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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章 惟愁后事劣今时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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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风振山籁。朋鸟夜惊离”。曹全晟轻声念着鲍照的这两句诗。夜已深,该行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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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元佑有些犹豫,当斥候回转探查之时他很是警觉的领军退入了山坳。等再行回转便见被埋下的马粪果然被挖了出来。

    既然现在已是隐藏不住了,那么还要去取这投名状吗?或许就这般去投田牟也是可以吧?

    戏马台下姜元佑果断的退却了,而此时他又面临着进退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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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名侍女,两名壮年奴仆,这是武隽带来的人。这几人让陈权很不自在,他有手有脚一时也想不到有什么能用的上的,然后便开始心疼起来了。

    已定了放良之策,那么他必要以身作则,所以这几人只能算作雇佣,这是要用钱的,但是陈权身无分文,他的俸禄从来未发过的,当初诏书上的职田也是未见影踪。过往所需皆于军中公账支取,可现今既要定了规矩,这公私也是该分明一些了。

    陈权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侍女,年龄都是不大,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相貌俱是平常,按照小说中的桥段武家娘子该是混在其中的,不过偷偷观察了一番,这几人极其粗糙的手掌让陈权断了念想。

    “恩,我这没什么规矩,尔等也非陈氏奴仆,这两日便要行放良之事,你们自可退了贱籍,到时如何安置自便就是了。愿留下那便做雇募之用,可领薪酬,如是不愿,那么也可离府申领田亩。呵呵,全凭尔等心意呢。但是有一事当要明说,这节府之中军机为重,如是有人行阴窥之事,那我也定不会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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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这首大历十才子之一韩君平①所作的《寒食》是高承恭平生最爱,他几乎每日都要写上一幅。

    高承恭这位观察使虽是出身将门,行事上也带了军伍之气,但他却深喜文墨,于士人亦是亲厚,加上孔圣故里便在境内,如此更是吸引了不少士子前来游历。可他还是常常遗憾为何当年侯希逸在这淄青故地能得韩君平入幕,而自己身侧却无这般高士呢?

    作为将门之后高承恭领军自是得力的,但却不比父兄,其于治理地方却多少有些力不从心。他也曾数次上书朝廷希望选派贤士辅助,可一直未有结果。至于原因也很简单,高氏可是神策军的中坚,从发迹起每一代都是在神策军中磨砺一番后外放藩镇的,而神策军又是内官所掌,所以高氏和宦官关系的确比较融洽,于是在世人眼中高氏和内官就是一路人。

    这种想法当然算不得错,但是高承恭清楚自家是忠于朝廷的,然而就和田牟一样,猜忌并不会因口头上表述忠心就能去了的。或许唯一比田牟强上一分的就是高氏正盛,朝廷面子上还不会做的太过难看。

    兖海紧邻武宁,彭城之乱的消息很快就由逃亡之人传了出来,而高承恭此时就在忧心这事,此番逃户太多了,方才得报有一队数千人的流民入了境,正一路往治所瑕丘而来。

    人口是这个时代最大的财富,高承恭并不介意自己的治地多些人,但是要如何安置以及防备流民生乱却是让他挠头不已。

    ——

    瑕丘距徐州不到三百里,李见已是入了城。

    同胞的话让他寻到了机会,而几乎只一瞬他便定了要在兖海生事的决心,一则是要为自己这数千人寻一条生路,再则便是他不甘心。

    彭城之乱他是败了,可败的确实不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计,只是他未能算到最后罢了,而今踏入了李氏发迹的故地,如何不博上一番,反正这条命也是捡回来的。

    威逼利诱下借了同胞贩茶的马匹,又挑了几个忠心的侍从他入夜前便入了瑕丘。

    ——

    “使君,可还要去定元馆”?夜已深,高承恭唤人起了灯,看着燃起的烛苗发起了呆,直到被管家的话惊醒。

    “唉,去吧,世事之扰让人头疼,去听听曲子也是好的”。高承恭懒懒的说到。

    定元馆是瑕丘最具盛名的妓馆,当然既然是名声在外那必有所长,这里的歌姬是兖海最为出众的,许多人甚至认为此处的歌姬不逊于长安。也因此定元馆就成了兖海士子最喜的温柔乡。

    高承恭并不好美色,但却喜欢脱下官袍在这喧闹的妓馆中谈笑,而这等平易近人的做派倒是让他在士林中创下了好大的名声。

    ——

    马车吱吱的行进着,瑕丘入夜前飘起了细雨,此时又密了些,滴滴答答的叩着车篷。六月的暖风夹着清凉的雨丝透进了车内。

    高承恭坐在车中闭目养神,彭城之变并不会让他惊讶,毕竟武宁镇的骄兵乱事做的多了,现今他思虑的是朝廷要如何处置呢?

    讨伐是定要的,但是如何去做却很有番名堂的。而兖海要扮演一个什么角色?

