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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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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楚接住从空中坠下的程蝶。两个人落地后,云楚正准备开骂,突然顿住。

    这个程蝶,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程蝶睁着眼睛,眸中一片清澈迷茫,“你是?”

    云楚觉得自己被雷给劈了。

    退回到缁涸身边后,云楚把程蝶放下。发现了程蝶的不对劲,缁涸询问地看着云楚,云楚指指脑子,比划口型,“好像疯了。”

    缁涸眼皮一阵抽搐。

    蝶粲一脸不耐烦,“麻烦你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好不好。”

    程蝶眼中满是无辜,小心翼翼道,“我……”

    “没事,师兄不觉得麻烦。”云楚赶忙安慰,生怕程蝶这会儿会哭出来。

    “对不起。”程蝶掐着嗓子小声说。

    云楚一抖,觉得自己又一次被雷劈了。

    缁涸没再理,继续刚才的话题,“二十年前并没有听说飞鸣谷一夕之间挽救了那场旱灾。”

    飞鸣谷最终是靠着皇家的救济粮扛过来的。这也是为何,世人并不知晓飞鸣谷有天地阵。若此阵为真,恐怕想要得到并利用的人早就把飞鸣谷给平了。

    月烟终于在几个人的帮助下,爬上了祭祀台。

    星沉轻笑,“妹妹,我让你上来,是因为我想给你机会好好看你的外公最后一眼。”

    月烟看向那摆于祭祀台上正在往下滴血的棺材,她赶忙扑上去,看见了面目慈祥一动不动躺着的谷主。

    老爷子因失血过多已经皮包骨头,月烟拼力把谷主抱出来,痛哭出声,“外公,外公你醒醒啊,我是月烟啊。”

    那些飞鸣谷宾客们也颇感震惊,他们万万没想到,谷主已经死了。跪拜在祭祀台下的谷民也都站了起来,“谷主死了?”

    本还一心祈祷的人开始往祭祀台上冲,哪怕被箭射穿,也依然坚持着。而来飞鸣谷做客的江湖人士,则开始和星沉打了起来。

    众人仿佛被刺激,士气高涨。

    星沉看着这样的一幕,心中情绪复杂,“你们反抗也没用,马上,我们所有人就一起下地狱了。”

    “不,那不可能!”月烟仇恨地看着星沉,“我不会让飞鸣谷给你陪葬的,绝不会!”

    月烟放下谷主,从身旁的一个人身上抽出一把短剑,用力割破手腕,躺进棺材中,“姐姐你别忘了,天地阵也可以开生门。”

    星沉脸色变了,挥手叫出黑衣人和她的歌女姐妹们。

    在祭祀台下一直没有动的缁涸冷淡开口,“该我们去了。”

    话音刚落,树七楼的人就冲了上去。

    唯有程蝶一动不动。

    缁涸本也准备过去,察觉到身后的程蝶没动静,他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她。

    程蝶眼中波光粼粼,看其他人都飞掠向祭祀台,有些害羞地说,“我……我不会……”

    缁涸情绪难辨地说,“那你就站着吧。”

    说完飞向高台。

    星沉看着加入此战的树七楼,轻笑,“这位公子,你本可以置身事外,为何要趟这趟浑水呢?”

    缁涸淡淡说道,“姑娘此话不实,死门若是开了,在下还有在下的人,可还有命能活着?”

    “我放你们走如何?同是可怜人,我也不想为难你们。”星沉把一个谷民推下高台。

    “多谢姑娘,”缁涸转手杀了一个舞女,“但是不必了。”

    这场交锋,持续到了几近天明。火把早就燃烧干净,黑夜中到底是什么样的景象他们也看不清。

    太阳即将从东方冒出个头的时候,人们看见血水顺着祭祀台上的纹路一直流到阵法之中,而那些血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台阶上遍布尸体和血块,积累成山,空气里也满是血腥气。

    云楚单膝跪在地上,手上是烧焦了的伤口,身上的刀伤也已经撕裂了一次又一次。汗水浸湿他的眼睛,他想站起,却觉得腿上无力。

    月烟闭着眼睛躺在棺材里,不知是否已经死去。

    星沉身上满是伤口,她咳出一口血,看着脚下的数百具尸体和萧索的飞鸣谷。苍白的面孔上露出天真笑容,“如此,我也算是无憾了。”

    东方的第一缕阳光穿透烧成灰烬的飞鸣谷。星沉走到高台边,散作一团的长发迎着风飘摇,她抬手指向那轮圆光,“你们看,星月永远都没有的太阳。”

    纵身一跃,跳下高台。

    蝶粲静静看着,那滩血水刺痛了她的眼。明明可以从此过上自己的自由日子,星沉却被困顿在过去的时光里。不知她以后,是否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呢。

    幸存下来的人回过来神后赶忙跑到棺材边,惊喜道,“小姐还有呼吸!”

