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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说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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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家虽然是雍州的士族,可并不过分奢靡铺张,园子的亭台楼阁虽然华美精巧,但那也只是祖上留存下来的,韩母年纪老了,大公子又在外任职,如今家里的一切都是韩义晞来打理,韩义晞性子本不喜浪费,因此府里一切事情都是以从简质朴为上。

    自从去年念月嫁人后,韩义晞身边贴身侍候的婢女便只剩了吕宛秋一人,韩母本想给他再添一个侍候,都被韩义晞推拒了,韩母知他性子,也就不勉强,想着再过一年他娶妻时再添也不迟,便由他去了。

    吕宛秋是韩母选中的,那年自爹去后,继母便以家中支柱倒了无力养活为由将她和幼弟赶了出来。

    在这个乱世,这些事情旁家也不是没有的,所以即使邻里不忍,可说的又是事实,别说是继母了,亲生母亲活不下去了也不得不抱子弃草间,便也没人管这事。

    吕宛秋便带着幼弟来甘云投靠姑母家,姑母一家虽然和善,可这世道谁家活得不艰难呢,何况姑母家本不富裕,不过是不忍他们无处可去罢了,吕宛秋为了不使姑母难做,便和同郡的人到韩家来应选婢女。

    将所得的银钱都给了姑母一家,吕宛秋只求姑母将幼弟抚养成人,姑母含泪保证应承了下来后,吕宛秋便离开了幼弟,在韩义晞身边成了他的婢女,如今也快两年了。

    走到方才的白石桥,桥下的流水鲤鱼成群,正在水草间嬉戏,几株旱柳植在水边,正是春风摇曳,婀娜无边。

    吕宛秋望了几眼,心想若是不出去,这样幽静的园子谁又能想象得到外面的世道之乱呢?

    走过了石桥,三公子韩义尧起居的院子便在前方不远。

    苏元稚正在院中晾衣,见了她来,神色便有些复杂,她跟吕宛秋一同被韩母选中,韩家是此地的士族,名声向来就好,韩家三个公子又是众人口中的君子如玉,无论是容貌还是品性知道的人都要称赞一声。

    所以她当时也曾窃喜不已,比之其他没选上的,她和吕宛秋实在幸运太多。

    可不知是太贪心了还是她有所不甘,有了温饱之后,她开始想得到更多。可无论是二公子还是三公子,对吕宛秋都比对她重视得多。

    吕宛秋是二公子的婢女,他对她好,她也没什么可说的,可三公子也对吕宛秋好,便让她有些心里微刺。

    她们两人,都是同郡之人,若论样貌上,她甚至还胜过吕宛秋一些,论到伶俐应变,她也比吕宛秋做得更好,所以她不明白,为什么三公子偏生喜欢她多过自己?

    垂下眉眼,她抖了抖衣裳,等吕宛秋跨进院门,她的脸上便带了丝笑:“宛秋。”

    “元稚。”

    吕宛秋朝她走过去,苏元稚见她手中拿着本书,笑道:“二公子让你来送书?这是什么书?”

    其实她也对吕宛秋识字这事情有些奇怪,虽然听说吕父也曾识过几个字,可那毕竟不是正经的拜过门下读书的,只是吕父年轻时放牛在隐居的学者处偷听过几年讲学罢了,但即便如此,能识几个字的人也是值得人高看一眼的。

    这也是苏元稚心里的刺痛,因为她不识字。

    吕宛秋便笑了笑,望了书名一眼:“这是《脉论》,一本医书,三公子最近不是对医书感兴趣吗,这是刚找来的。”

    苏元稚勉强笑了笑,指了屋中说:“那你拿进去吧,公子最近痴迷得很,还问了我很多乡间的事情,对那些各种植物真像着了魔似的。”

    吕宛秋便不多说,微笑着转身走进屋去。

    韩义尧正在就着医书辩别着他刚才采摘的几株植物,见了宛秋进来,他连忙放下医书,笑道:“宛秋,你怎么过来了?”说着看见她手里的书,欣喜得站起来说道:“这是《脉论》?二哥真找到啦?”

    吕宛秋先是屈膝给他行礼,又见他双眼都像发了光似的,也有些讶异。

    因为三公子拜在大儒门下读书,她还以为对医书只是一时的感兴趣罢了,可现在看看,这热忱的程度倒是浓厚真诚。

    将书递给他,她笑道:“三公子真想学医呀?”

    韩义尧一边翻开书本看一边笑道:“那是自然,我现在才发觉,这医书真是精深奥妙,我现在只是自学,可看得云里雾里的,这样不行,看来我还是得找个师傅手把手的教学,跟在他身边学习医理,这样才是最有效的方法。”

    “那您不回去东林山读书了?”

    韩义尧怔了怔,翻书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看着宛秋,轻叹了一声说道:“现在这个乱世,其实读书又有什么用呢?像二哥这样满腹才学,可还不是不愿意出仕做官?咱们韩家是士族,读书自然是不能荒废的,家中既有大哥和二哥成材,我倒是无所谓了。”

    “你是知道的,现在多少的百姓饱受战乱之苦,他们病了、受伤了,却只能困在家中等死,世上读书的多,学医的却少,学医的里头又庸医多,能真正会医又有救死扶伤菩萨心肠的更是少之又少;”

    “我若是学医了,定要做到能救一个是一个,让他们能看到生存下去的希望。其实读书和学医,都是为了改变这个世道,为了能让平民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又有什么不同呢?”

    他捏紧手中的《脉论》,眼神里迸发出一种异常的坚定。

    吕宛秋看着他,不禁被他所说的这一番热血澎湃的言语所打动,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她想起了她的爹来,爹就是因为家中贫困,无银钱看大夫抓药才会病情一日重比一日,若是爹在,哪怕家中贫困,继母也不敢把她和幼弟赶出家门。

    苏元稚站在门口,她也听见了这一番热血的话语,可这些话,三公子从来不对她说,好似她不识字,就不懂这些道理一样。

    她垂眉,其实她比谁都懂,因为她就是病了才被爹抱出来放在荒道上,若不是遇上好人,她又怎么可能还活在世上?而韩义尧每天攻读医书到深夜,也是她陪在身边的,她不是应该才是韩义尧倾心相吐心声的那个人才对吗?可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