    高承恭笃信征讨的主帅一定是郑光郑国舅。

    郑光在世人眼中是粗鄙无用的,但是高承恭却很清楚这人是大智若愚,毕竟兖海紧邻着平卢,两地又本为一体,所以郑光节度平卢之时的手段高承恭并不陌生。

    现今高承恭最大的烦恼便是天子想要依仗郑光为外助之意明眼人皆知,而这般行事剑指神策军,更是指向了内官。

    高氏出自神策军,根基也在神策军,哪怕是再如何忠诚也不得不考虑高氏会在这次变故中得到什么,或是失去什么。

    “使君,到了”。

    ——

    “指挥,我等是进是退”?曹全晟的军马已动,如是要去追杀那就不能再拖了,可姜元佑还自犹豫着,身旁的亲信不由焦急的问到。

    “唉,进退两难啊。如去追杀,一来恐声势过大惊动宣武,二来我等已是被发觉,何以他们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行军,可有所谋?然若是退,彭城已定了我等叛逆之名,恐难回转了。去投田牟又忧其不予接纳。还有我等家小~~,哎,尔等说此番该是如何是好”?姜元佑长叹一声抬头看了眼这夜的残月,快至月半了,也不知家中妻儿如何了,是否会受了牵连呢?

    “指挥,勿论如何您当速做决断,人快走远了,且,且军中士气将丧,拖延不得了”。那亲信瞟了一眼左右才附耳过来轻声的说着。

    ——

    今夜的定元馆一如往常般的热闹,灯火通明好似白昼,细雨并未扰了士人的兴致,杯觥交错间自有其乐。高承恭眯着眼睛辨认着馆内熟悉的身影毫无架子的寒暄说笑着,好一会才坐到了自己专有的座位上。而身侧的侍卫也各自散开戒备着。

    “叫青蝉,暖风捎星远,牙月吊城关。小院斜芳,繁枝绿萼,细柳仍荡瑶烟。杏帘卷,方停市酒,传谢馆,人倦试衣单。又待高郎,赌筹空矣,怎算珠盘。空涩资囊何许,凑三分银屑,换得炊盐。只是贫薄,还来无令,仍旧一处颓垣。正妆点,云楼瞑茫,几藤雨,疏缕共淄冠。好时节,凭断与,故里山川”②。台上的歌姬绵声吟唱着,妙音袅袅,仿若出尘。

    “咦,这《一捻红》③的曲词未曾听过呢,倒像是个寒酸士子所作。呵呵,怎的,竟是来定元馆讨钱了吗?高承恭细细品着这新曲,也不如何在意,听着该是个浪荡之人。不过久未有新曲了,乍一听倒还是有些趣味。

    “回高使君,这曲词是一个李姓士子所售,这人将夜时来了我们这定元馆,说是武宁逃乡之人,看其着实可怜,便用了呢,如是使君不喜我便不叫唱了呢”。身旁侍候的掌柜忙矮了身子回应着。

    “武宁?唉,不必了,唱着吧,那士子人在何处”?高承恭心下一颤,这怎么又是武宁,这清闲竟是躲不成了。捋着长须又细品了一番这曲子却又生出了些许好奇,曲中的高郎说的是谁呢?

    “人在后院,是这样的,那人逃难并无过所④,我恐其惹了事端,便允他暂留,明日会遣人送他去府衙补了呢“。掌柜的并未隐瞒自己违律一事,这点小事对于他这种人算不上什么,高承恭也不会在意。

    “呵呵,你去唤了人来,我要见见呢”。高承恭想了一会吩咐到。

    “是”。

    ——

    “将军,那些人似未跟来,或是跟的远了,这~~,是否还依计而行”?自行军起为提防身后的追兵,杨定希便亲领了百人殿后,可都走了大半的路程了,却仍未见人追来,这让他有些迷惑,忙赶了过来汇报。

    “唉,这竟是何意?罢了,缓行候上一会,如是不来我等便转去盐铁院,如此也省了麻烦”。曹全晟思考了一会无奈的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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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但却莫要厮杀,我要赌上一番”。姜元佑盯了好一会的月亮,终于下了军令。

    ①韩翃,字君平。唐朝诗人,天宝年进士。

    ②这首词是我自己写的。一时找不到用于这章故事中应景的诗词了。很久以前还玩QQ的时候胡乱写了些,所以又翻出了太多年没用过的QQ号,去空间里找了出来改动一下就放在这里了。完全是胡乱写的,就是凑合用,词牌和平仄倒是还合的!。

    ③《一捻红》也叫《一萼红》,按照百度解释是:”毛先舒《填词名解》云:“太真初妆,宫女进白牡丹,妃捻之,手脂未洗,适染其瓣,次年花开,俱绛其一瓣,明皇为制《一捻红》曲,词名沿之,曰《一萼红》“。

    ④过所,就是通行证。汉唐时期,凡到各地进行贸易或其他活动的人等都要持过所,否则便是非法通行,要受到缉拿。(释文出自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