    本忙着感伤或是喘气的人都围了上来,纷纷跪下,“感谢小姐保佑。”

    几天后,陈月烟伤口还未好全便不顾医嘱地坚持下床举行葬礼。

    为谷主,为飞鸣谷,为死去的所有人。

    盛大的葬礼缁涸见过很多,但这么凄凉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一片荒芜的谷地上,不足百个身着孝服的人低声唱着哀歌。

    白色的绢布随着风猎猎作响。

    陈月烟扬手撒下一串纸钱,她身上的伤口又渗出了鲜血,红白交错,很是显眼。

    一个公子跪下,“请小姐以后接替谷主之位。”

    如此起了头,所有人都纷纷跪下,“请小姐接替谷主之位。”

    陈月烟眉头轻皱,本就瘦弱的身体经过了这么一番折腾更是单薄。

    “继位之人,应当是我母亲,更何况我也完全不会武功。”月烟捂住眼睛。

    其中有人说道,“若不是小姐,我们就会死在……那妖女手里,是小姐自己做祭祀品开启生门救了我们,没有人比您更适合做谷主!”

    “对!没有人比您更适合!”

    看着这样的一幕,缁涸淡笑,转身,“我们也差不多该准备回广陵城了。”

    云楚点头,看了眼跟在众人身后一脸小媳妇样的程蝶,很是头大。

    那天他们在祭祀台上拼战时,这丫头就蹲在下面一动不动。等他们打完了,这丫头更好,晕过去了。晕过去了还不忘喊着,“别!别让我去!我不敢!”

    当时缁涸很是疲惫,懒得理程蝶,直接把她丢给了云楚。

    几天下来,云楚也算是搞懂了,程蝶倒不是疯了,能正常沟通交流,只是和之前判若两人。

    后来缁涸把程蝶叫过去研究了一阵子,下结论,“别是精分吧,回去以后让人好好给她看看。”

    众人离谷前,陈月烟把缁涸叫了过去。

    缁涸踏进正殿后,看到了端庄坐着的月烟,恭敬行礼,“不知谷主找我何事。”

    陈月烟微笑,语气温柔,“这次还要感谢楼主相助,不然飞鸣谷便会遭到灭顶之灾了。不知飞鸣谷有没有什么可以帮楼主的吗?”

    缁涸轻声答,“如今飞鸣谷正值艰难时期,树七楼又怎会在此时为难谷主。”

    “既如此,那就等过段日子,我再亲自去广陵城感谢楼主了。”陈月烟很是无害地说。

    缁涸点头。

    等所有外人都离开了飞鸣谷,月烟独自一人走到那山顶的寺庙里。除了树木已经烧成粉末,一切都仿佛还是最初的那个样子。

    她一步步走上祭祀台,站在星沉最后跳下去的地方。

    “你说你母亲被用做祭祀品,你说你被抛弃,好不容易活下来了又阴差阳错被袁义生侵犯,你还说他是我的好外公。”月烟的声音随着风飘出去。

    “可你知道我又是如何从小被我们的好外公作为一个玩物豢养着的吗?”月烟面无表情地诉说着过去的事。

    外公疼她,却也不怀好意,黑夜里的眼睛和触碰是她日日夜夜的噩梦。无人可说,也无人在乎,飞鸣谷的腐朽深埋在骨子里。

    她明里暗里帮着星沉完成这一切,演出一场好戏。

    飞鸣谷的天地阵,本就是假的。二十年前那次祭祀,也无非是谷主想要试一试而已。试了,也失败了。星沉的母亲算是白死了。

    想到这里,月烟大笑起来,“姐姐,我和你有一点是一样的,我想让他们死,我想让他们所有人都死。但,我不想死。”

    她要拿走谷主在乎的一切,要让这飞鸣谷所有人都付出代价,但她不会把自己赔进去。

    秘道是一个局,缁涸看出来了,不愿沾染,但还好也没坏了她的事。

    “外公啊,你看你的好朋友们,最后愿意为了你去死的,也不过两个人而已,”陈月烟觉得很是可笑,“这两个人被我送去陪你了,你应该很高兴吧。”

    她又扫视了一遍祭祀台,慢慢往下走。

    她得到了一切,却偶尔想起来这些事,会觉得有些羡慕程蝶。

    明明只是一个杀手,却活的那么自在。从她在飞鸣谷第一次听见程蝶的声音,她就认了出来,她以前曾刺杀过她。

    她知道程蝶一开始靠近她是为了什么,便将计就计让她来。那时程蝶好像很相信她,不过后来,程蝶应该也识破了她的面目。

    此生,不知她还会不会拥有那样的人生,哪怕坚强,也有人怜惜。

    被人觉得有人疼爱的程蝶,此刻正坐在马车上往广陵城回。

    蝶粲在马背上握紧缰绳,对着一旁的缁涸抱怨,“楼主,为什么让那丫头坐马车。”

    坐马车也就算了,竟还坐楼主的马车,让楼主骑马回去。

    为什么?因为程蝶眼中含泪地看着高马说,“我……属下不会……”

    云楚冷漠说道,“你羡慕你也去坐呗,叽叽歪歪什么。”

    蝶粲勾起笑,“哟,云大公子这般疼她,可是打算收了做个通房丫头啊。”

    “你!”云楚变了脸色,抬手就打算招呼上去。

    缁涸拦下,语气很不好,“都给我闭嘴。”

    云楚不再说话,蝶粲看了眼缁涸还在冒血的伤口,抿紧唇。