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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寻弈知理明情,早就看出气氛不对,已然有些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意思,本欲出言调解,却又极想知道清池自己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因此袖手。
徐芳瑶纯粹就是个看热闹的,早就瞧不得那个姓唐老头的猥琐嘴脸,只盼着他们快快打起来,打得越凶越好,要清池师姐好好教训他一顿,省的他那一双老眼贼忒兮兮不老实。看见清池陡然出手,姿势神态既美且酷,兴奋得险些便要拍案而起鼓掌喝彩。
唐老鸦早有防备,眼见着便要被清池一这招“峨眉风华十景拳·双桥清音”劈得鼻塌嘴歪,他忽而“桀桀”一笑,连人带座椅平平稳稳地飘飞开去,在镂着花鱼雕的屋顶南角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又四平八稳地飘回原地。这手轻功一露,胡寻弈、徐芳瑶、清池俱都叹为观止。
唐老鸦看着清池淡雅明丽的脸蛋,带着猥琐的笑意道:“小花尼,怎么说,还打么?”
清池收掌合十,平平静静地说道:“唐长老,您技艺高超精湛,已出神入化,晚辈由心叹服。本不应该再说什么,奈何心中疑窦未解,昼夜难安,今日若不能见韶风,实不能甘休罢了。”
唐老鸦眉头皱起,嘴上笑道:“哎,你这小尼姑,吵着闹着要见男人,也不羞不臊,莫非你二人之间……有什么奸情……”
清池脸色骤变,娇咤道:“唐长老,休要空穴来风,胡言辱人!”
唐老鸦“嘿嘿”一笑:“哟,生气啦?若真没有,何必害怕别人说呢?嘿嘿,罢了,老头子我正好也想瞧瞧真空老尼姑的徒弟究竟有些什么本事。咱们出去外边儿较量,你若赢了,便带你去见那小子。”
清池道:“好!”
话音未落,便已出手。孰料,唐老鸦更快,人影一闪,已到了庭院之中。
唐门人八成都是使毒用暗器的,绝少有人练习近身搏击之术,大多以远程攻击为主,所以轻身功夫是唐门弟子必修且苦修的一门课程,讲求一击不中,全身而退。唐老鸦毒器双修,是唐门领头的人物,轻功就目前来讲,门中尚无出其右者。
清池不甘其后,飘身跟至,月白僧衣震掠,身段窈窕,惊若翩鸿。叠掌推出,一招“灵岩叠翠”径取对手前胸。掌影重重,仿似绵延青峰。唐老鸦“咦”了一声,足尖点地,身子平平向后飞出两丈,完全避开了清池的攻击范围。清池一双杏眼微眯,身形拔起跟进,凌空翻转,使出“洪椿晓雨”,此招取景于清幽静雅的峨眉山洪椿坪,坪上有座千佛禅院,禅院外伫立着三株传说有八千岁的大椿。每当春夏雨后初霁的早晨,山野空气格外清新,微带凉意,霏霏“晓雨”尤不断,这“晓雨”,似雨非雨,如雾非雾,空空渺渺,楼阁、殿字、花木,山石、游人、影壁和三株大椿树,一切都似飘忽在迷茫的幻境中。游人倚立庭院或漫步寺外,仿佛周身被“晓雨”润湿,但抚摸衣装,丝毫没有被雨水浸湿的痕迹,但觉清凉和舒适。唐代山水诗画大家王摩诘曾有佳句云“山行元无雨,空翠湿人衣”,正道出此景的意境。而清池这一招亦深得神意,一对白莲似的素手随意轻拂,袅袅娜娜,如化坪上霏霏“晓雨”,寒纱一般,笼向唐老鸦。
唐老鸦虽不懂山中“晓雨”之妙,沾衣不湿,却明白小尼姑那状似飘渺无力、轻柔闲散的拳掌,稍稍一沾,非死即伤!
脚尖一点,鹞子翻身,向右避开。清池第二招落在空处,犹自不慌不忙不急不躁,一个长呼吸间将气息调整到了最平稳的状态,纵身一跃,拳掌飘然而至,出的是“大坪霁雪”。大坪,位于峨眉山的中部,危耸于黑白二水之间,一峰突起。相传此处有五奇:“猴回娘家”、“蛇不咬人”、“黑虎巡更”、“乌鸦请客”、“仙姑弹琴”(弹琴蛙)。而自然风光还有一奇,即“大坪霁雪”,为峨眉山十景之胜。每年秋末,金顶开始飘雪,立冬一过,大坪已是雪花满山飞舞,纷纷扬扬,一株株挺立的常绿乔木,如琼枝玉叶,白塔凌空。处处雪树冰花,宛似银色世界。大坪和环绕四周的群峰,组合成一朵庞大的雪莲花:大坪如同花-芯,丛丛参天古树活象花蕊,周围的峰峦宛似一裂裂花瓣。这朵洁白的雪莲花,正展瓣吐蕊,盛开在峨眉山的腹部,怒放在广阔无垠的天地之间;冬阳下,白中泛红,温润晶莹,冷艳妖娆。倘若在后山的霁雪亭,倚阑静观,举目回望,便如同置身于雪莲花中,飘飘然有羽化成仙之感。宋代诗人白约在其《游峨杂咏》中叹曰:“岩静长留雪,山寒故放花。”
清池这一招,拳势纷扰如落雪,掌势清幽胜莲花,形神俱备,妙到巅毫。
胡寻弈在旁看的目眩神飞,只觉她身姿卓约,飘摇间宛似天竺佛教传说中舞落凡尘的吉祥天菩萨,不由得叹道:“好漂亮的拳法……”
徐芳瑶以为他是在夸清池拳法厉害,遂不以为然地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此拳法称作‘风华拳’,又叫‘峨眉十景拳’,在峨眉派年轻一辈弟子中打这套拳打得最好的,并非清池师姐,而是神水阁慧灵师叔座下的晨露。不过,晨露那人妖媚跋扈,不喜欢她。我清池师姐真正厉害的是剑法,峨眉年轻一辈弟子当中只怕没有人能够与她争剑法第一!”
胡寻弈笑道:“哦?瑶瑶你剑法不是很厉害么?我还以为你是第一呢。”
徐芳瑶白他一眼,续道:“哼,清池师姐若是用剑,那糟老头子现在已经死了。”
唐老鸦见清池拳势连绵,更有后招,若再一味闪躲,便先机尽失,只能被压着打,面子上就太难看了。双手一拂,飘身遁退到身后屏风似的青竹小林,脚踩一掌宽的竹竿,倒着身子攀到半中央,继而双腿一绞,稳稳当当地挂在上面,仿佛绕竹青蛇,身同竹竿随风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