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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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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林玄天曾在南清宫的古书上寻到一个炼化法器的古方,集齐昆仑山紫晶石、东海万年紫珊瑚、南海鲛人眼泪,再寻到一座千年青铜鼎,找一个山灵水秀的地方,注入灵力,炼化九九八十一天,至于会炼成什么法器,全看天意。

    当时,她觉得这个方子甚好。不似其他方子,中规中矩的记录着会炼出如何如何的法器。这般全看天意,倒是增加了几分神秘和意趣。

    如今紫晶石已到手,其他的材料……

    东海万年紫珊瑚,南清宫本在东海之上,与东海龙王是邻居,弄到一棵倒不算难事;千年青铜鼎,紫云观几千年的修仙门派,肯定也有;唯独南海鲛人眼泪,有些麻烦。

    鲛人一族,容貌极美,落泪成珠,上岸则鱼尾化作双腿,言行举止与人无异,遇水双腿化为鱼尾。居于深海,游行极快,行踪不定。月圆之夜,常坐于礁石,对月歌唱,惑人心智。

    鲛人清心寡欲,冷血残酷,意志坚定,不易动情,故寿命虽长,子孙却不昌,可一旦动情,对待伴侣却又很忠贞。

    林玄天念到这里,心头一动,问梓潼,“你说,以我的样貌,勾引一只男鲛人,再反复磋磨他的心,叫他伤心落泪,这法子可行?”

    此时,距离他们师徒相识已过去了十年。自东海求来万年珊瑚后,每年捕鱼的季节,他们便会随着渔民出海,可是一连好些年,都毫无收获。

    梓潼长高了,甚至比林玄天还要高一个头。他面容彻底长开,五官依旧是春风化雨般的温润精致,面部线条却如刀斧雕刻,填了几分硬朗和凌厉。

    只是面上的表情,却没什么长进,除了微笑,便是不笑。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昳丽的容貌,反倒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多了几分成熟内敛的魅力。

    梓潼自波光粼粼的海面收回视线,斜挑了眼,淡淡一笑,“不过是送我的法器,倒劳烦你东奔西跑、出卖色相,实在是我这个徒弟太不懂事了。”

    相处十年,这个徒弟的脾性,她还是有所了解。

    他这么笑,便是不高兴了。

    林玄天讪讪一笑,“我也只是说说,当不得真,你不必自责。”

    二人不再说话,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

    过了好半晌,林玄天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说,今晚会碰上吗?”

    他们出海几年,每个月圆之夜,她都会这么问。

    梓潼垂头拨弄着一把破旧的琴,伴随着叮叮咚咚的琴音,他如以往一般,吐出两个字“不知。”

    林玄天顿觉无趣,起身回了房。

    迷迷蒙蒙睡到半夜,窗外忽然响起一阵悠扬悦耳的歌声。林玄天坐起身,恍惚了一瞬,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她赶忙跳下床,鞋子也未穿,便跑到了隔壁的房间,将熟睡的梓潼摇醒。

    “你听!”林玄天揪着他的衣领将他从床上拉起。

    窗外歌声婉转动听,如泣如诉,仿佛带着道不尽的忧伤,又带着说不完的情思。

    “对月歌唱,惑人心智。”林玄天眼睛发亮,激动地拽着他的衣领摇了摇。

    梓潼不着痕迹地自她手中夺下衣领,略整了整,便弯腰准备穿鞋子。却看到她一双白皙的脚,面上微微一热,急忙撇开了眼。

    他套上鞋子,朝门口走去。手指刚碰上门,却又被林玄天拉住了。

    她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镜子,塞进他怀里,嘿嘿笑道:“以防万一,你把这个带着。”

    梓潼眸光微亮,看着她低声道:“这是什么?”

    林玄天动手捏了个避水咒罩在他身上,道:“这是……玄天境,驱邪避凶,养魂固魂。”说完,伸手要摸他头,可他个头太高,便只好悻悻地落在他肩头,拍了拍,语重心长道:“呕心沥血养大的徒弟,总不能便宜了旁人。”

    梓潼本来还晶亮眸子,瞬间暗了下去,没好气的拂开她的手,推开了门。

    此刻的海面,笼上了一层轻烟薄雾,船行在其中仿佛是与世界隔绝了。硕大的月亮悬在天空,好似罩了一层红纱,朦朦胧胧,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甲板上站满了人,各个如行尸走肉般无知无觉,显见已失了心魄。歌声还在继续,却不似方才那般断断续续。反倒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动听,就好像在耳边。

    林玄天扯下里衣的袖子,团成两个布团,塞进梓潼耳中。

    “呼啦”一声,紧接着又“噗通”一声,好像有什么从水里跃出,又落下。

    林玄天一惊,握住梓潼的手,将他拉到身后,退到门边,歪着头,贴在他耳边道:“鲛人开始抓人了,你不要怕,找个地方躲起来,尽量不要发出声音。为师在你身上种了追魂术,一定会找到你的。”

