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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谈官派信口开河,亏公项走头无路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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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宣卷:一种七字唱本。

    一走走到五科行里。五科接着忙问:“生意怎么样?开帐没有?”魏翩仞递给他看。五科看完之后,说了声:“就是这个吗?”又笑了笑道:“这篇糊里糊涂的帐怎么好带到外国去?而且一件机器另外总有些零碎件头,都要一笔笔的开上。”魏翩仞道:“他原说托你替他斟酌。五科哥,据我看起来,生意不过二万银子。他这里头,还想托你替他开花帐,吞吞吐吐的,弯着舌头,说又说不清,只怕兰芬那里的一笔用帐,要出在这上头。”五科道:“看他不出,赚钱的本事倒有。但是他既托了我,你去同他说,说我都已明白,帐也开好,合同也弄好,叫他明天来签字,我们好去替他办。”魏翩仞道:“你真的替他办么?他银子存在号里,刚才我从同庆里出来,先挽到号里打听过,由山东汇下来总共不过二万银子,听他说这一礼拜头里倒去拿过好几千。兰芬家新嫂嫂手上金刚钻戒指也有了,金钏臂也有了,倒着实在那里报效。不要我们替他办了机器,到那时候拿不出来。”仇五科道:“你这个人,真正戆大!叫他先来签了字,怕他走到那里去。你我总不会落空就是了。”魏翩仞一听此言,也就明白。当夜又赶到同庆里通知陶子尧,告诉他说,各事都已停当,只要他明天十一点钟,到行里签字。

    到了次日十点钟,魏翩仞仍赶到同庆里叫醒陶子尧,起来洗脸吃点心,一块同去找五科。新嫂嫂蓬头赤脚,一定还要亲自替陶子尧打一条辫子,方容他走。当下两个人同到洋行里,仇五科接着,着实殷勤。请坐之后,又每人敬了一根吕宋烟。从抽屉里取出帐来一看,共是二万二千两规元银子。签字之后,先付一半,又拿合同念给他听。陶子尧是不认得洋文的,由着他念,听上去无甚出入,也无话说,随问魏翩仞:“这个帐就这们开吗?昨儿托的事怎么?”魏翩仞又问仇五科。仇五科道:“这个是子翁同我们敝行东打的合同,将来银子付清是要重新写过的。”陶子尧方才放心。仇五科就同他去见洋东,拉了拉手,洋东还说了几句洋话。陶子尧不懂,又是仇五科翻给他听,无非是应酬话头。当面签过字。魏翩仞跟着去划银子。陶子尧一想:“号里只存着一万四千多银子,现在划出一万一千两,只剩得三千多两,将来机器到上海还得找他一万一千两。现在短得虽多,幸亏临动身的时候,抚台大人有过话,如果不够,随时可以电拨。”于是到得号里,写了一张银票。就托号里代打一个电报,说明缘故,请再拨一万五千两。号里朋友拟好电稿,请他过目,无甚说得。两人辞别出去,找到仇五科,交代清爽,取转那一分合同。当天仍到同庆里摆了一个双台,因为仇五科、魏翩仞两个帮了忙,所以就推他二位坐了上坐。

    正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自从那日在号里发电报的日子算起,核算起来,顶多三天定有回音,现在倒有七八天了。亏得他天天被新嫂嫂迷住,所以也不觉得。及到屈指一算,不禁慌张起来。若论自己的宪眷,一定不会驳回的。大约抚台公事忙碌,一时理会不到,也是有的,然而总不至于置之不复。因此弄得他心上好像有十五个吊桶一般,七上八下。亏得新嫂嫂能言会道,譬解过去。后来一等等了半个月,还是无回信。看看这里的钱又用去了二千多。新嫂嫂还一心要嫁他,说明做“两头大”。身价不要,只要一副珍珠头面,下等的拿不出手,就是中等的,至少亦得一两千块,其余衣饰还不在内。真正公私交迫,昼夜不宁。

    又过了几天,数了数日子,电报打去已经二十天了,依旧杳无音信,把他急得熬不住,只得又打一个电报去催款。另外又打一个电报,要他姊夫从旁吹嘘。到第三天得到姊夫的回电,说抚宪请病假,藩宪代理。机器已经另外托了外国人办好,价钱很便宜,而且包用,叫他不要办了,并催他即日回东。陶子尧得了这个电报,赛如一瓢冷水,从顶门上浇了下来,急得无法。可巧魏翩仞来看他,他便把此事告知,想叫他去同仇五科商量,说机器不要了,叫他退钱。魏翩仞道:“同了外国人打的合同,怎么翻悔得来?倘若帐目没有寄出去,还可收得转,如今已经二十多天了,只怕已经到了外洋,怎么好收转?”陶子尧道:“打电报去止住。”魏翩仞道:“说的好容易!人家不是被你弄着玩的,我也不好说出口。”

    陶子尧见他不肯退机器,心上更加烦闷。打那日起,就在栈中写了两天的信,一直没有到同庆里去。新嫂嫂派了一个小大姐到栈里钉住他,叫他去,他不肯去,把他弄急了,同大小姐说:“不是我不来,我这两天心上不舒服;等我的事情弄定规了,自然要来的。”小大姐回去告诉了新嫂嫂。新嫂嫂知事不妙,乐得弄他几个现的。见小大姐请不来,只好自己坐了车到栈里来请。陶子尧虽说跟他同到堂子里,依旧没精打彩。禁不住新嫂嫂甜言蜜语,不由他不把号里剩下的银子,取来报效。后来用的只剩得几百两了。号里的人,最是势利不过的,就把下余的钱算一算清,打一张票子,差一个学生送给陶子尧,把折子收回,以后不相来往,从此更绝了指望。还有魏翩仞听见信息不好,虽说不准他退机器,料想再要他找,是万万找不出来的了,便去同仇五科商量。仇五科说道:“他真的拿不出吗?你去同他讲:如若机器运到,不来出货,我们虽然是朋友,外国人却不讲交情,将来怕有官司在里头,还是叫他办去的好。”魏翩仞又去告诉了他,顺便探消息,顺便催银子,把个陶子尧真正弄的走头无路,只得又打一个电报给姊夫,说明洋人不退机器,请他转圜的话。谁知接到回电,陶子尧看了,这一惊竟非同小可!欲知电中所言何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