九山镇好像影响不大吧!”
旱情非常严重的九山镇,到了叶季嘴里屁事没有,气的徐月直翻白眼,狠不得一脚踢死他。
“你刘姨已经做了调查,由于各村的水渠不完善,能浇水的地不到全镇的十分之一,情况并不是像你说的那么乐观。”
叶季眨眨眼睛,若无其事的说:“政府不会看着百姓饿死的,随便从别处运来点粮食,就够九山镇所有人填饱肚子没问题。”
“你真这么认为?”
徐月看着叶季脸色不善,臭小子不停的装傻充愣,真是太可恶。
“难道情况很糟糕吗?”
徐月没好气的道:“北方大面积旱灾,夏粮减产过半,照现在的情况看,秋粮恐怕也不容乐观。
关键是南方的鱼米之乡遭遇特大洪水,农业设施毁坏严重,稻米产量锐减,能不能有足够的粮食支援北方很难说。
若是不想办法,既使百姓们扛过慢长的冬天,也熬不过春荒,你说糟糕不糟糕。”
这次叶季闭上了嘴巴,情况确实比他预想的还严重。一旦应对不当,说不定真的会饿殍遍地,重现二十年前的残景。
一直没说话的秘书小刘接过话头,神色凝重的道:“镇政府正在组织人手抗旱种秋,高主任正在想办法购买水泵,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部分村子的口粮应该能保证。”
对徐月的能力与果断决策,叶季是由衷的佩服,“有姨这样的父母官,简直是九山镇百姓的福气。”
哎!
徐月叹气道:“除了水库能照顾到的地方,还有近三分之一的村子种秋无望,口粮的缺口非常大呀!”
说来说去还是想要粮食呀!叶季脑子高速运转,他实在不想把粮食借出去。
“既然政府买有水泵,那些没水浇地的村子为啥不打井,坐着等死吗?”
对叶季的疑回,徐月的回答只有三个字,没水管!
是啊!
没水管、就是把井里的水抽上来又如何,水能自己跑到田里吗?别忘了,九山镇可都是高低不平的山地。
秘书小刘用眼皮翻着叶季,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屋里的空气有点沉闷,几个人各怀心事儿,心中的算盘噼里啪啦震天响。
“我想知道我父母的事情?”
“就你家这点粮食,你也敢狮子大开口!”
“我能救活九山镇的所有人!”
“换个条件。”
“我还是想知道父母的事情。”
“那你就看着那些人饿死吧!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屋里又开始沉默,只剩下几人的呼吸心跳声。
“两台拖拉机,内部价。”
“成交,只要你有钱,要多少姨给你弄多少,并且全部按内销价儿。”
徐月与叶季的战争依然以叶季全面战败而告终,从头到尾叶季都被压着打,直到全线溃败。
心中烦闷的叶季将一截竹竿递给徐月,“买竹竿对姨您来说不困难吧?要粗的,越粗越好。
个别无法打井的小村子,让他们来叶家干活,保证不会让他们饿死。”
徐月拿着一截竹竿翻来覆去的看,眼中渐渐的射出精光。
“小刘,立刻通知各村,不想饿死的话现在就开始打井,并在井边砌水塔,高度随地势而定。
派专人大量购买竹竿,只买比手臂粗的,越多越好。”
只要在一月之内挖好井、在用竹竿排好竹管道,哪怕秋粮能收一半,九山的百姓可能会饿肚子,但至少能保住命。
人活着才有稀望,政府已经出台了改革政策,日子会一天比一不好。这不仅是徐月的想法,更是无数种地人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