    梓潼看着她,一脸不解。

    林玄天愣了愣,这才想起他耳中塞了布团。便重新拉过他的手,堪堪写完“你不要害怕”五个字,人便被一个如箭一般飞过的身影,带进了海里。

    掌心余温尚未散去,那个口口声声叫他不要害怕的人,反倒先被捉走了。

    梓潼揉了揉眉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脚,紧跟着那个身影跳下了船。

    追魂术,他也会。

    海中漆黑一片,那个鲛人早没了踪影。头顶的渔船影影绰绰,只能模糊地辨认出一个黑影。四周海面还时不时传来“扑通扑通”的落水声,借着月光,可以看见粼粼的鱼尾,一晃眼便不见了。

    梓潼闭上眼,感知周围海流的变化,稍作犹豫,便朝着一个方向潜了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梓潼游得都快要吐了。

    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亮光,他朝着亮光游到近处,赫然发现那个亮光竟然是一个灯火通明的水晶宫殿。在漆黑的海底,这样的光亮显得格外显眼。住所建得如此招摇张狂,建这所宫殿之人也不知怎么想的。

    追魂术指向了那座水晶宫,想必那里便是鲛人的大本营。

    梓潼放下心,追魂术在,想必人也在。

    他隐在水晶宫门口不远处的珊瑚丛后面稍作休息,一双眼睛时刻观察着宫门进进出出的鲛人。

    约么过了一个时辰,梓潼有些沮丧,倒不是因为害怕,不敢闯进去。而是他观察了这么久,大门口进进出出全是带着各种颜色尾巴的鲛人,一个两条腿的都没有,他若想不知不觉的潜入,至少要先找一条尾巴。

    他正头疼地想着如何搞到一条尾巴,脊背突然被什么东西戳了戳。

    他回过头,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后是一个强壮的男鲛人,正拿着一个鱼叉指着他。

    梓潼乖觉地举起手,站起身,刚想问,你是如何发现我的。眼角余光里,方才他藏身的珊瑚丛有一群蓝尾巴的鱼正游出来。

    梓潼一怔,顿时了然。难怪鲛人的宫殿建得那么招摇,却丝毫不担心有敌人进攻,因为海里的万千生物皆可做他们的眼线,倒真正是有恃无恐。

    那男鲛人,冷肃着一张脸,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冰冰道:“你可是林仙姑的徒弟?”

    梓潼微微一诧后,笑问道:“你如何知晓?”

    那鲛人继续冷冰冰道:“林仙姑说,人群里那个笑得最假的,就是她徒弟。”说完,又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嘀咕了一句,“果然好假。”

    梓潼气结,恨不能转身就走,他是闲的蛋疼才游了这么远来救她。

    男鲛人押着梓潼进了水晶宫。

    从外面看,水晶宫不过是个四四方方的宫殿。进入到内里,才发现它的极致奢华。头上遮的屋顶,中间立的柱子,便连地下踩的砖都是水晶做的。

    水晶本身不发光,之所以这般通明,只因房顶上镶嵌着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林玄天曾拿着一颗鸟蛋大小的夜明珠在他面前臭显摆,可比起这里的,简直是穷酸鬼遇见了大土豪。

    往前走了一阵,又穿过一道门,他们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厅堂。

    厅堂中央围了好多人,却一点也不喧闹,安安静静的只剩一个悲切的声音,“……那个书生,为公主挡了一剑,只来得及说了一句‘我爱你’,便死了。”

    话音刚落,便有人忍不住啜泣了一声,静静的厅堂传来“叮叮”两声脆响,紧接着又是几声,到最后“叮叮”声竟诡异地连成了一片。

    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梓潼兀自在那里发呆,人群里却猛地站起一个人,满面红光地冲着他使劲招手,“愣着作甚,快过来啊,好多啊!”

    他走过去,林玄天正毫无形象的趴在地上使劲扒拉着,小挎包装满了,便用衣服下摆兜,兜不下了,便上来扒他的衣服。

    梓潼面色隐隐发黑,抓着她扒衣服的手,忍耐道:“这些……足够了。”

    林玄天兴奋地两眼冒红光,“这些都不要钱,不多拿些就吃亏了。”

    梓潼不理会她,拉着她便往门口走。

    他们身后的女鲛人们,总算回过神来,纷纷止了眼泪。其中一个看着她鼓鼓的挎包,狐疑道:“我怎么感觉,她给咱们讲这么悲伤的故事,是想骗咱们的眼泪?”

    此话一出,所有的女鲛人皆回过神来,愤怒地看向她。

    “怎么会?”林玄天转过身胡乱摆手,忙转移话题,“要不我再讲一个欢快的故事。”

    众女鲛人一听,顿时将方才的怀疑抛到脑后,高兴地冲过来将梓潼挤到一边,又把林玄天围了个水泄不通。

    故事一讲,就是一个月。林玄天将她储存了几年的干货通通讲完了,那些鲛人才依依不舍地放她离去。

    “阿九,你徒弟难看死了,你不如收我为徒吧,留下来吧。”这个说。

    “就是就是,你看我们这水晶宫多好,有数不清的珍宝,你别跟你徒弟走了,他一看便是个穷酸鬼。”那个道。

    “阿九,你那徒弟柔柔弱弱的,一看就不能保护你,你留下来,我……保护你。”这一回是个满面涨红的男鲛人。

    梓潼面上没了表情,不待林玄天一一回应,便拉着她朝门口大步而去。

    林玄天扭着头跟她们挥手道别,“你们要保重啊,下回来,我定会带许多许多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