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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个，松青，我想了一下，你们现在要带的东西很多，我跟着你们一起，也是个累赘，要不我晚几天再去？”
林氏说的缓慢，眼神飘忽不定，不敢落在孙子脸上。
严松青愣了一下，不可置信看着她，直把她看得低下了头。
“哦，对了！”
“我刚听表姐说，你要带着二叔一家一起上山，我这就去告诉他，我们一大家子一起上路，也能热闹一点。”
他把“一大家子”和“上路”咬的格外得重，把林氏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不用！”她声音很尖锐，说完，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我是觉得这三更半夜的，你松林弟弟也受不住……”
“奶！你说什么呢？”严松青厉声道：“你也不看看，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那还管得了受不受得住？”
“让我二婶抱着便是了，她要不抱，我来抱！”
“松林可是我弟！我还能害他不成？”
“不走的话，可能会被屠村！”
说着，严松青又要往外走。
林氏冷下脸，“我说了不用就不用！奶奶的话你都不听了？”
“松青啊，奶想过了，人家都说落叶归根，奶这辈子哪儿都不想去，就算是死了，也得埋在这严家村！”
“你长大了，从今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严松青一听不乐意了，撒赖一般，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既然你不走，那我也不走了！我们一家人，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你放心，我一定会和二叔二婶他们一起，好好孝顺你！”
“哪怕是死！我们也要一家人整整齐齐！”
“咳咳咳！！！”
听着孙子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林氏憋着呼吸急忙穿起衣裳，手脚麻利地出了房门，来到院子里。
严松青紧追不舍，仿佛一副死也要拉着她一起的架势，把她吓得不轻。
满满的求生欲支配着林氏，让她尽量离这个亲手带大的孙子远一些，再远一些……
但又不能激怒他。
“松青，我放心不下雪儿，要不是雪儿她出了这事……”
松青啊，就当奶奶求你，你们两个一定要相互照顾，奶奶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一边轻声开导着，一边快步进了堂屋，提着他收拾好的那包东西，放在离孙子三丈远的地方。
“快去！等下你表姐走了，你这病……”
林氏说完，不自觉地拍了拍提过包裹的手。
严松青觉得时间确实差不多了，也不想就一直这么跟奶奶纠缠下去，对自己也好，对奶奶也罢，都是一种折磨。
他快步来到包裹旁边，从兜里掏出三块碎银子，递到正想要靠边躲的林氏手里。
“奶，我跟表姐去了山上，这钱就算是孙儿最后的孝心了，孙儿知道，这点子银钱，不及您对孙儿付出的万中之一，但孙儿没本事，能拿出的，只有这么多了……”
这次，他是真的流下了眼泪。
不管奶奶今天的做法，有多让他失望，但她毕竟养了他那么多年，这笔恩情，谁也抹杀不掉。
自己这一离开，奶奶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就算挺过这一关，又能不能躲过官府的清剿？
看城门口那些将士的雷霆手段，他只觉得希望渺茫。
林氏握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她死死捂住嘴巴，无声地痛哭……
泪眼模糊间，只见孙儿艰难地扛起那个包裹，嘴里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吃痛声，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院门。
再也没有回头！
“松青……”
她反复地念叨着这个名。
到了下面，你一定要原谅奶奶，原谅奶奶让你独自上路……
傅怜雪刚到，气都还没喘匀，严松青就到了。
看着他孤身一人，肩上还扛着一个大包，她便了然。
什么都没说，伸手接过他的包裹，揉了一下他被汗水湿透的头发，带头往山上走去……
严松青耷拉着头，跟在后面，半天也没吭声。
爬了不久，傅怜雪低声说了一句：“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那边一下。”
他闻言便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眼睛都没怎么眨，仿佛丢了魂一般。
把手上的包裹，往他肩膀上一放，严松青呆呆地用手固定住，微微点了点头。
她来到不远处的树后面，把放在那里的两包粮食收进了空间。
傅怜雪做了两手准备，万一表弟选择留下，她便把他之前给自己的二两多银钱还给他，这两袋粮食也送他，就当是感谢他今晚的劳累。
如果表弟选择跟她上山，那她就找个机会，悄无声息地收回空间。
回到表弟身边，傅怜雪扫了他一眼，笑着安慰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我们只是凡人，救不了一个不愿自救的人。”
严松青：“……”
奶奶可不是不愿自救，她是怕被他传染瘟疫，死得更快。
傅怜雪又看了面无表情的他一眼：“你不用担心你奶奶，她活了四五十年，比我们有经验多了。”
严松青：“……”
我没担心她，我是担心我自己，肩膀火辣辣的疼，表姐这个大力神也不接过去，就这么一直让我扛着。
傅怜雪叹了一口气，从他肩上接过包裹，说道：“我留了两袋粮食在你奶奶房门口，明天一早她就能看到了。”
“哎，我说你刚才看没看见？”
严松青身上一轻，只觉得压在肩上的那座山，瞬间就移开了。
二叔他们一家，又何尝不是压在他身上的一座山？
压在他身上那么多年，这几年家里就不能吃点好的，穿点好的，用点好的。
稍微有点看得上眼的，就会被他们抢走，奶奶还护着。
今晚，他终于甩脱了这座大山！
只是，这座山硬生生从他身上扯下了一块皮肉。
那块皮肉，便是奶奶。
“看到了，不过刚才没太注意……”
傅怜雪闻言，心中一松，愿意说话，就代表走出来了。
这种时候，比得就是谁心更狠，狠得那个吃香喝辣，一觉到天明。
心软的那个，一辈子都生活在内疚之中，吃也吃不香甜，睡也睡不安稳，惶惶不可终日。
傅怜雪很想就地休息一下，可她知道，一停下来，表弟就会忍不住东想西想，只有让他累到极致，才会一躺下就睡着。
两人不停地赶路，直到天亮时分，严松青才反应过来，自己空着双手，竟然什么东西都没拿。
“表姐，对不起，我心情不好……”
“要不……你告诉我粮食藏在哪里，我返回去一下，背一袋也好……”
“不用！粮食我自有安排。”
傅怜雪疲惫地摇了摇头，万一被他反水，那可就惨了！
自己空间里才放了十四包，那一堆还有二十四包，粮食这么重要，可不能出一丁点问题。
想到这里，她问道：“你怎么跟你奶奶说的？”
严松青闭嘴不言。
他对奶奶也是耍了一些手段，不算正大光明，但效果却是出乎意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