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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李温已不知摔了多少个杯盏了。满屋的狼藉难寻落脚之处,田令孜踮起脚尖躲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位郓王发泄着怒火。
自陈权请移镇的消息传出,李温就失了分寸,一个没了兵权的节度使不如猪狗,还有什么用?前几日才刚刚同陈权深谈一番,一转眼陈权先是退却了,当日的种种,李温觉得或许陈权就是有意戏耍自己的。
离别前陈权可是自称了“臣”的,如今想来多么讽刺啊。
报复,一定要报复。
只是想了一番,李温悲哀的发现,自己这个皇子什么都做不了。
疲惫,失落,早先升起的那一丝野望消散殆尽,李温瘫坐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也不动,他满脑子都只一个念头,杀人。
杀雍王。
皇位是不敢想了,但是命还要留着,陈权是个背信的猪狗,然而他关于雍王的话却成了李温保命的金玉良言。
心中的那一丝不忍,恐惧,以及本就不深厚的兄弟之情这一刻消失的了无影踪,为了活命,没什么不能做的。
李温抬起了头,满眼的血丝让这位皇子如嗜人的野兽,他冷冷的盯着田令孜:“我,要杀雍王”。
——
神武军大将军的新任命打断了主仆二人的谋杀计划,李温诧异的愣住了,事情变化的太快,一时难以反应,过了一会他又是狂喜不已。北衙六军神武军占其二,虽算不得强悍,但那可是禁军,是守宿宫城扈卫天子的禁军,这似乎要比千里之外的藩军还要合用些。
柳暗花明处,李温像个刺猬一般又是缩了起来,或许~,杀弟这种有违人伦,又是极凶险的事情可以先放放了。
当野心的尾巴重又捉了回来,心情愉悦下,李温矜持的抹了抹脸颊,有些轻狂的踢开地上碍眼的碎片,庄严的坐在了榻上。
“咳,我就说嘛,彭城郡王忠厚之貌,如何会背信弃义?方才~,或有失言处,实非君子啊。雍王吾弟,咳,寒山和尚有言:“兄弟似冤家,心中长怅怏”。世人大体如此。我这做兄长的委屈些,多体谅便是了,所以~,刚刚的话不需再言了。你去准备些珍稀的物事,我明日要去拜会陈度之,恭贺他领禁军之职”。李温忍着羞意说到,刚刚他可是把陈权的祖宗三代都扯出来骂了一顿,就连颍川陈氏都遭了无妄之灾,而今既然陈权又有了用处,他也只好给自己寻个妥切的借口遮羞。
田令孜只呆呆的站在一旁,却未见回应,等了一会李温有些不耐烦,正要出言呵斥,田令孜似乎方回过神来,长叹一声低语到:“嗨~,是,奴婢会去准备的”。
——
夜已深,田令孜却是睡不着了,辗转反侧了好一阵,他披上了冬衣起身将窗推开了一条小缝,惨白如雪的月光透了进来,凉意入身,田令孜抱紧了肩膀看着口中的哈气化作一缕轻烟消去。然而心底的愁思却是愈盛。
郓王~,蠢如猪狗啊,这就是他难以入眠的根由。
陈权领神武军,先不提这事生的极为蹊跷,便是陈权真的能在神武军中站住了脚根,某说郓王本就极不受待见,便是受尽宠爱难道就可以去交连禁军吗?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可郓王就那么堂而皇之的说出了口,真真是蠢如猪狗。有这么一位主人,田令孜觉得自己能活几日只能看老天的恩赏了。
然而这个蠢念田令孜还是应了下来,只因他想着,指望郓王开窍是不能了,还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至少也要绝了郓王的退路。这位主人太胆小了,又没个担当,如不逼上绝路,恐怕田令孜这一辈子都要在十六王宅里消磨时日。
所以,大不了一死,起码也算死的轰轰烈烈,弄不好史书上还会给自己记上一笔的。
想到这,田令孜用力的猛关上了窗,月光遮去,屋内再度陷入了黑暗。
——
杨钦义父子对坐在书房内,两人皆是不做言语,灯熄了也有一会了,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内只有细微的呼吸声发散着情绪。
“阿爷,我还要去武宁吗”?杨玄略已是第三次问了。之前杨钦义一直沉默不语,这一次,等了会,依旧没有回复。
“阿爷,我还要去武宁吗”?提高了声音,杨玄略不死心的又是问到。
“哎,我如何能想到马元贽会忽有此议啊?圣人已是允了你监军武宁,如今哪还有回还余地?你去吧,天亮便去请旨,早些上路呢。马元贽心怀叵测,长安风雨将至了,这一次,不知又会牵连到谁。我杨氏历数代不衰,今时却有些看不准了。你去武宁也好,万一有变也可留条后路呢”。杨钦义揉着额头闷声答到,朝议的突变令他措手不及,也是无可奈何。
“阿爷,那您呢?要不您也退了吧,今上心思深沉,对您或还不如马元贽那般忌惮,可看样子,早晚的事情罢了,鱼弘志没了,眼见又是轮到马元贽,当下您这位虢国公①也是碍眼的很呢”。杨玄略见父亲总算搭了话,忙将心中所念道出,在杨家,至少在杨家几子能够撑起门楣之前,任何人都可以少,唯独父亲不能。武宁之行是生是死杨玄略并不在乎,他在意的只有父亲的安危。
“你啊,哎,我也想退,但现今不行,马公度回来了,起用之势也不可阻,还有吐突士晔,有几个月没怎么见过那人了,也不知忙什么呢。在世人眼中是其人无能,理不顺神策军,可果真如此吗?咱们这位圣人的心思~,他可不养闲人的,如果吐突士晔无用,还会保住神策中尉的位置?所以,哪怕是要变天了,哪怕是我死,也要死在枢密使的职司上,现今绝对不能退,一旦我退了,我杨家怕也就没落了”。虽是黑暗之中不可视物,但杨钦义仿佛能看见爱子焦切的眼睛,心中一暖更是定了撑下去的心思。
“三郎在河阳,一时不忧,可二郎~,阿爷,要不也放他出京吧”?杨玄略沉默了一阵,复又劝到。
“呵呵,二郎在神策军中,虽只是闲职,但当下亦是关键,不可妄动。三郎,我会召其回来,让他进神武军,且看马元贽要做什么”?
——
“马公公,您是打算做什么”?仇宗亢问到,他被召来听了马元贽的安排有些疑惑,当初可不是这般商议的,那时并没有分出神武军这一项的。
“呵呵,做什么?就如前时说的,杀了陈权,夺下武宁镇。不过咱家忽是想起来了,当年的甘露之事最终可不仅仅是诛杀些妄人,你莫不是忘了文宗皇帝被囚了”?马元贽有些得意,又是带着些解脱的笑言着。
“您是说圣人~”。仇宗亢心下一惊,这和他预想的出入太大了,虽说几年前武宗事他也算亲历,但这种事不管何时都不免令人胆寒。
“圣人还是圣人,任谁也变改不了,只是~,咱家有些厌了,咱家是退了又退,然到头来发现,已没多少退路了。马公度回来了,他也姓马,然彼马非此马。杜工部诗曰:“今之新图有二马,复令识者久叹嗟”。如以马论,咱家早时也能比之拳毛騧吧?圣人御极亦多赖驱使,可咱家不喜其命数,倒是那九花虬颇得心意。所以,你瞧,这二马终还是合二为一为妙,大唐有一马足矣”。②马元贽说的越发得意起来,可惜仇宗亢还是遮着面纱,倒是看不清神情,这让马元贽多少因未见惊叹之状而大感惋惜。
“马公公~,此事甚大,恕我直言,圣人可不是文宗皇帝,可能囚之?一旦出了差错,谁人可替帝位?神武军~,我虽不忧其为陈权所用,但谨慎些总是该当的”。不知为何仇宗亢有些不安起来,他觉得马元贽有些过激了,也是托大了些,怎也不该以神武军为饵的。
“呵呵,圣人有子,十六王宅里的王子亦何其多矣,大唐怎也不会后继无人的,你担心神武军?啧啧,咱家这饵钓的不只陈权,也非只是天子,咱家是想知道,吐突士晔去哪了?他在做什么?他这个神策中尉都快被人遗忘了,这越是看不见的才越是危险呢”。
“还有杨钦义,今日他推举其子去武宁,你说,可会有变”?马元贽探着身子正色问到。
“恩,无妨,杨家历来谨慎,只要不去招惹了,想来杨钦义不会如何,当年武宗皇帝事不就是这般的”。仇宗亢定了定心神,细思一番坚定的回应到。
“呼,那就好,那就好,哈哈,咱家也是这般想的”。马元贽如释重负,心中的忧虑也为之一轻,慵懒的向后靠去,只一瞬便已旁若无人的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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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天子未定下把皇子放在这个位置上,那么就是说还有谋划的空间,李绾决定人生第一次来争上一争,反正已是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